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 作者:尘印千觞(vip高人气完结,有肉有剧情)-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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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刚才替你做的新手杖。来,试试看,合不合适?要是觉得不称手,我再重新替你做一根。”……
殷长华那时笑得温柔,话里更充满了期待和讨好……
握著手杖的指节已因用力而泛白,岳斩霄沈默许久,将竹杖一头插入另一半开裂处,轻点竹杖飘然走向院外。
“笑儿?笑儿!”郭大婶愕然,更怕岳斩霄一时想不开做出什麽傻事来,忙对海生道:“快!快把你哥追回来──”
“知道啦,娘!”海生和娘一样的心思,没等她说完,便已快步跟了上去。
(16鲜币)乱臣 85
岳斩霄尽管目不能视,脚下走得很快,充耳不闻海生在他身後的呼唤,一个劲地往前走。
他去的,正是曾与殷长华住过短暂时日的小木屋。
院子里的那些鸡鸭在他病倒後,已经被海生捉回了家中饲养照看。没了人居住,木屋四周连鸟雀也难觅踪迹,唯有晚风吹动著屋顶的茅草树叶,瑟瑟响,凄凉如诉。
木门也被海生上了锁。岳斩霄一掌震开门,缓慢步入屋内。
每一个角落里,彷佛还残留著殷长华的气味。他默然坐到床沿,抚摸起曾和殷长华一起盖过的被子,一起睡过的枕头。
……“等过了年,我们就一起出海捕鱼去……”
山盟海誓言犹在耳,却已衾寒,枕冷,人杳杳。
摸索的手移到枕头里侧时,突然停了下来──枕头下硬硬的,藏有异物。他掀开枕头,摸了两下,已知是几件饰物,当是殷长华留给他的。
弃他而去,却留下这些,是要他後半辈子睹物思人?还是觉得有愧於心,想用这些财物来补偿他?
“哥……”海生业已追到门口,见岳斩霄脸上挂著他从所未见的讥诮笑容,他心里一怵,不敢再出声。
岳斩霄抓著那几样饰物,一寸寸握起了拳头,缄默片刻後,倏地长身而起,对著床凌空拍出一掌。木床发出声闷响,转眼便被掌风震成了一堆碎木片。他又接连数掌挥出,木屋顿时摧枯拉朽般倾塌。
海生险些被坍下的屋檐砸到,急忙退後,正担心兄长会不会被砸伤,岳斩霄已从弥漫的的烟尘中走到他面前,冷冷地道:“明天和我出海,我要回陆上找他去。”
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长华弃如敝屣。哪怕长华躲到天边,他也要将殷长华找出来,当面问个清楚。
海生一惊,没想到兄长居然仍如此执著,他极是为难:“哥,程大哥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了,你、你又何必再去找他呢?再说我的渔船不大,只能在琼岛附近打打来回,去陆上那麽远的路途,大风大浪的,恐怕走不了……”
发现兄长面色越来越冷峻,他心虚地嗫嚅道:“整个岛上也就马叔和另外几户人家合夥买了一艘大渔船。哥,你就算真想去,也得等马叔他们的船回来。”
岳斩霄明知海生说得不错,可满心郁愤难平,哪还有耐心等待,冷然道:“你怕风浪,我找岛上其它人陪我去也一样。”
“哥!”海生受不了他激将,涨红了脖子正待反驳,岳斩霄已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回走。他无奈地叹口气,紧跟而上。
郭大婶已在家中等得忐忑不安,见岳斩霄和海生归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岳斩霄说要出海去找人,她惊愕之余,试图打消岳斩霄这念头,岳斩霄却根本听不进她苦口婆心的劝说,只淡淡地坚持道:“我心意已决,娘你就不用多说了。”
郭大婶一阵气苦,”笑儿,娘是担心你的安危啊……”
海生一直在边上没吭声,这刻终於安慰娘亲道:“娘,既然哥哥一定要出海,我陪他去,我们总能平安回来的,你就别操心了。”
知道自己无力阻止,郭大婶只得含泪点了点头。也没了心思用晚饭,自去替兄弟俩收拾明日启程要带的衣服行李。
岳斩霄冷漠的脸色终有缓和,道:“海生,多谢你。”
“你是我哥,不用这麽客气。”海生回著话,心底却苦笑不已。人海茫茫,哥哥想找到那个刻意躲避的人谈何容易。更何况他那艘小渔船能否驶过变幻莫测的深海,安然抵达陆地尚未可知。
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旭日冲破云层,将万道金芒倾洒在碧海上,又是一个和风微澜的大好晴天。
马叔和七八个同行的乡邻蹲在甲板上,喝著热腾腾的鱼粥,都说这次出海天气不错,照这行船速度再走上十来天就能靠岸。
“这次得给我家闺女和她小丫头扯上几匹好看的布头,再买上它十几坛子好酒拿回家屯著慢慢喝。”马叔几口喝完了粥,又去锅旁舀粥,见一人衣发临风,正安静地站立在船尾,忍不住高声道:“程相公,你也过来喝完粥吧!”,一边摇了摇头。
这个程相公,看著俊雅雍容,人却著实古怪。自从那天跑来说要跟船一起去陆上购买年货,搭上他们的大船後,一直沈默寡言,大多数时候就矗立在船尾遥望琼岛的方向发呆。他虽然好奇,又总觉得这程相公身上散发著无形威仪,也不敢贸然打听,只能将疑虑压在了肚子里。
殷长华缓慢回过身,两鬓白发比离岛之日又多了几缕,朝阳温煦,也融不开他眉宇间的苦涩。他走到锅边盛了一碗粥,情不自禁想起临行前给斩霄煮的粥菜,心脏顿时像被人攥紧了,根本食不下咽。
斩霄此刻,一定在憎恨他的又一次逃离罢。倘若可能,他何尝愿意离开斩霄,可天意弄人,注定他和斩霄无法相守到老,唯有忍痛放手,换来郭大婶守口如瓶。
再怎麽被斩霄怨怼怀恨,总好过让斩霄得知那最不堪的身世。
他端著碗,黯然回到船尾。早从多日前开始,就已经看不见琼岛的半点影子了,可他依然不舍得放弃每一个遥望的空暇,尽管视线尽头,除了连成一线的蓝天碧海,什麽也看不到。
人离开了琼岛,他的心,却早已被根无形的绳索牢牢地绑缚在斩霄身上,难以割舍。船离琼岛远一寸,那绳索便更紧一寸,揪得他心肺肝肠都在颤栗。
就快受不了胸口翻涌而起的强烈撕痛,殷长华低咳两声,喘息著闭起了眼帘,静待喉咙口那股熟悉的血腥味散去,才慢慢睁开眼。
出海这些天来,他心痛的老毛病也变本加厉地复发了。好几次血都已经涌到了嘴里,又被他硬是咽了下去。有时候他甚至错觉,自己只怕等不到上岸,便会因心伤呕血倒下。
他苦苦一笑,端起粥碗喝了两口,忽然望见远处海面上逐渐升起片帆影。
十来艘三层高的大船前後相连,正快速朝他们的船只驶来。船头插满色彩斑斓的旗帜,猎猎飞舞,看著绝不像是渔船。
马叔和其它人也看到了这支船队,冲到舷边手搭凉棚看了一会,他惊道:“是鹤山的船。”
殷长华一凛,不由得想起了当日宫宴上那笑里藏刀咄咄逼人的鹤山王蒙泉。眯眼,果然隐约看到那些大船上站立著不少兵卒,铠甲兵刃在阳光下濯濯生光。又听到马叔急著叫大夥转舵,对鹤山国十分忌惮,问起原委,马叔叹道:“程相公你是不知道,自从句屏变了天,这鹤山国的船只就开始在海上横行霸道起来,截住咱们打渔的,逼著咱们给他交银子。从前咱们是怕海盗,现在又得躲著这帮鹤山的吸血虫,唉──”
他絮絮叨叨发著牢骚,对面鹤山的船队已越驶越近,见马叔的渔船在掉头,最前的那艘大船上众人发出阵高喊,直向渔船逼近。
“糟了,糟了,这次逃不掉了!”
马叔连连跺脚,冲到舵盘边使劲打向,那大船已离马叔的渔船不过数丈距离。船上兵士扭动机括,船头陡地飞出十多条碗口粗的长铁链,链头带有大型爪钩,呼啸著横空落在渔船上。
十多枚爪钩尖利无比,一下钉穿了甲板,深陷入内。马叔和众人大惊失色,想将爪钩拔出,却根本搬不动这些沈甸甸的铁家夥。
大船上一个头领模样的男子大笑道:“这回看你们还往哪里逃?”他一挥手,舵手发力绞动机括,铁链嘎嘎收紧,将渔船拖了过去。
殷长华眼看情势不妙,想到自己身上虽然穿的是海生的衣裳,但样子实在不像个渔民,难免会招人猜疑,便趁著混乱悄然後退到船舱背後,从甲板上抹了把灰土往脸上涂。
这时渔船已被拖到大船边,鹤山船队的其余船只也都赶了上来,将渔船团团围住。
几个兵卒垂下条绳梯下到渔船上,逮住马叔盘问起来。马叔哪敢与这些带刀的兵卒硬拼,只得忍气吞声奉上些碎银,赔笑道:“军爷,我们都是琼岛人,这快过年了,就想上陆地去买些年货,还请军爷通融,行个方便。”
几个兵卒抓过碎银,又在渔船上草草搜索一番,确实不见有什麽值钱的东西,便放开了马叔,从绳梯返回大船上,叫舵手收回铁链。
马叔等人均松了一口气。
大船顶层的甲板上站著一人,身披白狐裘,一手提壶,一手执杯,正自斟自饮,一直笑嘻嘻地在看热闹,倏地望见了殷长华躲在角落里的身影,他目光一凝,细看两眼後,变了面色。
“别放走他们!”他高声下令,遥指殷长华,道:“快!抓住他!”
殷长华只觉这声音依稀有点耳熟,下意识地抬头,恰好与那人的目光凌空对个正著──白净清秀的一张脸,左颊还有个小酒窝,正是当年随蒙泉进京的使团里那个几次三番出言嘲讽句屏的少年人。此刻少年眼神里,充满著与当日相似的嘲弄意味。
这少年,一定认出了他!殷长华心底直叫苦,没想到在这茫茫大海上,竟然冤家路窄,被人识破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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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侯爷!”大船上数名将士应了声,顺绳梯迅速攀落,手持刀剑就向殷长华围上来。
马叔愕然,他倒是个热肠之人,想著殷长华是郭大婶家的客人,既然跟了他的船出海,总不能让人在他眼皮底下出了差池,上前想打圆场,被一个兵卒一脚踹开。“滚!别杵著碍事!”
其余的水手急忙扶起马叔,恨鹤山将士蛮横,却都敢怒不敢言。
殷长华连退几步,後背已撞上了船舷。忙里一瞥那小侯爷,见他嘴角尽是猫捉耗子般的讥笑,他暗自苦笑,转身一按船舷,在众人惊呼声中纵身跃入大海──句屏曾大败鹤山,他这落难皇帝要是落入了鹤山人手中,必将受尽羞辱。
几个兵卒疾冲到船舷边往下张望,只见海面溅起好大片水花,殷长华的衣裳在水中微一浮现後便沈入水中,不见踪影。这几人急忙抬头朝那少年禀告道:“小侯爷,这人不见了,怕是被海鱼拖了下去。”
“哼!句屏皇族,水性怎麽可能那麽差劲?”小侯爷抛掉了酒壶,足尖在甲板上一点,整个人便似只白鹤翩然跃起,轻飘飘地跃落到渔船上,俯身一望海面,之前的水花已然平息,海面微波荡漾,不见异样。
他微蹙眉头,冷笑道:“我看他多半是躲在船底呢!真是老天开眼,让我薄青练兵途中撞到他。嘿,拿住此人,回去可是天大的功劳。”
“小人这就下水去搜!”几个兵卒立功心切,都自告奋勇地请起缨来。
小侯爷一摆手,阻止众人,道:“用不著你们,本侯爷自有办法。”目光一转,望向马叔等人,笑得天真,微微弯起的眼眸里却流露出几分杀气。
“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