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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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阳冷声道:“身体不舒服就不应该出门,好了,你赶紧回去吧,免得把病气过给了我们。”
得了她的话,遗玉正是求之不得,但仍是有礼地对着两位公主躬身一拜,又对长孙娴行了一礼,才随着那侍女离开。
出了尚书府。遗玉有些紧绷的身体终于缓和下来,一路思索着朝坊外走去,直到乘着马车回到学宿馆里,进了坤院的房间,躺在床上,仍是面上带着三分惊异七分怔仲。
中书令,房大人……她们三兄妹的亲爹,那个抛妻弃子的死鬼爹爹,是唐朝名臣,房玄龄!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么,那仅是活在历史中的人物,竟然成了她的亲爹,卢氏故事里那个没良心的臭男人竟然是房玄龄!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现误差,历史上那个房玄龄不应该是个怕老婆的男人吗,他有个妒心很重的嫡妻卢氏——卢氏……天啊,她娘不就是姓卢么,还有他们三兄妹的名字,卢智、卢俊、卢遗玉,那个娶了高阳公主还带了绿帽子的卢家儿子,不就是叫房俊?
想到这里,遗玉的脸色有些发绿,侧头把脸埋进一旁的折叠整齐的被褥中,闷声哀嚎了两下。
陈曲悄悄站在卧房门口。有些担忧地看着在床上滚来滚去的遗玉,看着她一会儿嘟囔,一会儿坐直,一会儿又叹气,最后则平摊在床上一动不动。
“小姐?”陈曲轻轻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这才慢慢走进了屋子,刚凑到床边,遗玉便猛然直起了身子,把她吓地一连退了好几步。
“小曲,你去甘味居弄点好吃的回来。我饿了。”
陈曲抚抚胸口,又担忧地望了她一眼,才去拿了食盒出门去,门刚被带上,遗玉便套上鞋子走到了客厅,研墨、铺纸、蘸墨,一笔一划地练起字来,心也慢慢地平静下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到陈曲拎着吃的回来,遗玉已经在轻吹着纸上的墨迹,待她将这张字收好,便伸手招了陈曲把吃的摆上,神色间已经没了刚回来那会儿的恍惚和怔仲。
她的适应能力一直是很强的,不论是环境适应能力还是接受现实的能力,说句随遇而安也不为过,其实想明白了,这也不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个世上扭曲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也不差他们这一件。
亲爹是房玄龄这一事实怕是跑不掉了,这么一想,卢智瞒着她也算情有可原,亲爹是当朝声威旺盛的官员,且当初还那样对待过他们,难保她知道以后心中不会有压力。
这朝中的房玄龄她也知道一些,比起历史上那个人,这里这个明显是带了瑕疵的,历史上的房玄龄是跟着秦王一路到头的大忠臣,这个朝代的房玄龄则是中途叛变过的。不过李世民的确是个心胸宽大之人,不只既往不咎,还重用了他。
他倒是好运气,却可怜了他们母子四人,堂堂当朝三品大员的亲眷,一个嫡妻一个嫡女加上两个嫡子,竟是在乡野之间种了八年的地,当了半年的流动小贩,日子紧巴的时候还要靠做手工补贴家用,这可真是可笑至极的事情。
这样的爹。要了有何用?
遗玉夹了一口菜放进口中,脸上带了些了然的笑意。这误打误撞地,竟是让她提前知道了身世,想来也是,卢氏和她在首饰店遇到那个房家大小姐的事情,两人都没有同卢智讲,他大哥再聪明也不会想到她竟然认得那房玄龄的小老婆和女儿,又在这茶会上见到了她的人。
卢智最近似乎是有事在身,自己不便给他添乱,看来这事还是先不告诉他为好,也免得徒增烦恼。还有卢俊,以后切莫注意要让他远着点那个高阳公主,她可不想自己的亲二哥在嫂子偷情的时候还去放风!
至于那房玄龄的事情,她也没心思去打听,这不是历史上那个怕老婆又有点可爱的“房谋”,而是一个不值得她去多花心思的陌生人。
房府,正房。
房之舞等到茶会散了才回到家中,脸色不甚好看,一路斥骂了几个偷闲的丫鬟,绷着小脸进了正房。
云鬓高耸的丽娘正端坐在椅子上喝茶,见到她进来,和声问道:“怎么样,玩的可是高兴?”
“哼,”房之舞气闷地撇过小脸在她身边坐下,“娘,我一句话都没同公主搭上。”
丽娘脸色不变,安慰道,“不用担心,这日子还长,总是会能结识上公主的。”
“那陈茗茗白收了我的一颗珠子,我几次让她为我引荐公主,她都晃荡了过去!”
“乖女儿,让你受气了,那样的人多了去。不过她爹才是从三品的官,比你爹要低上一头,她再是如此,你也就不必对她客气了。”
房之舞眼睛一瞪,不满地嘟嘴道:“就是,我现在也是房家的嫡女了,唉,要是爹早些扶娘做平妻就好了。”
丽娘眸光一闪,“傻孩子,你爹对大夫人多有敬意,娘如今能做上平妻之位,已是你爹对咱们母女的爱重了。”
“哼,那个女人都死了十几年了——”
“舞儿!”丽娘皱着眉头打断了她的话,“以后这样的话,娘不想再听见。”
她难得地严厉让房之舞吓了一跳,嘴巴蠕动了一阵,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第110章 父子
呈远楼,后院。
傍晚,一名满面虬髯身材壮硕的中年男人随着下人走进了院子,一张略显凶相的脸上此刻正挂着极不搭茬的激动之色,这人衣着是不俗,可就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莽气,穿着锦衣绸缎难免有一丝不协调的感觉。
“老爷。”下人将他带到屋前,然后轻轻扣了扣门。
“进来!”屋里传出一声浑厚却略带沙哑的声音。
这虬髯男子听到屋里的声音,脸上的激动更是多了三分,不等下人去开门,自己一侧身将人挤开,两手略带颤抖地把门推了开来。
厅北端坐着一名老者,一头银发整齐地梳在脑后,面容虽是苍老,可那双眼睛却端的是犀利无比,虽只是坐在那里,却好像站在高处俯视一般。
虬髯男子在辨清老者容貌后,两步便蹿到了他的座前,随着“嗵”地一声闷响,竟是生生跪在了老者面前,门外的下人很是自觉地伸手将门带上。
“义、义父。”这一声喊叫略微有些结巴,却饱含了浓浓的思念和敬意在其中。
老者神色瞬间缓和了一半,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男子。片刻后,才张了张嘴,轻叹一声,道:“知节,这些年没见,你可好?”
“好!孩儿好的很!义父您这次回京,就不打算走了是不是!”
看着他脸上不似作为的恳求,老者目光微闪,脸上也多出一丝笑容,“对,这次就不走了,为父年纪也大了,就等着把最后几件事做完,死也就死在长安了!”
正因听到他说不走而面露喜色的虬髯男子,又听见他后面提到了“死”字,面色陡然一变,提声道:“义父您别这么说!孩儿还未曾在您膝下尽孝,您以后可莫要再提什么死不死的了!您就踏踏实实地住在这长安城里,孩儿给您养老。”
老者却没再接他这个话题,反倒是大手一伸,生生把跪在地上的高壮汉子给扯了起来,“坐。”
虬髯男子很是老实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随意脸上挂了些傻笑,“义父,要不您待会儿就跟我回家吧,我现在住那宅子可大了,到时候让婆娘她们都住小院子去。咱俩住大院子!”
老者嘴角微微一颤,一双鹰眼使劲儿瞪了他一下,“你都多大个人了,说话还是这臭德性!”
“嘿嘿……”
“行了,我也不去住你那大宅子。今日找你来是有件事情,我已经往宫里递了牌子,明日就去见皇上,介时你同我一起。”
“唉。”虬髯男子问也没问详情便重重点了头应下。
老者略显严肃的脸上随即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伸出拐杖来探到他肩膀上左右敲了敲,点头道:“嗯,不错,功夫是没落下。”
“那是,孩儿打从十四岁起就没一日敢忘了您的话,资质差不要紧,咱力气大,再肯下苦功——唉,一说就手痒,义父,咱爷俩过几招呗!”
老者摇头淡淡笑,“为父现下怕是不能同你比划了,半条腿废了。这路都走不好喽。”
“啊?”虬髯男子一愣之后快速朝老者腿上看去,就见他那身褐袍覆盖下,右小腿处有些奇怪地弯曲着,常年习武之人坐下后是绝对不会这样摆放腿的。
“您这、这是怎么了!”他连忙起身蹲在老者身前,伸手去碰那条腿。
老者也不拦他,语气似是在讲别人的事情一般,“三年前从马上摔下来,就断了。”
“不可能!您、您怎么会从马上跌下来,您跟我说,是哪个杀千刀的把您害成这样,老子带上五千兵马灭了他去!”
“哼!”老者冷哼一声,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脑门上,“你这臭小子跟谁说老子呢。”
虬髯男子脑袋挨了一下,也没敢喊疼,就是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碰着老者的腿处。
“又怎么了?”
“义父,都怪孩儿、都是孩儿的错,”虬髯男子缓缓抬起头来,眼眶有些发红,“当年孩儿不该同安王那臭小子闹翻,害的您被先帝训斥……”
“唉,”老者伸手在他有些发硬的头发上拍了拍,“你这孩子,当初为父也不过是见机行事,不然怎么帮皇上到南方招兵买马去。”
“不!就是我的错,您辛辛苦苦奔波数年,散尽了钱财,最后、最后功劳还被我占了去,您却……义父……”
这堂堂七尺男儿此刻说到心酸处,竟是流下了两行清泪。
“哈哈!”老者洪亮的笑声响起。伸手使劲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你这小子,真是又臭又傻,什么叫占了功劳,不提那时是我自愿离开的,就是儿子出色,老子脸上那也有光啊!行了,赶紧把你那两泡马尿收起来!”
虬髯男子微微红了脸,拿袖子在脸上使劲儿扛了两下,“义父,您不跟我回去,我就跟您在这儿住下吧,您好好跟我讲讲,这几年您的都干嘛去了,早知道上次一别会有六年见不着,孩儿就该跟着您一道走。”
“又说浑话,好,为父就与你讲讲,过几日还需得你帮忙……”
两人在屋里聊得畅快,院子里站了两个护院一丝不苟地守着大门。夜色渐暗,一抹苍色身影静静伫立在屋顶上。
一阵微风吹过,屋顶的苍衣青年耳尖微抖,身形一动即向南蹿出七八丈远。脚尖点落在瓦片上半点声响也没有带出。
“离开,或留下一臂。”
隐匿在黑暗中的人影并不答话,一次呼吸的时间,只见夜色中一抹银光闪过,空气中传来一声闷哼。
那抹苍色眨眼间又回到了他一开始站立的地方,月色下,年轻的面孔略带一丝憨厚,可是他右手垂握的利剑上,殷红的血渍却沿着剑锋缓缓流下。
早上,遗玉一进教舍,便觉得有些不对劲,看看已经坐在案前的学生们,面带微笑,嗯,脸色正常,再看看自己的桌案上,笔墨纸砚,嗯,全都在,最后再看看教舍最后一排,长孙娴,嗯,还没来。
她轻轻扯了扯肩上的书袋,对着几个熟人行了点头礼,然后走到自己的案前坐了下来,刚把书袋放在一边,肩膀便被人从身后轻轻拍了一下。
“卢小姐。”
遗玉扭过头,看到一张满是笑意的脸,她在心中快速把这张脸和人名对上了号,中书侍郎赵大人的二女儿,赵瑶。
“何事?”
“你大哥接到魏王殿下中秋宴的帖子了吗?”赵瑶压低了声音问道。
又是这个问题,她可没忘了上次就是这个问题害的那楚晓丝记恨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