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牛电子书 > 历史电子书 > 夜歌 >

第16章

夜歌-第16章

小说: 夜歌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夏南笑了笑:“吊睛,当陈灵公的血液染红了夏姬的汗衫时,便是你我可以一战的时候。那一天,株林里所有的叶子都会枯落,太阳不会升起。”

“吊睛,上古的狼已经觉醒。”夏南淡淡地说,“宿命和轮回终于把我们推到了这一天。”

“所以,南,我们无从逃避。”吊睛蓦地一声巨吼,满身的落叶俱被震散,长刀在手。吼声停息,人已到了屋顶上。衣袂飞,苍狼啸;巨野刀,犹在鞘。他的身体像一只兀鹰冲着夏南扑了过去,银白的刀弧穿透了天空的颓废。

夏南转身握刀举刀一气呵成,正接住吊睛的杀招。刀锋相撞,电光四射,连落动的细雨瞬间也静滞了。

刀光闪变,虎吼与狼嘶此起彼伏。瓦砾纷飞。四下里的楚兵看得傻了。

苍怆的狼咬住了猛虎的颈。

猛虎却抓烂了苍狼的胸膛,血液翻涌,滚烫的心感到了刺骨的冰冷。

夏南笑着说:“我败了。”他松开手,巨野之嚎掉落到房顶上顺着倾斜的瓦隙滑坠向大地,纷落的枯叶一起飞动旋舞,上古的刀重又落入大地之底,大地,它的归宿,它终于还是只能回到那里去了。

夏南闭上眼,看到了鸿蒙中夏仆的魂魄。“南,你不该和他决战的,他不会输的,他饮马黄河问鼎中原的时代才刚刚开始,这是属于他的时代。而你,南,你和巨野的时代早已经不再。”

他站在绵绵的细雨里,他对吊睛说:“王,去开创你的时代吧,属于你的霸王时代。”

吊睛将他的刀举起。此刀名“玄黄”,长二尺七,重三十三斤。“从此以后,就是我和玄黄的时代开始了。”

大荒已远,时世不同。夏南身体一沉,纵身到了屋下。

夏姬徐徐开启窗子,看着窗前细雨里血淋淋的夏南,凄恻地苦笑:“南,我们逃不过上天的惩罚的。我造下的罪孽太多了。”

“我得先走了,夏姬,我不想抛下你,但已经由不得我了。”夏南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窗边,他伸出手放在夏姬的鬓角处,他紧蹙双眉强忍着剧痛,透过夏姬曼妙的水眸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前生。他和在梦中曾出现过的天神一样,头戴星冠,身披羽服。

他化身凡人到市井间游玩,邂逅了适逢及笄之年的夏姬。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拜倒在了她的妩媚容颜下。

千年修行,被她瞬间瓦解了。他施用法力甘愿触犯天规与她幽会梦中,结秦晋之好行鱼水之欢,并擅自传她吸精导气青春不老的采补秘术,教她延年益寿花容长驻。他说他是神,他要她拥有和他一样的生命和青春。

东方初白的时候,他站起身来穿衣离开。

夏姬含着泪问他:“南,你真的喜欢我吗?”

“那当然,否则,我怎么会把神界禁忌的秘术传授给你呢?”

“那么,南,你爱我,为什么不带我离开人间?”她从梦中醒来,感受着自己胴体上他残留下的痕迹,难以抑制的泪落满双颊。

“对不起,夏姬,我不是不想带你离开人间。”他悲怆地叹息,把最后一口气息吐在了她的耳畔,他最后还是没有给她一个完整的答案。

吊睛看着娇柔带泪的夏姬,不禁也怦然心动。

“孤见夏姬这般人物,顿觉六宫粉黛再无颜色,难怪夏南一世英雄也会为她倾倒。可惜,南,此刻孤是胜者,你所有的一切都将任孤主宰。成王败寇,这是你和她都逃脱不掉的命运和劫难。”吊睛挥了挥手,四下的楚军紧拥到他的身边跪下,齐声高呼:“吾王威武诸侯臣服。”

“厚葬夏南,带走夏姬。”他冷峻地传下命令。

夏姬眼睁睁看着夏南的身体被尘土掩埋,然后她怀揣着破碎的梦,尾随着楚国的军队继续她无可挽回的人生。

在去楚国的路上,夏姬给和她坐在同一辆马车上的楚大夫屈巫看她的右手。屈巫看到她的掌心里有道鲜厉的刀疤。

她笑着说:“这是我趁他不注意时,用他的巨野之嚎划下的。这是一条断掌纹,如同我的生命———是他给了我所有,也带走了我的所有。”

千年是非,而今如梦一场。织舞说:“沾尘,曲终人散,现在只剩下了这么无关痛痒的几行淡淡的语句。什么得欢失悲,原来都这么渺小。”

我扶着她坐上了马车。面对要永远离别的荣华富贵雕栏玉砌,所有的妃嫔都号啕大哭,好像只有她们才是真正的忠心志死。她们跪在地上,面对远处的宫殿远处的繁华以泪洗面声嘶力竭,历代的先王和名臣的名姓,最后一次堂而皇之地在这宫阁间回荡。这里曾有的荣耀曾有的屈辱,必定会随着时光流逝被掩埋。

后人会叹惋会感慨会纷纷议论,但再没有人能够知道那些埋藏在埃土之下的真相,那些镂刻在王座之上的真相。

感叹也感叹过了,伤心也伤心过了,哭也哭过了。像一场面对历史时必然要举行的仪式,循规蹈矩,毫无创意。曹彬翻身上马,不耐烦地叱喝:“好了,快走吧,天不早了。”他高举起拒浪刀,示令宋军班师回朝。

凯旋的号角声直上穹霄,震动四野。

百万雄师从金陵回返汴京。在颠簸的行进中,坐在马车里的李煜探出头来,出神地回首自己曾拥有的花花江山。眼里的泪终于也再抑制不住。

只有织舞,依旧面无表情沉默不语。我害怕她的这个状态,她有些让我不寒而栗。

身边的宋兵都是一脸掩饰不住的兴奋,死里逃生的兴奋,功成名就的兴奋,各不相同。总之是又一次在血肉横飞刀光剑影间捡回了一条命,又一次离开了战场。逝者已矣,生者惟有庆幸。这,就是乱世。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王,你的生命才刚刚开始,你不能死。”身披袈裟的司辰出现在火焰的对面,他一如从前的平静,“从今而后,你将满身苦恨地继续生活,你不再是王,而只是一个罪人,一个负着亡国之恨亡国之耻的罪人。”

就让我再对着这远逝的锦绣堆说一声:“别了,金陵。”

第四章 一夜白头一夜死

“父亲,为什么你经常看着北边啊?”

“因为那里有我们的家,沾尘。”父亲拉着我手指着北方的群星。“我们的家在西北的旷原上,那里,曾是天下最辉煌华贵的地方。沾尘,长安已远,故土难归。”

我扭过头去,看到父亲身后那个一袭白衣的少年,他手握长箫,目光温婉。我的哥哥兮南枝。他在我记忆里睡梦里的模样永远都相同,他紧抿着双唇,穿着单薄的白衣,眺望远方的目光孤独悲凉、空旷远漠。

我睁开双眼,看到远处已到了汴口,距离威严的京都只有咫尺之遥了。满天繁星璀璨,四周风清水漾,俘囚着南唐王室的渡船缓缓靠岸。我扶着织舞走上码头,我在心里听到她说,这一步终于跨出了。从此绝代芳华殒灭迎来的是举世的痛苦生活,将来的命运是怎样的,再不容揣度和主动了。

她站在码头上,对我说:“沾尘,我对不起我的姐姐,我没有成全她最后的虚荣。在她将离开这个世界的那段时间里,应该让她看到一个对她痴心不改衷心不悔的丈夫煜。我应该尽我所能地去成全她,不畏惧任何的命运的挑衅。”

然后,织舞取下身上所有的金钗玉簪珍珠翡翠,统统地抛进了面前粼光荡漾的水流里。过去的她和那些珍宝一样,沉入了冰冷的水底。

一切都不再归来,如同,时光。

脱去了一身王袍的李煜站在船头看着眼前的风景,恍若隔世,他在船停到汴口岸边的瞬间突然的苍老了。他的嘴唇抖动,却再难吟诵出一首词令。

曹彬说:“今夜你们先住在‘普光寺’,没有圣上的谕旨你们不得随意走动,违令者……斩!”

普光寺的四周都站立着手持长矛身披铁甲的武士,绿阴点缀的宁静寺院被一片兵刃的锐气覆掩着,连暮鼓声也似乎满怀颤栗。赵宋的王旗在佛殿的拱檐下随风摆动。夜色渐浓,汴口的夜晚充满了透骨的寒气,与金陵的天气大不相同。

李煜走到大雄宝殿上,看着香雾氤氲间高大的佛像,止不住痛哭出声。他跪倒在庄严的佛殿里,蜷伏在蒲团上,泪落如雨,哽咽难抑。

“真想不到,时至今日,他对佛仍然是如此的虔诚。”织舞冷冷地说。

“佛门无量,也许,只有遥远的佛祖才能让他的心找到可以依靠的彼岸。并不是所有的东西,用物质都能替换。”

夜里的普光寺异常安静,只是北方的风愈加寒冷和劲烈。我守在灯下,没有丝毫的睡意。我在灯下抱起古琴随意地拨弄琴弦,听着夜漏一样轻细娟美的声音,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和兄长兮南枝一起在闵园的草丛里搜捕小虫的时光。我们把它们抓住再释放,看它们惊慌地奔回到草丛中,然后一起开怀大笑。我总是玩得满身泥巴而被母亲责罚,罚我在柴房闭门思过不进水食,南枝总是到厨房偷米饭和烤肉给我。我们在柴房的角落里斗蛐蛐,直到天色深沉,母亲在门外叫起我们的名字。

快乐的少年时光不知在哪一天因为家族使命而猝然夭亡。南枝他白衣冷漠再也不笑,他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自己血液里对琴的所有天赋灵性,而以箫为命以箫为生。

父亲说我的兄长兮南枝像极了我的祖父兮重诺,兮重诺的一身白衣惊世灵赋和叛逆性格,在南枝身上都有了。惟一缺的,是兮重诺的英俊面容和飘逸身姿。“兮重诺百年多病面容苍白憔悴,但他的潇洒风度是在骨子里的。”父亲如是说。

“空有一身技艺和灵性,莫非只是因为外表上的落差,就无法获得所爱女子的放心么?”南枝面向我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我忘了有多少次我曾为南枝不知何年何月才可以终结的爱而叹息和祈祷。我愿有一天他能够得到他的爱回到这个家,和我一起承担兮家男人的责任和使命。我们还像许多年前一样,在同一个屋檐下听雨打青阶看月圆花绽聚散冷暖。

可是,终于还是到了那么一天。戚葬蝶走了,南枝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和她一样的路。他完全隔离了责任使命和那些家族的牵绊,头也不回地决绝地随她而去。

我在兮家的空洞庭院里背对夷芽孤立无援,我感到天空压抑气流稠密呼吸艰难,我终于发现自己是这么脆弱这么疲惫无力。

金陵城破。

李家王室败落。

长安已远,而金陵,也不得不与我挥手作别。

我倒在桌子上,对怀中的琴说:“不要再逼我了,明知这个破败的家族在劫难逃,为什么还要硬生生地让我来承担下这根本就无法承担的命运?”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越是垂死的家族才越是苛求延续。”久违的声音,久违的面容,他开门进来的刹那,我像是开始了一场梦。他还是依旧的模样,只是满头青丝不在,一身白衣变成了僧袍,我的兄长兮南枝,于开宝八年秋在汴口普光寺剃度出家。

兄弟异地相见却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在我用土埋好了棺木后,我转过身,看到了我的哥哥兮南枝。他一袭白衣胜雪,手拎长箫来到我父母的坟前,下跪,磕头,站起来,离开。他紧抿双唇,始终沉默不语。那是我最后一次与南枝的见面,往事历历,却已经是一过经年。

“沾尘,你长大了。长成一个真正的男人了,一个兮家的男人。”南枝淡淡地说,“我一直在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