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浮生记-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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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丝释了意,轻声道:“那妾身就放心了。其实,上次我就想把爹娘都接出京来,只是他们都执意要留下来,所以……”
我神色一黯,忆起了战死洛阳的杨速和不堪就辱投河身亡的新儿,心中大痛。孔露见到我的脸色,赶忙轻轻拽了拽丝儿的袖子,她会意地收了口。这些天,她们有意无意都回避着京畿方面的话题,不想再触痛我。而她们的意思,我又怎会不明白呢?
“我那新儿也不知尸首漂到了哪里。唉,我这当叔叔的真是无用……”
孔露取出绢帕,轻轻抹拭我的眼泪,道:“新儿是好孩子,我们这些当婶婶的未能照顾好她,应向相公请罪才是!”我摇摇头,“现在无论是谁的罪,新儿她都活不过来。我只企盼她会游泳,也许被呛昏了,慢慢又会醒来。就像冬眠一样!”
清儿知道我的意思,但仍与另两位夫人一样,以怜悯的眼光看着我。我忽然坐起来,叫道:“你们别这样看我!新儿也许真不会死呢!”
杨丝举袖抹泪,泣道:“那水这么大,河那么宽、那么深,我……我……”
我垂头丧气地重又坐下,又重新说了一遍,“不管如何,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来人啊,传卢横!”
当日,卢横的十名手下化装成平民出发赴京师,他们的使命是:找到杨新姑娘,不管是人或是尸骸。
小清见我痛苦的样子,安慰道:“别难过了,新儿她在天有灵,也一定不会怪罪于你。因为她一直把你当成父亲看待,你知道吗?”
我浑身一颤,吃惊地想在自己的潜意识中,何尝不把杨新当做女儿呢?处处都维护她,处处都倍加疼爱,而且还说出“她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的玩笑,其实谁都知道我是说真心话。
我悲从中来,努力克制自己流泪的冲动。当日,我文思泉涌,著文祭奠新儿。
杨丝拿起一看,便哭了起来。道:“平日里可以整天看着新儿,妾从未想到现在会生离死别。相公的文章写得催人泪下,教丝儿的心里好痛!”
孔露和小清从旁宽慰于她。杨丝又道:“当日都是妾行走迟缓,这才拖累了新儿。相公虽不怪我,妾又怎能不自责于新儿坟前?请相公允妾持文祭奠!”
孔露脸现悲容,跪下来道:“妾也要去!”
我扶起她们,叹道:“我只是觉得,新儿死得太不值,真要追究责任,应该是我才对。当日若不带新儿赴洛阳,也不会出这样的变故,而你们原本就不会武,再加上乱军之中,自顾不暇,又何尝有能力照料新儿呢?不必如此了!”
小清道:“夫君所说的是肺腑之言,若你们都以此事牵挂心上,就算是好事也会变成坏事。夫君啊,我倒是很想把这篇文章传读于营中,让大家都看看,恐怕这对于鼓舞士气会有益处!”
我连连点头,“现在我们需要的,不是悲伤懊恼,倒应该是一个或几个大大的胜仗。打起点精神来,为死去的亲人们报仇,这才是真的。丝儿、露儿,你们别再伤心,还是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办吧!”
两人泣声渐止。小清道:“现在夫君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令他太悲伤,只会坏了大事。你们先出去罢,我还有话要跟他说!”
杨丝、孔露只得应了一声,怏怏地作礼退出。我微微奇怪,道:“清儿怎么啦?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单独跟我说么?”
小清皱了皱眉,半晌才不悦道:“夫君生了这么些日子的病,都快把人吓死了。清儿再不许你一想起新儿、杨速便流泪悲伤,再不许你整夜胡思乱想他们的事情了。真不知道你怎么能憋出这样一篇文章来,一定是偷偷瞒着我不睡觉,早就打好了腹稿!”
我喟叹道:“这实在是我的真心话。新儿还是个孩子呀!她有什么错,凭什么要跟着我吃苦受累,还最终白白送掉性命的?每每念及,我都会觉得是自己犯了大错。你难道不是这么想吗?”
小清见我的样子,反而没有了怪责的话。柔柔地凑上来,把我抱住,“好啦!人家也是为你好,别硬着脸不领情。讲真的,你也该换换脑子了,人死不能复生哪。你口口声声要丝儿她们不要自责,可你自己倒时时把死去的人挂在嘴边,难道就不是给她们压力吗?丝儿本来身体就不太好,整日还得费神照顾你,你倒好,让她们又哭又跪的,好受啊?”
“你……”我急得呛住,赌气地道,“行行行,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说行了吧?唉,你这人哪,说话都不打弯儿,想把我气死啊。什么时候我给丝儿她们压力了。我爱她们还来不及,只希望她们能快快乐乐的。当然,我也不知道会出这种事!这没法怪责别人的,要怪,只能怪我……”
小清冷哼道:“瞧瞧,又来了。不是让你别再提了吗,又怪呀怪了!”
我良久无言,隔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心中一动,握住她的手,放慢了声音道:“我知道你的心,清儿。我也爱你,我也想让你幸福,过着舒适无忧的生活。可是我也得警醒自己呀!莫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亲人们先我而去,因我而亡,那样会让我感到自己很没用,堂堂拥兵一方的军阀,竟连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那还有没有面子?”
小清扑哧一笑,凝视着我道:“你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轻轻一点我的鼻子,“你呀!最让人担心了。这次病了半个多月,丝儿、露儿不知祈祷了多少次上天,不知哭了多少回鼻子呢。搞得连我……连我都有点害怕了!”
一阵温柔的感觉,令我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谁叫你是我的好老婆呢。清儿,除了担心我,你就没再害怕过别的吗?”
小清想了想,赧颜道:“没了。只有你,只有在你身边,我才真正感到了七情六欲,才真正觉得自己是女人,是你的女人!”
我抱住了她,轻轻吻她的头发。算起来,跟她真正成为夫妻,已经一年多了。而我现在只是越来越爱她,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也许,我们所遇到的种种危险与磨难,只会更加深彼此间的爱意罢!我轻轻地向她表露心声,仍是像从前那样,有点傻傻的,却想把整个心都掏出来。
第五十五章 将属之争
为了使鲍鸿这小子早一点上当,司马恭整顿军马,提前出发了。
临行前我很是担忧:他手头只有一千人,抄到对方后路,万一被发觉有诈,鲍鸿必会倾军去攻,以绝后顾之忧。我与司马恭嘀嘀咕咕地议了半天,这才让他上路。
另两队由许翼、高敬率领。两队各步甲一千人,骑卒一千人,弓箭手一千人,混编起来,亦不知战力如何。
诱敌的鲍秉最后出发。整个大队都已明了此次的战略部署,戏称“逃命之谋”,务在使敌轻率冒进,或者是被后路放一把火逼迫过来,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我虽一直想着从前在北军中侯衙门鲍鸿犯的笑话,但仍警惕自己,万万不能轻敌。我知其背景,亦是有名的将领,又得何进等看重,曾多次率军镇压起义,还参加过五原、朔方等边地的战役。也许就是我烧了几把火,才会令他这次不顾一切地要与我决战罢。嘿嘿,我也真是的,一把火就烧掉了长水校尉,第二把火便烧了他屁股,这小子还能不愤怒吗?
宋威、童猛留守峄醴,立下军令状保城池不失。我与卢横带兵潜出山下,顺着密林往西南进发。
渭水源出鸟鼠山,东流横贯右扶风千里之境,于渭口入河。其为河水最大支流,日后马超与曹操在渭水争雄,将有多幕好戏上场。当然,这事现在暂时还只有我与小清知道,就像摸彩券却早知道一等奖号码似的,既兴奋又无趣。
北岸,鲍鸿的大军背水结寨,大军呈“品”字形,各为支点,相互支援。当晚,我登山俯瞰其营。惊讶道:“没想到这屯骑校尉马屁拍不好,用兵倒有些长处。看他这副架势,我还担心司马恭会着了他的道呢!”
卢横皱眉道:“此人素有诡计,听说跟故中常侍候览还沾亲带故,所以才有今天的地位!”
我长叹起来,“这全是朝廷昏庸所致啊!明明是个人才,非要和宦官结亲,才可稳保其身,以为重用。若想独善其身于浊流之中,真是难上加难!”
卢横点头道:“将军所说,一点也不错。属下的师长,乃是涿郡卢子干,即尚书卢植也。光和初,家师因日蚀密奏圣上八事,用良、原禁、御疠、备寇、修礼、遵尧、御下、散利,但不为所用,反而得罪了宦官。去岁家师被拜北中郎将,率北军五校士,连破冀州黄巾张角部,斩首万余人,且将其逼至广宗,欲围歼其部。可小黄门左丰借察视军情之名索贿,遭拒回京后诬陷家师以致圣上以槛车征。唉,可叹家师一心报国,却受宦官们如此挟制,真是可悲可泣啊!”
“哦?原来你从师于卢植,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海内名士啊。你跟他学什么呢?”
卢横赧颜躬身道:“属下从学《五经》,然而未有成果,而致师门蒙羞。请将军不必再问了!”
我哈哈一笑,道:“哪有什么东西是一学就会的,你能得拜卢植为师,也不枉你用功了一回。对了,家师现在何如?我在京师数月,然而却从未拜谒过他!”
卢横脸上露出伤感之色,道:“我也本欲进京谒师,后来这心思就渐渐淡了。想我师傅如此英杰,怎会有我这样不成器的门生?家师虽险遭不测,但终于还是脱险了。这主要因为皇甫嵩将军平定黄巾后,盛赞家师之用兵,称得胜全赖其计谋。所以家师又得以官复尚书!”
我心里有些不解,更有些诧异,想卢横平日里沉默寡言,可一谈到师父便口若悬河、恭恭敬敬,让人想不明白这年头师徒是何等关系,难道比上下级关系还更加牢固吗?而且,今年我被皇甫嵩搞成那样,卢横不是不知道,可依然爱屋及乌地言必称其“将军”,似乎还有意报恩哩!
当然,我什么也不会表露出来。我还笑着表扬了他几句,便很快下山,开始紧张地研究起对敌之策来。
※※※※※※
八月丁卯夜,鲍秉鼓勇三军,率先挑起战争。
我仍在第一线观察处留意敌军动向。鲍秉疾出精骑分击敌营两胁,像两把尖刀掩护主力突击鲍鸿中军,气势汹汹,根本就没有诱敌姿态。我见鲍鸿忙而不乱,并未分兵出营,而是两翼派少部死守,中军稳如泰山。
鲍秉也不是好欺负的,一见势头不对,立马把中路变成佯攻,两翼精骑更加加重了分量,意欲一举击溃鲍鸿右翼五千人马。
鲍鸿也看出我们不是装装样子而已。子时,左翼扶风都尉李立军直捣鲍秉军后,意在围魏救赵,抢出右翼残军。但鲍秉的目标不光是李相如的人马,而是早有预谋,瞄准了屯扎西首的敌军粮仓。原本,鲍鸿粮草为三郡接济,然而畿辅边章韩遂尚未铲平,而凉州大部落于贼手,这下粮草重担,便落在不该担此使命的益州刺史身上。邰俭摆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送一阵、停一阵。鲍鸿的粮仓,因此而显得格外重要,必须屯驻于大营内部。
在军议之上,已有多人指出鲍鸿军的弱点:一曰军心不稳,二曰良莠不齐。李相如部,为其军中最弱一支。鲍秉先行攻他,即使引不来敌人,也能尽量接近和摧毁其粮草,如果鲍鸿连粮草也救不了,此仗不打也已经输了。
因此,李立军的行动,丝毫不出我们的意料之外。鲍秉装出应对不及的架势,开始慌慌张张地放火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