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说·第三辑-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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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时,我望着陌生的天花板。有泪从眼角处缓慢地流了下来,痒痒地朝耳朵后面去了。原来我也高估了自己。独自酝酿,储存发电,企图点亮的灯泡,却只是生命里,永恒
的绝缘体,激不出半点对衬的光和热。以为终有一日,夏生会带着熟悉的笑容回到我们身边,说,唉,我累了。我燃烧的热情呢?哪里去了?空空荡荡的失落。
我们。我,夏生,江宇。江宇,我想你。
“既然难得来一趟,去旅顺看看樱花吧。”成我密友兼顾问的好姐姐潘艳玲这样建议,并且当机立断地买了车票,“虽然有些已近凋谢,但还是很漂亮的。”她说。
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沿着海岸线蜿蜒的小城,道两旁瓣瓣随风飘落的樱花粉而不艳,
零而不乱,美丽极了。一路拾拾拣拣,挑了二十个形状各异的花瓣。江宇对不起我怕没钱回去,只好拿这给你当生日礼物。
我独自在公园的长凳上坐着,透过樱花树看头顶碧蓝的天。往后,往后,再往后。忽然起了顽皮孩子的心,使劲仰过头去,倒望着铺满花瓣和树叶的地面。
倒影里多出一双脚,松松垮垮的裤子大大的运动鞋。然后是倒立的男孩,脸上挂着经年不变的沉稳微笑。我疑心思乡症状引发幻觉,于是转过头正视他。
“好巧,还钱来。”天底下那么多邂逅语句,他为什么偏偏学黑道高利贷?真是辜负此刻良辰美景。
我想笑,但是忽然笑不出来,也驳不出平素的伶牙俐齿。眼泪一下子涌上来,原本就瘦削的人影在影像里更加模糊。
“你哭什么。”江宇两步奔过来,“真是煞风景。”不知道是谁。我扯着他的八分袖往脸上抹。“江宇你是不是想我了?”“少臭美了。”他接过我的背包,揉揉我的头,“我是来探亲的。”
两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进行着无营养的对话,漫步在两旁风拂樱落的宽敞道上。我终于忍不住侧过头去问江宇:“你不是连送我都不来么?那为什么来旅顺?别告诉我真是探亲。”“是真的啊。”江宇浅浅地笑了。
“我表姐说,旅顺的樱花,这时就算有些凋谢了,还是很漂亮。”
“夏生,再见。”我说。
“我就知道你逃不过小宇的穷追猛打。”夏生看着牵着我手的江宇,露出白净的牙齿,笑得很是暧昧。
“以后不准亏待我的宝贝慕林哟。”夏生拍拍江宇的肩,很有默契地对看一眼,“当然,受气了准你找哥哥我哭诉。”“第一,我的;第二,兴许是姐夫。”江宇言简意赅,宛然轻笑。
不是晚上的班机,然而东北这边,天黑得格外早。我看看外面飞机跑道上通明透亮的灯火,有些痴迷。仿佛让人可以迷醉在这夜里,任凭颠簸任凭黑暗,再无所惧。
“睡会儿吧。”江宇帮我扣好安全带,“等你醒了,差不多也就到了。”“嗯。”我点头,闭上眼睛。
有一种温柔,似流水宛清风,长久以来一点一滴融聚起来,漫漫长路上常相伴。却只有柔柔地揽在怀里时,才会感觉到那种舒适的宁静与安心。
冬至以后的晚上,街道上的行人都仿佛玛丽波平斯阿姨一样随风消失。
虫工木桥◇HQDOOR◇欢◇迎访◇问◇
留夕:梦的边境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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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夕:梦的边境线(1)
长长的公路像盘旋起来的蟒蛇一样缠绕在山体边缘,头顶看不到出口的冗长辽裂的图层勾勒出所有悬疑片里都会有的暗绿色的静谧。一只黑猫悠闲地散步在公路的中间,瞳孔缩成
一条曼妙的细线,丝毫没有介意四周冷漠的氛围我行我素地在地面踱出一条行进的痕迹在不远处的弯道回头微笑,忽然一辆车碾过它的身体继而风驰电掣般向殷叶叶扑来。
殷叶叶猛然睁开眼睛躺在床上连呼吸都不敢很深,神志依然停滞在刚才那个梦里,仿佛鼻子都碰到车灯虽然已经醒来可还是在出着冷汗。
一直都是这个梦。弥漫着氤氲气息的公路,所有情绪无穷尽地向上延伸,一只黑猫漫
步在中间,接着就是一辆车碾过它。殷叶叶以第三者的身份在她的梦中观看这些,直到最
后那辆车终于向她驶来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提醒自己这只是一个梦而已然后转过脸看看窗外不明朗的天空,楼下忽而滑过的车辆发出短暂的喧嚣又让她战栗了一下。离起床的时间还很早于是很想再继续睡去,努力回
顾一些比较愉快的事情希望接下来的梦能有所改善可总事与愿违于是索性闭上眼什么都不
想。
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想。毕竟是个已经断断续续做了好久的梦。
漫漫无边的山路。沉默深重的暗绿色。孤独诡秘的黑猫。
殷叶叶轻轻叹了口气。此时太阳正悄然升起挂在远离她右心房好几万光年的地方。
■
殷叶叶揉揉惺忪的睡眼踏上还没有停稳的48路公交车,刚上车就看到坐在倒数第二排的男孩,她整理一下围巾调整到让脖子舒畅的位置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到倒数第二排的座位前背对男孩站立。拉紧扶手。
公交车一晃一晃地行驶殷叶叶忽然很后悔刚才为什么要背对着他站,很想回过头看着男孩但是发现如果如此刻意地转变身体的方向就显得太白痴了,所以一路上只能用后脑勺想象男孩的穿着和动作。
深蓝的校服外面穿一件外套。能看到里面格子衬衫若隐若现。从来都不戴手套可是一直都光滑修长。喝一盒550ml的牛奶。打开车窗风把刘海吹乱也不介意,下车之前会把车窗关上。
殷叶叶发现到站了就立刻从拥挤的人群中挤下车,看到前面不远处男孩的身影也不敢跟得太近,只能不紧不慢地尾随他前行,终于走到学校他就潜入更多人的潮涌中最终还是没能看到他走到哪幢楼里。
已经一年了,从开春到入冬。和他坐同一辆公交车,在同一站下,只知道跟自己同校,偶尔在学校遇见也没有勇气跑上前去询问他的名字,只能在同学之间来回打听,总是无疾而终。
会是高三的学长吗?同年级的可能性更大吧。
“皮肤很白头发黑到发品,很瘦也挺高的,178厘米吧。喜欢打篮球。长得么还算不错。”
只有这些线索。还有就是知道他姓吴。
那也是不久前的事情。殷叶叶和同学走在去操场的路上,忽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吴。。”接着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身边擦过。好像慢镜头一样男孩转过头错落有致的五官盖住殷叶叶的视线面部定格成一个流光的投影,听见他对声音的来源说了句:“快点啊你。”然后就又跑起来。
殷叶叶还没有来得及激动只顾着追寻“吴”后面内容的踪迹可是连个摇摆的声音都没有听清就被风声取代。她很想拉住跟在男孩身后喊他的那个人并且请求他再喊一遍男孩的名字,但殷叶叶仅仅是拽拽袖口伸头看着男孩消失的拐角,希望可以再找到一点他的蛛丝
马迹。“啊,对了,他姓吴。”
就只有这些而已了。
■
体育课选修的是排球。殷叶叶讨厌的是肮脏的排球敲打在手上瞬间摩擦出来的一道灰色的滑痕,好像蚯蚓一样一条条在手上攀爬,她跑去跟老师请了个假就退下来见习。
坐在旁边看着女孩们一个个兴奋地打着排球,抬手用力会露出纤细的腰肢,明明是深冬的温度可是运动起来还是会有无穷的能量迸发出来。殷叶叶讨厌这样。冬天就应该以最慵懒的姿势躺在被窝里冬眠只有春风才能把自己叫醒。
或者是王子的吻也可以。她自顾自地想着居然不自觉地笑起来。
从女生排球的阵营转头看过去瞄到了旁边场地打篮球的男孩。殷叶叶的心一紧就立刻寻找某个熟悉的影子。
也没有很费力的样子就找到了预定的目标。漂白了一样的脸衬托出更加深沉的瞳孔望不到尽头,凌乱的头发不是因为奔驰起来的步伐才那么飘逸,虽然打篮球的动作无可挑剔但是球怎么也投不进去。殷叶叶撇撇嘴看到他又把一个球投偏了发现他这么冷的天只穿了一件格子衬衫。
要风度不要温度呀。殷叶叶在心底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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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夕:梦的边境线(2)
也只有在这种安全距离的观察下殷叶叶才能坦然自若地笑。她起身朝篮球场又走了几步挑了一个非常合适的角度来观看男孩的表演,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偷看他打篮球可是殷叶叶的心里还是很高兴。
有什么好高兴的啊,连个名字都不知道的家伙。
殷叶叶第一次看到他是在一年前,高一春季运动会上。他穿着橙色的格子衬衫在跑道上散步然后被体育老师赶了下来。殷叶叶依稀记得他走路的背有些驼悠闲得像只猫。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是第一次见面的直观印象。
一年了还是这样。好像那件衬衫一样从半新穿到了半旧却依然是橙色的基调。
真的很失败啊。
如果是橙色的话会和暗绿色黑色非常不搭。殷叶叶忽然想起自己那个经久不衰的梦,正好是看到男孩的前一天晚上第一次做的那个梦——迷雾中蜿蜒曲折的公路上的黑猫,但是印象中好像并没有在第一次做梦的时候看到黑猫被车碾过的那场让殷叶叶想想就觉得惊悚的血案而是被一个暖色点缀出了结尾。
橙色系的暖色调。
突然一只篮球从殷叶叶的身边跳过打乱原来的思绪,站起身看到就是他在玩的那个篮球并且发现那个家伙正在向自己走来。殷叶叶慌了,居然局促地转脸就想跑可还没有来得及逃脱男孩就在身后喊道:“那位同学,帮忙把篮球拿过来可以吗?”
如果一年都不能有什么进展现在可是踏一大步的好机会啊。殷叶叶迈出步子并没有逃走而是去把篮球追了回来,猛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向男孩走去。
让他用自己的名字换这个篮球。殷叶叶下了好大的决心才终于敢抬头看他。
正视也看不到眼睛的最深处,阳光在眉骨处戛然而止留下眼窝一片狭长的阴影。汗津津的脸也算光滑,微翘嘴角似乎不是那么难以接触的人。
站在他面前张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呆呆地望着逆光的面庞只听见他说了一声:“谢谢了。”然后就看到他转身继续玩篮球去了。
殷叶叶还是以刚才的姿势站立着。她脑海中的程序还没有按下播放键然而早就已经结束了。还没有开口问他的名字呢他怎么就能把篮球拿走了呢?一个大大的问号和感叹号把她的脑子塞得满满的连反应都变得迟钝了。
怎么这么快啊。
太快了以至于让她怀疑刚才那一切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刚才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没看见你。”站队集合时旁边的女孩气喘吁吁地问,很关切的口气。
殷叶叶闷闷不乐地“哦”了一下并没有做很多的解释也不管人家能不能理解。
有什么好解释的?快一年了,依然是这样。也不过就又是多了一个“声音果然不是很好听”。
■
殷叶叶没有想到当她又坐到篮球场旁边的时候再次地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他打篮球的身影,还是那身橙色的格子衬衫,不觉得他在耍酷而是在心里替他打了无数下冷战。
让殷叶叶觉得稀奇的是篮球居然又一次擦过她滚到了身后,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