庶门-第3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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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下旬,长安城的春意已经很浓,百姓也走出了一年寒冬的阴霾,更多的人走上街头,长安城也瞬间热闹起来。但对于长安城的门阀世家来说,这个二月是悲惨的二月,光是门阀世家所空出来的宅子,在长安城就有几十家,这些原本都是长安城中绝对的权贵,拉出任何一家都能兴起轩然大波。
而在韩升回朝之后,二月下旬这几天,刘愈早出晚归不在宫中,朝廷上下无人知他离开皇宫去做什么。
其实刘愈离宫之后,也并非一头扎进某个地方不出来。他更多的是出来散散心,去李遮儿那里看看,再到歌舞教坊看看司马璇儿练舞,除了这两个常去的地方,他再常去的就是城南的戏园子,去查看对旧淮王一党的审讯情况。
因为这时代的医疗条件落后,曾经的淮相孟褚良在中枪之后,几天后就因为伤口流血加上疾病感染死了。少了这个重要的线索,剩下的那些都是些虾兵蟹将,审讯的结果是基本已经将旧淮王一党在长安城中几个秘密联络据点给端了。而刘愈所关心的楚王苏哲的下落,以及是哪方人要筹划上元节的公布袭击活动,却没有从这些人口中套得丝毫有用的讯息。
柳丽娘自从上元节当日之后,再未出现在长安城,刘愈的情报系统也没打探到她和她师傅无定师太的任何消息。
偶尔刘愈也会去棋楼,想找回曾经在长安城那些心无杂念的时光,可一旦当他坐下来。心情却无法像以往那么平静,总有些事逼着他去想,脑子里一团糟无法抛空。曾经的四个老友,韩升在朝中忙的不可开交,李糜也是公务缠身很少出来,至于胡轩,一天四个时辰要在太学里读书更是抽不开身。刘愈这次闲暇到棋楼来,也就无所事事的隋乂偶尔会过来看看,跟刘愈闲扯一会。
隋乂成婚之后人踏实了许多,不再像以往那般喜欢到处逛,一到中午或者临近黄昏,他总是会先告辞回家。有家的男人跟没家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当刘愈看着隋乂的背影产生这感慨之后,他才意识到其实自己也是有家的,但他却还是想在宫外多呆一会,回家之后他总感觉心更平静不下来。
闰二月初一上午,刘愈正在棋楼里喝茶自己研究着棋谱,侍卫突然来报,说是有名女子在前锋将军在前锋将军府门前拜会。刘愈想了想不太对。等把人带过来,刘愈才知道是当日柳丽娘派来送信提醒他“天色将变”的妇人。刘愈稍稍皱眉,难道是柳丽娘回长安城了?
“夫人,又见面了。”
刘愈在棋楼棋间里会见了她。
“给将军请安。”女人裣衽施礼,顺带将怀中所放的一封书信拿出来,道,“家夫出门在外,托人送信回来。我家夫君曾有言。若是小妇人收到信件,一律转呈到将军府上。”
刘愈不知道柳丽娘到底在搞什么鬼,照理说,即便柳丽娘没被她师傅追责,也不会贸然给他写信,这当中恐怕有诈。
但在看过“信”之后,刘愈却又不这么想了。因为信封里面是空的,别说字,连信纸都没有。只是里面放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还是长安城这两年才发行的银票。在关中各城都可以通兑的那种。
“夫人,这是……怎生回事?”刘愈仔细查看过银票,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才向那女子展现了一下,问道。
女人脸上也有几分惊讶道:“小妇人也不知……”
刘愈一笑道:“这大概是你家相公给你的安家费,夫人请回吧。若有消息,直接到此处来便可。”
女人带着几分不解,拿起银票离开了棋楼,等女人一离开,刘愈马上从窗口观察了外面的情况,没发现有人跟踪这女人。那一切只有一种解释,柳丽娘不便写信相告,只好用这样一种委婉的方式来提醒刘愈有大事发生。
可如今长安城还是很太平,刘愈根本无法察觉到底是何事。
“好你个柳丽娘,就会拐弯子,下次见到你非好好究理你一顿不可!”
刘愈愤愤地自语了一声,马上收拾起心情回宫而去。
刘愈马上将刚封侯在家准备与刘珏婚礼的齐方给召集到皇宫来,之后又见了李糜和其他几个分管不同军营的军将,所得到的反馈就是,长安城未发现任何不寻常的迹象。刘愈又去查问了车马帮大当家的瞿书,以及暂时负责关中情报刺探的瞿竹,都是没有得到丝毫的消息。
“有事发生,一定有事发生。”
刘愈一脸严肃,马上对城中各戍卫部队下令,取消士兵的日常训练,所有人都严整以待,随时应对突发情况的出现。
闰二月初的几天,刘愈好像又恢复了以往的忙碌。一脸几天他都在密切调查长安城中风吹草动,就连刚换了当家人的京兆府,也被刘愈调动了起来,京兆府以缉盗为名,在长安城中展开撒网式调查,可几天下来,网已经撒的够大,就是一条鱼也没捞上来。
就在刘愈感觉自己被人耍了一次,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时。闰二月初七,从南方星夜传到长安城一份密件,密件于当晚刘愈都已经入睡之后传到宫中。刘愈被徐轩筑叫醒出来,拿过密件一看,登时愣在当场许久不语。
刚封为南王的苏彦,在远赴南方藩地的路途中,行到江右地区中南部时,突然遭到不明身份武装的袭击,随行车队侍卫和女眷全部遇难,而苏彦下落不明。
第四百八十六章 没有头绪的战争
面对这样一份密件,刘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他没有想到,此次送苏彦去南方竟会害了他。
这一切,都好像是他的阴谋一样。
刘愈觉得有些对不起苏彦,就连刘愈将苏彦赶下台时,心中也无今日这般巨大的亏欠感。苏彦就好像他的一个不争气的孩子,虽然有叛逆,也有犯错的时候,但那毕竟只是个孩子,没有一个父亲会送自己的孩子去死。
刘愈在沉默许久之后,长呼一口气,振作了一下精神,马上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
刘愈现在不管别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要调查清楚到底是何人屡次跟朝廷为敌。这一切都需要花人力和物力去调查。
军事会议上很平静,其实与会的人,除了刘愈之外,没人对苏彦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对于他们来说苏彦死了或者是更好的事,这样就少了一个后顾之忧。其实也会有人想这是不是刘愈幕后指使的,但从刘愈那严肃而震怒的表情来看,刘愈在事前显然是不知情的。
花集安道:“长安城距离江右之地山高水远,派人过去怕早已断了线索,此事应交由地方来查为妥。”
花集安的意见虽然中肯,但刘愈听不进去,在刘愈看来,江右之地也算是中原的腹地南垂,地方守备部队都是曾经被他敲打过的靖王的兵马,这些人连有大批的贼匪进入自己的境内都不能获悉,指望他们来调查此事就好像明摆着准备将真相石沉大海一样。
“此事事关重大,很有可能是叛乱之前的前兆。”刘愈道,“还是由长安城派出一位值得信任的武将,挟领地方兵权,顺带调查此事才是上策。”
花集安问道:“那何人合适?”
刘愈从众军将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有些心不在焉打哈欠的霍病身上:“勇侯去比较合适。”
“我?”霍病大叫道,“不合适不合适,我最近忙的很。没时间去南边,你还是找别人吧。”
敢当着众将的面,公然与刘愈唱反调,还是在刘愈十分冷酷严肃的时候,这与会的除了霍病没有别人。
花集安有些为难道:“将军,勇侯虽然有勇,但谋有不足。此次去以调查乱党之事为先,派勇侯去怕也是不合适。不如由属下前去调查,星夜赶路,十日便可赶到。”
刘愈看了花集安一眼,其实刘愈并不太想调花集安出长安城,主要是花集安曾是淮王叛将。而此行又是往靠近淮地的江右去,若是花集安跟淮王余党有所勾结,那可能是纵虎归山。
说到底,刘愈对花集安并不是十分信任。
刘愈道:“此事应该是乱党所为,而乱党应该跟岭南军事派系有关,此趟前去并非只为调查,更要稳固地方守备。防止岭南派系反叛之事,因而勇侯去或许更适合。”
刘愈说到这,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既然云亿侯有意先去,不妨二人分别出发,云亿侯以朝廷特使身份先行出发,勇侯等调集部分新军调往南方视察团练,再动身不迟。地方若有乱党。你们二人可便宜行事。”
刘愈如此说,等于是派两个人去,而且两人互不干涉,不是以上下级关系而去。花集安虽然是武将,但会以文官钦差的方式到地方去调查,而霍病则是以视察团练为名前去。一文一武,刘愈也更放心。
霍病一百个不情愿。不过还是勉为其难答应下来,回去同花集安一同准备往江南的事。
军事会议结束,刘愈心情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或许是苏彦此行之前就已经感觉到危险,他竟把孙小鱼留在了长安城。如此一来,就算是他出了什么事,苏彦也留下了骨血。刘愈在想要不要将此事告知孙小鱼,想了想也算了,算算孙小鱼也快要分娩,这时去告诉她这个噩耗无疑是对她的打击。
尽管刘愈刻意未将苏彦遭遇乱党下落不明的事隐瞒,但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朝廷里就有了传言,说是南王在往藩地的路上出了事,至于是怎样的事他们还不清楚。
之后几天,更多的消息传到了刘愈这里。
苏彦遇袭的时间,闰二月初三,也就是在柳丽娘送来那封信的第三天,事情很巧合,让刘愈想到柳丽娘或许是已经提前知道了消息,又不方便写信,只好用特别的方法对刘愈作出提示,但因为刘愈提前没有想到会是苏彦的事,再加上信本身就有耽搁,使得刘愈对此事的发生猝不及防。
苏彦遇袭的地点是在江右通往凌州的官路上,事后地方守备部队赶到时,苏彦随行车队所有人都被补了刀防止存有活口,乱党所用方式也是极为残忍。随后地方官会同地方守备部队展开调查,也是无一所获,乱党在袭击完苏彦的车队后就随同苏彦一起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刘愈展开地图看了看,事发地点距离南方负责镇守梅岭峡谷道、川琦道的梅关府很近。
因为岭南历来被认为是“蛮夷之地”,而岭南少数民族又被称为南蛮,因而历代朝廷对岭南都是严防死守。从湖南再到江右南部再到福建西南之地,五岭之地,朝廷设下了很多关口来防止南方少数民族的叛乱,地方守将拥兵自重,很多都已经形成了地方的土皇帝。朝廷基本也无须对地方作出赋税上的开支,地方守将可以自行纳税,管理地方,就连行政权他们也基本是一把抓。
本来朝廷对岭南也是一种放任的态度,岭南属于三不管的地界,只要是地方没有大的叛乱发生,地方守将向朝廷所奏请的事一般也都会准许。这也形成了地方独特的军事行政体系——国中国。
时至今日,岭南军事派系中,有五六家,每一家都是一个国。
这些小国,以地方军事派系为划分为“府”,这些“府”都很小,一般只有一座大城加上关口和城镇,人口不过数万,就好像一个堡垒一样,地方汉族百姓需要得到这些军事派系的庇护,而他们也需要缴纳赋税来维系军事派系的运作,男丁战时为兵,不战则为农,地方征兵、纳粮皆是由“府”的最高首脑来负责。
顺朝也只有在岭南这一处地方,实行的是府兵制。
刘愈想起来当日柳丽娘帮刘愈抓乱党时所提出的交换条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