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明-第3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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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传庭对这个计划提出了异议,提出不同的意见,这也是他份内的工作之一,但这个意见只是在私下里提出,公务上还是尽最大可能的协助,把各方面的事务理清。
的确,眼前这个机会委实是大好,由不得人不动心,李孟独自的筹划如此巨大的布置,已经是显露了他的大局观和大才,这种才能的显露,对胶州营体系中那些还心中不安定的人来说,似乎意义更大。
山东的中枢是流动的,只要是山东总兵李孟在那里,这个中枢就会跟着到那里,不过在兖州府济宁州这边驻扎,似乎处理事情更加的便捷一些。
在登州府、莱州府、青州府和东昌府,还有济南府的大部分地区,都是在胶州营的完全控制之下,一切都是井井有条。
而兖州府和济南府和兖州府交界的那部分区域,则一直是大事小事不断,闹事的人倒也没有什么别人,无非是孔府和鲁王府两个地方而已。
兖州府的盐政局面要是放在其他的地方,非得被认为是混乱无比,因为在一个府之中,盐价居然有十几个价格。
但这混乱不过是外人看来罢了,这每一个价格分别对的是一户人家,外地人在崇祯十四年末之后来兖州府,会听到什么“王家盐”“张家盐”“孔家盐”之类的,不明白的还以为这齐鲁之地历史悠久,连吃盐都有这么多的讲究。
不过在分驻胶州盐政巡检司的账目里面,每一个名目的盐货,就代表着一户人家,兖州的大地主吃的都是价格高昂的“私盐”,越是不服胶州营管束的,这盐货的价格就越高,在五月间,有的大户人家的盐价已经是登莱之地的三倍以上。
这十几户大族,有几户人家已经在本地传承了百年以上,在当地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说话一言九鼎,当地的地方官要想做好这一任,不是在他如何的清廉,而是要和这大户人家搞好关系。
唐赛儿、弥勒教、白衣神兵,这一波波的闹过去,这些大户人家都是巍然不动的,但这些套路在这里却行不通了。
每个大户人家老老实实买盐的还好,稍微有些毛躁刺头的,或者是想去南直隶贩卖点私盐的人家,家里周围都是驻扎着一个武装盐丁的中队或者大队,就近监视着,让你们只能是买这武装盐丁队输入的盐。
常有人说,在某某山区缺盐之极,拿着少量的盐上山,就连牛马都可以换到,可这兖州府四通八达的,这些大户人家吃的盐可不比那山区用盐便宜多少,真是叫苦连天。
平日里这些人家在地方上,欺男霸女那是常态,如果不做这些恶行,而只是横行霸道的,那就是家风严谨,门户忠厚了。
但现在家家都是战战兢兢,连最小的恶事也不敢做,只要是犯了错,当地官府不管,武装盐丁也会过来帮着管一管,人抓进官府里,小错也要从严的判处,掉一层皮那是轻的,山东谁最大,自然是山东总兵李孟最大,孰轻孰重,官府分的很清楚,如果稍微有些人情面子之类的限制着。
看看驻扎在兖州府内的兖州军,相信脑子都是会清醒许多。
一家家的豪门在灰头土脸之下,都是彻底的按照李孟的要求变为胶州营在山东的附庸,他们之所以敢于做出个不服统属的姿态,无非是觉得对他们这样的大势力,李孟只能是招揽,若是严厉的处置,恐怕今后会丧失人心。
最起码李孟那边也要做个姿态出来,不过这些大户都是错误的估计了自己,李孟的确是需要向着山东,还有向着天下人作这样的姿态,但早已经在东昌府做出过这个姿态,千金马骨,那是买的第一套骨头,后面的可就不值钱了。
这些下面的纷纷臣服投靠,但山东境内两个最大的地主,孔府和鲁王府,却没有什么动静。
他们一个是朝廷钦封的衍圣公,另一个是富贵之极的藩王,这都是和朝廷血肉相连的利益共同体,他们要靠向李孟一方,那现在的荣华富贵就烟消云散,但若是和李孟处处作对,就是眼前的下场。
孔府和鲁王府买的盐是整个山东价格最高的盐,每年靠着土地盘剥聚敛来的财富,就被这高价的盐货一分分的抽了出去。
“大帅,孔府的两艘盐船在宁阳县那边被截住了,船上一共四十三人,两名孔府的子弟,盐船已经是被扣下,这是第一次抓到孔府的人贩运私盐,那边的人不敢擅自处置,特地来请示大帅。”
镇东将军幕府的主簿袁文宏说话很是得体,替曲阜那边的盐丁大队遮掩了几句,他心中也是埋怨那边盐丁大队长糊涂,大帅既然是下了死命令,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
千年孔府的传承,圣人的体面和神圣,在平民百姓心中还是不可触碰的存在,民间成分稍微大于军营成分的盐丁队会有迟疑,倒也是可以理解。
“还有什么请示的,那两个姓孔的抽五十鞭子,不要抽死,其余的一律砍了脑袋,盐扣下,活人、脑袋都给孔府送过去!”
预料之中的回答……
第350章 济宁的悠闲时光
五十鞭子,还要不把人抽死,对于武装盐丁队的盐丁来说,实在是个很过分的要求,按照盐丁们的处刑标准,差不多二十鞭子就要把人皮开肉绽,三十鞭子人就被活活的打死了,结果就是,两名孔府的子弟虽然抱住了性命,但送回孔府之后,已经是无法站立起来,浑身上下一块好肉也没有。
“孔府子弟,圣贤传承,这两名贩私盐的无耻之徒,由衍圣公自行处置,地方上略行薄惩,还望孔府严正门风,再也莫要做出有辱大贤神明的事情。”
盐丁把人送回孔府的时候,还光明正大的说出了这句话,这些话对孔府来说,不次于抽在那两名子弟身上的五十鞭子。
真是响亮的耳光每一记都是抽在孔府的脸面上,盐丁们直接是把两个人抽打完了,然后用担架抬着放在了孔府正门前,不触犯礼节忌讳的距离上。
“贩运私盐”虽然素来有暴利,但却是最卑贱,最被人瞧不起的行业,更加上是触犯国家的盐政大法,实在是抬不上台面。
李孟眼下已经是加将军衔的一省总兵,但朝野攻讦,无论那边的文人总是提起这么一条“李某起于微末,执贱役”。
还有流传天下,文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段子,说是某京师名门想要招李孟为女婿,谁想到该名门德高望重的族长,听到这提议,立刻打了提议人,也就是他的儿子几个耳光,义正词严地说道:“我族清正百年,岂能和此等人联姻,自辱门风”。
实际情况是,的确是有京师二品以上的大员传出消息来,想要联姻,有想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李孟的,还有的女儿小,想和李孟结个儿女亲家的。
那可是殷勤的很,谁也没有说什么起于微末,执贱役之类的话语……
孔府周围方圆地方,不是孔府的田产,就是孔府的旁系和佃农,要不就是公务往来,或者是游学的士子,总归是和这孔府脱不开什么关系。
这两名孔府的子弟还是近支的,一向是跟着衍圣公的二公子跑差事,操办些生意,在孔府之中一向是有体面的人物,今天却被人直接叫出罪过,说是贩运私盐。
这罪名一说,真有些石破天惊的意思,圣人子弟居然也贩运私盐,而且送来担架的人不过是四名寻常的布衣士兵,因为抬着担架,手里连个兵器都没有拿。
这孔府衍圣公富贵不逊王侯,所谓藩王三卫他手上没有,但是两三百人制度下的护卫府兵还是有的。
而且孔府控制的人口壮丁也是要用万来作单位计算,但这四名布衣的士卒放下担架之后,拿出那个文告大声的念起来,口音还是带着胶州口音的官话,有凑近了看的,发现那文告拿倒了。
这士兵明显是把文告背熟了这才过来,这样的士兵,没有武器,才不过是四个人,居然就在孔府门前,肆无忌惮的揭开孔府的脸皮。
这罪名看起来明显是真的,所谓为尊者讳,孔府不肖子弟又不是今天才有的,不过地方官府都是要遮掩一二,今日间被人这么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而且孔府上下噤若寒蝉的听着,更让人看不下去的是,还要罚银,然后孔府的管家哭丧着脸,可还是恭恭敬敬的拿银票出来给了。
这要是不给,接下来的命运差不多都已经是确定了,孔府在外面那么多的庄子,保不齐被人冲进去杀了几个,还说你窝藏盗匪,乖乖的给了吧!
被人打脸不敢还手,还要笑嘻嘻恭恭敬敬的挨着,许多游学而来的士子,看到这模样之后,只觉得心中某些东西轰然崩塌,直接扭头就走。
平素里孔府压服佃农佃户,甚至是周围的小地主乖乖的为孔府服务,靠着富贵强权,也靠着孔府身上这层圣人传承的神圣光环,但今天,最起码在很多人面前,这层神圣的光环被毫不留情的剥夺了精光。
不管是士子,还是附近的佃农,经过这件事情之后,都是有个想法,这孔府原来是个纸老虎,外面看着吓人,原来不过如此。
李、罗联军过了郑州,向东奔中牟的时候,行动却变得缓慢起来,这倒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对面是聚兵几个月的四十万官兵,即将到来的大战,差不多可以决定流民和朝廷将来的命运如何。
由不得不慎重,李、罗联军不断的调整布置,刘宗敏、李过、郝摇旗等闯营出色的大将都开始变换到前锋的位置上。
这时候的罗汝才也是不含糊,他的三太保杨承祖和四太保,都是最能打的强将,也都是被调到了最前面。
百万大军的规模庞大异常,可不是说调整就能调整过来的,为了力求大军稳定,索性是停止前进,慢但是确保安全。
与之相对的是,朱仙镇的官兵依旧是不动如山,流民大军自西向东而来,那左良玉、丁启睿所统率的官兵兵马也都是转换队形,准备迎战。
但每人统率的兵马都是不分前后,近乎是在一条线上,因为无人愿意在前军做首先迎战流民大军的前锋,大家都愿意做后军,方便逃跑的时候先跑,既然是都想在一个容易逃跑的位置上,都不愿意顶在前面打。
要是纠缠争执起来,恐怕敌人未到,自家的兵马就要先混乱火并起来,大家索性是排在一条线上,这条消息报到济宁之后,李孟难得的幽默了一次,这个事情很像在现代时候听到的一种官方措辞,叫做排名不分先后。
开封城内的河南巡抚李仙风和总兵陈永福看着朱仙镇的官兵如此的惫懒模样,真是一点的信心也没有。
本来在大军集结之时,看着官兵如此势大,还觉得有几分把握,可看着官兵驻扎在那边不动如山,只是消耗开封城内和通过黄河辛苦筹措的粮饷补给,这样的官兵如何靠得住。
结果巡抚李仙风私下去了周王府一趟,第二天开封府北门又开,去往京师求援,说是开封城危急,还请朝廷发兵救援。
城外有这么多兵马,居然还说危急,到底是何居心,尽管随着河南巡抚的奏折,还有周王言辞恳切的求救折子,崇祯皇帝对藩王宗亲的话是最相信的,可眼下手中哪有什么兵可用,再说朱仙镇的官兵和流贼还未交战,胜负还未可知,怎么能随意派出官兵,那岂不是不祥的举动。
朝廷暂时把奏折压下来,大战之外,目前最让人焦头烂额的是南直隶的局势,张献忠和革左五营东向的势头,已经是被止住,看来这次也是有惊无险,但麻烦的是文字官司,南京镇守太监卢九德的奏折上言之确凿,说是山东兵马包藏祸心,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