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锦-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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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锦这几日越发清瘦,肌肤苍白,几近透明,整个人都仿佛只是个架子,连合体的衣裳都宽了些许,季馨很是担忧,于膳食上头变着法子换花样,却也不见什么效果。
这一日她如往常一般,天未擦凉就赶到宁化宫伺奉皇帝起身,送走早朝的御驾后,她凝望着这焕然一新的宫室,却是呆呆地站了许久。
原本空落的庭院,如今已是鸟语花香,一盏盏宫灯圆笼在廊下错落有致,新换的楠木殿门上,雕琢的都是龙凤合鸾,鸳鸯共瑟的图案,连窗纸都换了海外新贡的茜香纱,密密画了萧史弄玉夫妻的故事。
果然是……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想起这两人的终夜缱绻,恋恋不舍,她僵着脸站了半晌,只觉得眼中一阵酸涩,心中一阵沮丧,又带起无穷烦躁来。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为这等好色之徒,篡位之君……值得吗?
她心中一阵恼怒,幼时那种做了蠢事被姐姐讪笑的感觉,一时又涌上心头,她一咬牙,转身欲走。
此时宫道的另一边,隐约有一群人迤俪而来,从那明晃灿亮的曲柄罗伞和金瓜金盖长柄如意,便可知来者身份。
居然是皇后!
她来做什么?
宝锦不欲与她照面,又带了些隐秘的好奇心,于是转身往宫墙另一边遁去,直到了殿后的窗下,这才潜身蹲下。
只见皇后在众人的簇拥下,刚入中庭,便有琅率宫中女官上前跪迎。
皇后看着她这般诚惶诚恐,不由地暗暗满意点头,面上却丝毫不露,进了殿中,接过琅亲手奉来的香茶,提了几句闲话,接着淡淡问道:“这一阵万岁都宿在你这里,是吗?”
琅面色一变,恭谨地低下头,道:“回禀娘娘,万岁这几日来得稍勤……”
“恐怕不是稍勤,是夜夜如此吧?”
皇后嫣然一笑,更显得眉目如画,温文高华,“你不用担心,我又不是那等妒心如火的,既然把你荐了来,就是指望你能博得圣眷的,如今万岁待你甚厚,我也替你高兴呢!”
琅自幼生在宫掖,于此道更是炉火纯青,压根也不会相信她的慈悲善意,此时却作出又是欢喜又是感激的模样,抽噎道:“臣妾自从逢变,多亏了娘娘拔擢,才没有落到那污泥地里,娘娘的大恩大德,我感激五铭。”
皇后点头微笑,款款道:“你也不用伤怀了,这都是那些男子做的事,与我们闺阁何干?”
她又安慰几句,手中把玩着琅殿中的古玩小狮,笑道:“这倒挺雅致的,是你从江南带来的?”
琅躬身道:“是……”
她偷瞥一眼皇后,越发恭谨道:“这是江南巧匠做成,虽是奇巧淫行,却也有点意思,娘娘若是喜欢,琅愿敬献呈上,还请娘娘笑纳。”
皇后笑道:“还是你知道礼数……不象我这几个小丫头,有好吃的好玩的,个个谗猫似的,都忘记主子姓什么了。”
一阵笑声之后,琅也为之莞尔,她盈盈笑道:
“阂宫上下,见了什么好东西,也都想着敬献给娘娘,有时大家没动静,必是怕物贱轻微,有玷皇后的凤驾。”
皇后也笑,“你这小嘴真巧,哄得她们和我都一阵开怀……”
她又叹道:“本宫现在乏得紧,到你这来说一阵笑话,也算是解闷了……”
琅心知她无事不登三宝殿,却故作惊讶道:“却是什么人,敢给娘娘添乱?”
第一百三十一章 … 观玉
后凝视着她,熠熠神光让人不敢逼视,片刻,她挥手下,顿时整个殿中,只剩下她和琅两人。
宝锦蹲在后窗之下,听着人的脚步散乱,不一会就寂静无声,好奇之下,用手轻蘸了露水,将窗纸捅开寸许,总算看见了殿中情形。
只见皇后嘴唇蠕动,低声细语,在琅上首说着什么,宝锦运气听去,却也只听到“云氏”,“里通外臣”等词句。
琅面色沉静,静静听着,不时点头,瞧着很是温驯,可宝锦从侧面偷瞥,她的眼中,居然闪烁着诡谲的笑意。
好一阵,皇后才停下,她又说了几句话,这才笑着起身。
琅这时声音已恢复了常态,她笑道:“娘娘千万要赏脸,把这只沉香铅螺的小玩意带回去,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皇后笑着正要开口,回到殿中服侍的琳儿却仗着自己得宠,笑着多说了一句:“听说江南的珍奇古玩,有好多连宫中巧匠也做不出来……”
皇后听这一句,倒是有了兴致,她家中世代郡望,于珍藏一物上,就是皇家秘宝,也未必瞧得上眼,于是笑道要瞧个稀罕。
琅目光不为人觉察地一闪,笑道:“羁旅匆匆,我带的都是些小物件,也不知能不能入皇后法眼。”
她揭开珠帘,领着皇后去往起居的暖阁,“东西都胡乱堆在我房里,还未曾整理呢!”
宝锦眼见他们朝着这边而来。越走越近,心中一惊,正要起身,却发觉蹲得太久,已是腿脚酸麻,一横心,索性继续听着。
皇后看了几件,与琅讨论了一阵,笑着辞谢了她另外的进献。正要转身离去,却冷不防看见架子后面放着一只翡翠白玉西瓜。
她捧在手中,只觉得沉重异常,不由奇道:“这是什么玉雕刻而成,居然这么重?”
宝锦就在侧面,看得真切,只见这一瞬。琅眼光幽闪,垂在身侧地双手绞紧,几乎露出青筋来。
“回娘娘的话,这是闽地信宜玉,多绿色条纹,颜色参差不齐,所以就雕了个西瓜。”
她此时全身的寒毛都仿佛竖起。生怕皇后心血来潮,开口讨要。
幸而皇后只是随口问起,也并非贪婪之人,又看了几样,终于告辞而去。
昏暗的殿中恢复了平静,不过片刻,琅跪送之后,又回到了这里。
她费力捧起桌上的翡翠西瓜。重新放回架子后面,半晌,手却没有离开。
“全靠你了……”
她低声喃道,唇边的笑容,凄丽而诡异。
宝锦眼睁睁地看着,却不曾听清这一句,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一时竟起了冷汗。
****
云时正式接到明发御旨。却已是五六日后了。
阁臣们对重开大将军府邸的执意。纷纷摇头担忧,有胆大的如李赢之类。更是嚷着要将圣旨封还。
然而此时毕竟不是前朝,内阁可以随意封还皇帝的“中旨”——今上出于草莽,要是惹急了他,明晃晃人头落地,也大有可能。
在众人既惊且怒地目光中,云时开中门,设香案跪领了旨意。
李赢仍不死心,在他身后悄声道:“前事可鉴,靖王最好辞却,如此,君臣都得以保全。”
君臣都得以保全?!
云时不禁为之苦笑,他摇了摇头,双手呈上,接过了明黄绸绫。
张巡上前躬身笑道:“殿下重开大将军府,真是当今盛事,万岁也吩咐了,些许人员调拨,也悉随殿下之意,只须给兵部打声招呼,也就是了。”
云时对这宠命优渥之言,只是微微一笑,张巡目光闪动,又道:“原本京营中一些将官,乃是殿下使老了的人,万岁思虑您刚开督府,人手定是不够,所以把其中一些人都调了过来。”
云时还未曾如何,一旁的乐景闻听这话,按捺不住,露出怒色和冷笑来。
这亦是明升暗降,是要把云时的亲信将官从京营里剔除!
乐景干咳一声,笑道:“万岁真是思虑广远……”
张巡瞥了他一眼,也不以为甚,施礼之后,一甩拂尘,自行回宫去了。
“万岁这是要收兵权了……我该谢他留有余地,没来个杯酒释兵权吗?”
云时微微一笑,淡淡道。
乐景对此嗤之以鼻,却也不免忧虑,“如今你声势正盛,即使把一些将官调走,军中威信仍在……可是时间一久,可就不好说了——毕竟将士们再崇拜英雄,也是拿朝廷粮饷的。”
云时微微颔首,眉间露出一道隐忧,叹道:“这也言之过早,我担心的……是在宫中的二姐和婴华。”
****
云贤妃跟徐婴华遭遇两次凶险后,越发对皇后忌惮不已,但她权势滔天,一时也无法可想。
这几日皇帝终日流连于新封地陈贵人那里,锦粹宫里一片萧条冷落。
“皇后真是处心积虑,居然用那南唐女子来固宠,她这是要分薄你在万岁心中的地位。”
云贤妃又急又怒,双手都在微微发颤。
徐婴华雪白面庞浸润在阴影之中,昏暗中,只见一双眸子静静生辉,她沉吟半晌,才道:“万岁此时对舅舅有所猜忌,不来我们宫中,也不足为奇。”
她黛眉微蹙,脂粉不施的脸上也是一阵深愁,“这一阵,我们要督促宫中上下,都要谨慎小心些……”
她的声音如月华流淌,冷得沁入心中,“我担心皇后还要拿云家做文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 真假
婴华的猜测很快就变为了现实。
皇帝御书房中,有一道奏折不翼而飞了。
这并不是寻常奏折,而是专人一钥的密折,论起内容,竟是弹劾云时的!
当下便有秉笔太监向皇帝禀告:御书房的纸砚都有人动过,虽然很是巧妙,一些御笔密折中刻意放置的狼毫却都消失不见,种种蛛丝马迹之下,皇帝勃然大怒,将御前的宦者宫人统统清查了一遍。
这一日,轻易不动的板子敲得人骨肉酥痛,鬼哭狼嚎之下,终于有人供出,锦粹宫来送茶点的侍女曾经动手翻过。
云贤妃听这一句,差点没晕眩过去,那侍女是她的陪嫁丫头,一直和皇帝颇为熟捻,每日都由她去为皇帝送茶点,婚后几年一直如此,这样的人,怎会是奸细?!
然而此事很快急转直下,那女官被拷问之下,居然招供,道是贤妃遣她去偷取奏章,如此这般。
宝锦站在御座之后,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女,赫然正是刚进宫时,把她唤入锦粹宫,并有言语讥讽的那位,当时她精明能干,气质出众,如今却是发髻蓬乱,眼神惶乱。
‘你这等背主谋逆的人,说起话来,根本全无可信。‘
皇帝抿了口茶,犀利的目光扫向阶下,轻蔑笑道:‘你这般活灵活现地毁谤自家恩主,倒是有什么可信的证据?‘
那侍女摇摇欲坠,低声道:‘贤妃娘娘几次三番让奴婢等人送书信到靖王殿下府上,里面写的大都是抄录的奏章御笔。‘
她抬头哭泣道:‘万岁若是不信,只管去问其他姐妹……‘
皇帝面色阴沉,也不欲问下去,挥手示意,张巡着人押下去,皇帝又道:‘去把贤妃身边的侍女一一请来。‘
掌刑太监询问的结果,果然如那侍女所说,云贤妃经常给弟弟递传书信,内容多涉禁苑秘事。
宝锦在旁听着,心中却越发清晰,她久润宫中,自然知道宫妃与外戚虽禁交通,却短不了有片言只语传出去,云贤妃替弟弟传话捎信,也不足为奇。
但私窃密折,却是事关国本,她却不会如此愚蠢!
这个侍女定是在说谎,但她的谎言比较巧妙,是建立在九分真实上的虚假……
宝锦转过头来凝视皇帝——他会相信这样的说法吗?
此时张巡又上前来,在皇帝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皇帝的面色越发阴郁。
‘你说什么?在这侍女身上又搜出记录朕平日言语的字条?!‘
皇帝接过略略翻开,冷笑一声,道:‘这都是朕晚间批阅奏折时候的自言自语……‘
他目光一凝,一旁的张巡却已小声地说了出来,‘这几日都是陈贵人侍寝的。‘
‘去把她给我叫来!‘
琅很快就到了,她见皇帝面色阴沉,疑惑不解,却又怯生生地偷瞥一眼,皇帝看也不看她一眼,随意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