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钟山新作:天下兄弟-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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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电话里含混不清地算是答应了,他知道不答应母亲,电话一时半会儿是放不下的。
放下电话的田村陷入深深的矛盾和困惑中。他一会儿想到苏小小,一会儿又想到石兰。此时的石兰离他很近,苏小小却很远。
刘栋在教导队的学习结业后,就被任命为宣传科的新闻干事。人们经常可以看到他脖子上挂着照相机,胳膊下夹个笔记本来去匆匆的身影。
那一次,田村在师机关的楼下看到了刘栋,刘栋在看到田村的时候也立住了脚。
田村上上下下地把刘栋打量了一番,不冷不热地说:你小子行呀,摇身一变就成了机关干部了。
刘栋的样子很自负,他觉得自己现在也可以和田村平起平坐了,于是他不答话,笑眯眯地望着田村。
田村挥挥手:刘大干事你忙吧,我可耽误不起你的时间。
刘栋也挥着手说:田村,你有时间就来办公室坐坐,咱们都好久没见面了。说完,转身迈着很是军官的脚步,从容不迫地走进师机关的办公楼。
田村望着刘栋走进大楼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刘栋没提干的时候,他甚至还为刘栋这样的战士不能提干而感到不平,现在刘栋提干了,进了机关,这倒让他心里有些发空。
刘栋回部队的第二天,就从军需科领回了一套干部服。那时的干部服和士兵服并没有多大区别,就是上衣多了两个口袋。干部和士兵的最大区别,也就是那两个口袋。衣服上的口袋泾渭分明地划清了士兵和军官的区别。再有,就是军官可以穿皮鞋,那种三截头的皮鞋,人们叫“踢死牛”。这种叫法意味着鞋很结实,一脚就可以把牛给踢死。
刘栋领到新鞋后,学着别的军官的样子,跑到院外的修鞋摊上,在前掌和后掌上钉了铁掌。那天中午,他把干部服穿上了,钉了铁掌的鞋也穿上了,立起身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比原来高大了许多。他站在镜子前仔细地把自己看了看,在心里说:我现在是青年军官了。
然后,他高抬脚轻落步地走出宿舍,来到室外才把脚放平。新鞋、新掌,踩在地上铿锵有力,脚下发出的声音让他吃了一惊,他又试着走了两步,那声音清晰而节奏鲜明,腰也就自然挺直了起来。他学着印象中其他军官的样子,抬头挺胸地走,铁掌敲击着水泥路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很快,他就在响声中找到了感觉。人们在那天中午,看到了一个自信的年轻军官,在空荡荡的机关大院里兴奋地走着。从那一刻开始,刘栋的内心发生了一个质的飞跃。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对自己说着:刘栋呀刘栋,你是军官了。这么想着,他的头又向上抬了抬。
当他再走进单身干部宿舍楼时,已不再是高抬脚轻落足了,而和别人一样,铿锵有力地走回了宿舍。
在教导队毕业前夕,他终于取得了石兰的谅解。此后,他隔三差五地出现在护训队的楼下,小声但急切地呼唤石兰的名字。石兰有时出来陪着他在院子里走一走,聊一聊他们各自看到的新书,更多的时候,石兰会探出头冲他说:刘栋,今天我没空。说完,不等刘栋有什么反应,就又缩回了头。刘栋有些失落,向石兰的窗口张望一会儿,就蔫头耷脑地走了。
他发现,自从认识石兰,他一直处于被动的局面。在警通连的时候,是石兰来找他,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他就急三火四地跑出去;现在他去找石兰,石兰是否下楼也要看她的心情。
为此,他心里总有种凄凉的感觉,但他并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现在的他是名正言顺的十三师宣传科新闻干事了,他要理直气壮地去找一次石兰。新闻干事的任务就是采访,在采访中发现新闻,时间上也很机动。
那天下午,刘栋把自己全副武装了一番,脖子上的照相机是不能少的,这是新闻干事的武器,笔和本也是不能缺的。于是,他挎着相机,夹着本子,出现在师医院的楼道里。在护士值班室,他轻而易举地看到了正值班的石兰,石兰也是一副工作的打扮,一身白大褂,胸前挂着雪白的口罩。
石兰一抬头看见他,惊奇地问:你怎么来了?他晃一晃脖子上的相机说:我看看你们医院有没有什么新闻,顺便也来看看你。
第53节:保媒拉纤
石兰冲他唇红齿白地笑一笑:值班室里没有病人。刘栋就走进来,身子靠在值班室的桌子上。
刘栋小声地问:下班后你干什么?石兰望着他不解地道:没什么事,怎么了?刘栋拿出两张早就买好的电影票,在她眼前晃了晃说:我想请你去看电影。
石兰就更加吃惊:你请我去看电影,不怕人家说三道四了?刘栋很老练地说:怕什么,咱们现在都是干部了,来往也是正常的。
石兰不笑了,她一本正经地说:票你送给别人吧,我没空。
刘栋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石兰很快又去忙别的事了,刘栋讪讪地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走了出来。出了师医院,他心里有些空荡,也有几分失落,他原以为约石兰出来看场电影是轻松的事,没想到却碰了一鼻子灰。他停下脚,回头望了一眼师医院,此时,他的心里灰秃秃的,那种看不见摸不到的压抑感又一次让他感到难受。他摇了摇头,轻叹一声,离开了师医院。
身份的变化,让刘栋的自信心大增。在爱情的问题上,他做好了勇往直前的打算,他不信自己会追求不到自己的幸福。这么想过后,刘栋又挺起了腰杆,铿锵有力地向前走去。
石兰此时对刘栋的看法已经发生了明显的改变,当初,她和刘栋来往,完全是兴趣和好奇使然,一个新战士在新兵连还没结束,就在军区报纸上发表文章,这一点深深地吸引了她。随着时间的流逝和自身的变化,这种好奇渐渐地消失了,笼罩在刘栋身上的光环也随之淡去,而发生在护训队刘栋跑步的那一幕,完全是她心血来潮时的一出闹剧。
后来,通过对刘栋的进一步了解,她发现自己和刘栋根本不是一类人,究竟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清楚。她和他只能在交流文学作品时才能找到共同点,更多的时候则是无从谈起,他甚至会让她感到一些沉重和压抑。刘栋整天板着个脸,既不幽默,又缺乏阳光,仿佛所有的不幸和责任都落在了他的肩上,和他在一起,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相反,她和田村交往时就没有这种感觉,轻松愉快,内心总会涌动着一种激动和朝气。
那天晚上,杨佩佩带田村去她家,她是知道的。父亲征求她意见时,她既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嘻嘻哈哈地冲父母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保媒拉纤的。
从内心里说,她是渴望见到田村的,她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把两人之间的窗户纸捅破。为了田村的选择,她放弃了留在军区门诊部的工作,毅然选择和田村在一起。
她和田村之间的窗户纸倒是捅破了,可田村却没有主动来找她,这让她有些不解,也有几分失落。
星期天,石兰来到了师部大院。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很容易地就见到了田村。田村正在和一个战士谈心,他们坐在篮球场上,这时,田村也看到了石兰,他站起来,冲走过来的石兰道:你怎么来了?石兰故意问他:你看见刘栋了吗?田村摇摇头,他没想到石兰不是来找自己,而是来找刘栋的,表情就有些不自然,他抓抓头说:刘干事可能出去采访了,他可是个大忙人,闲不住的。
石兰做出一副很失望的样子,遗憾地说:我本想约他去看电影的,电影票都买好了。说完还拿出两张粉红色的电影票晃了晃。
看到石兰手里的电影票,田村的心里竟生出醋意。石兰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她顺口说:反正票已经买了,要不你陪我去看吧?田村假意推拒着:这样不好吧?你是给刘栋买的票。
石兰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说:不去拉倒,我自己去。
说完,就往前走去。田村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石兰故意不理他,快步地向前走着,他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解释:还真生气呀?逗你玩儿呢。
石兰听了这话,才把步子放慢下来,与田村并肩往前走。
巧的是,刘栋正好迎面走过来,脖子上招牌似的挂着相机,他冲洗照片刚回来。让田村意外的是,石兰看见刘栋就跟没看见似的,仍和自己有说有笑地往前走。
刘栋走过去了,田村小声地说:那不是刘栋吗?石兰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别回头,往前走。
两人很亲密地一路走过去。
刘栋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还没到电影院,田村就识破了石兰的伎俩,他也不说破,但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他和石兰走在一起,动作也自然了许多。
电影开场的时候,他们停止了说话,眼睛紧盯着银幕,样子很专心。田村的思绪却很乱,这时,他不知怎么又想起了苏小小,似乎苏小小就坐在后排,看着他。他的脸有些热,使劲儿闭了一下眼睛,心里的苏小小就消失了。他偷眼去望石兰,发现石兰也在偷眼打量他。
他浑身的血液顿时就加快了,石兰一下子就走进了他的心里。一时间,她的身影和气味重重地把他覆盖了。
他们放在椅子下的手,不知怎么的就互相碰在了一起,他僵在那儿,不动了。片刻,他动了一下,那只柔软的手似乎正等在那里,他一下子就抓住了。电影结束了,十指相扣的手也始终没有分开,在这期间,两个人竟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散场的灯亮了,他们抓在一起的手才恋恋不舍地分开,表情在灯光下都有些不自然。
到了外面,石兰笑着说:田村,你可真会装。
什么,我装什么了?田村也故意打着哈哈。
两人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拐进了一个公园。刚进公园不久,在一棵树后的暗影里,他抱住了她。她似乎等待他的拥抱已经很久了,她轻轻地闭上眼睛,幸福地投入到他的怀里。
杨佩佩仍不断地有电话来,她关心的是田村和石兰的感情进度。她每次冲儿子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最近见到石兰没有?田村见母亲很急的样子,就故意不实话实说:妈,你老让我见她干吗呀。她忙她的,我忙我的,有什么好见的。
杨佩佩就在电话里发脾气,然后冲田村说:告诉你儿子,我就是喜欢石兰,你要不娶石兰,我和你没完。
田村也嘻嘻哈哈地说:妈,那你就娶她好了。
杨佩佩就换了口气,认真地说:儿子,你正经点儿,你给妈说实话,到底去没去找人家?田村卖着关子说:你去问她吧。
从那以后,田村开始经常和石兰约会,约会的时间大都在晚饭后。于是,两人就在师医院和机关的路上漫步,常常是你送我一程,我再送你一程,没完没了的样子。那段时间,他们亲密的身影成了十三师的一道风景。人人都知道,田村和石兰正在热恋中,大家也就把微笑和祝福送给了他们。
第54节:刘栋提干
唯有刘栋愁眉不展。这段时间他很少回宿舍,因为宿舍另外一个年轻干部也在谈恋爱,两人经常亲热地在宿舍里说话。他不想当“电灯泡”,只好来到办公室。他坐在那里,想安下心来看会儿书,或者写篇稿子,可他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眼前总是晃动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