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锦-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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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冷冷瞥了她一眼,“我是盼着他死,可不是如今这个节骨眼上!”
她抿了抿唇,又道:“我原盼着收拾了这两人,再慢慢图谋蜀地,那里再怎么富庶,也不过是偏僻化外之地,可如今蜀地局势一变,那不得势的世子倒上了台面,他若是有些轻举妄动,难免要打乱我的计划。”
她见琳儿仍是懵懂,于是叹道:“世子上次就照过面,他虽然装的轻佻无志,实则却是韬光养晦之人,先前虽然对万岁俯首帖耳,如今却并不会认低伏小,万岁更是起了趁机吞并的心思,真要起了战端,要是派云时去,就是让他重掌兵权,他心怀鬼胎,以为万岁已经识破他的心思,对景儿闹起来,就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若是派其他人去,”
她嘿然冷笑,“再分兵在外,一旦云时趁机在京中作乱,我们更是无法抵御。”
说到这里,她心中暗暗后悔,不该把云时和宝锦两人撩拨得这么快,如今这两人磨刀霍霍,而皇帝却被自己蒙在鼓里,实在是作茧自缚。
“朝廷不能跟新的蜀王争起来……”
她断然下了决定,不知怎的,却平白起了一阵心惊肉跳,她有些疲惫的揉着太阳穴,又问道:“那老贼怎么死的这么蹊跷,何远手下地人就一点消息也探不到吗?”
假如能揭穿是世子下的手。让他们先内乱起来,这才是两全其美……
琳儿摇了摇头,有些胆怯道:“何大人还在加派人手过去,如今那里虽然有人暗自猜测,却没有任何实证指摘世子——他当时在狱中,根本没有和外界有任何接触。
皇后听完,无声的吐出一口气来,“死的太奇怪了,也太是时候了!”
她心中的那股不祥预兆越发浓重。遥望着藻井的无限天光,那混沌飘渺的云层尽头,好似有另一股无声的黑暗力量,正在翻云覆雨。巧夺天成。
她不禁打了个寒战,仔细地又想了一回,却是再无任何遗漏。
“本宫现在都思虑成疑了……”
她自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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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越发深了,季馨把红泥小火炉上的羹汤起了出来。用漆盘银碗盛了,递了上来。
她见宝锦静坐不食,于是从发间摘下簪子,略挑了下灯芯。顿时光芒大盛,连殿中那亘久地晦暗都消弭不少。
“小姐进今天心事重重,一点晚膳也没进呢……”
面对着宝锦犀利几乎可以直达心底的眼神。季馨仍是一派镇定自若。她轻声劝道。却见自家主子越发深沉的凝视着自己——
“蜀王那老匹夫的死,跟你脱不开干系吧?”
石破天惊地。宝锦缓缓问出这一句。
终于来了!
自从上一次琅之事后,季馨与银针之间的关系就昭然若揭了,但宝锦见她不说,也就没问——从她诸般行迹来说,处处都是向着自己的,可见没什么恶意。
主仆两人互相试探,却谁也不肯揭下这最后一层纱,如今,宝锦终于说穿了!
季馨仍是那般从容熨贴的模样,不惊不慌,柔声细语道:“小姐可是在说笑?奴婢一直在您身边服侍,没有片刻离开,怎会去千里之外行凶杀人?”
她笑了笑,说了句并不好笑地戏谑,“奴婢可不会放飞剑,能凌空取人首级。”
宝锦听了这话,并不恼怒,反而扑哧一声笑了。
她这一笑,宛如繁花齐放,清丽之外更见冷艳,缓缓收起时,面上已见凛然冰霜——
“你急什么,我也没说你亲自动手……只是那现场,那么些银针暴飞,你可别说你不识得啊!”
季馨闻言,细眉一动,声音细微平平,“主子要是这么想,我也没什么话好说……您若是觉得不称意,可以将我交给世子发落。”
宝锦一楞,随即大笑起来,她笑地削肩晃动,柳腰颤颤,“把你交给世子做什么,他如今就是杀一百个凶手,认定他是凶手的也只会讥他惺惺作态——我又怎么忍心逼他去杀救命恩人?”
她收敛了笑容,深深看向自己的贴身侍女眼中,“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良久的沉默。
季馨平平地声音一如从前,“奴婢是王上亲选给公主的侍女,只要服侍好主子,奴婢别无他求。”
“好一个别无他求!”
宝锦几乎动怒,却终于忍住了,她幽幽道:“你可知道,你这一来,使我又喜又忧……”
“喜的是,又多了个盟友,行事地把握又大了些。”
“忧地是,出此变故,某些大事……又要从长计议了。”
她在“某些大事”上加了重音,一横心,孤注一掷地以“大事”试探季馨。
……
久到她以为对面之人不会再开口,季馨终于打断了寂静——
“殿下的心思,奴婢也算是洞若观火……”
她轻声叹道:“可是这火,也不是好玩地,一旦亮的过早,可是会引火烧身的……所以奴婢为您着想,让世子家的家务事提前闹了些许。”
这声音虽小,传入宝锦耳中,却是如焦雷一般,带着惊怖不安的意味。
“你是在故意拖延我和云时?!”宝锦眼中光芒大盛,犀利冷冽。
第一百九十二章 … 同心
面对这雷霆之怒,季馨丝毫不曾畏惧,直视宝锦道,目光清冽平和,道:“只希望殿下您能平心静气,世子那边也能给您不少助力,这么些时候也忍下来了,何必要急于求成?”
宝锦不语,目光跟她对峙许久,这才微微一笑,眉眼中那道冷意却丝毫不退,“缓些也未尝不可……”
季馨心中大定,她之所以不顾一切的起用辰楼在蜀地的暗子,就是为了阻止宝锦和云时的急动,她心中暗忖道:只要再等些时日,一旦主上清醒过来,任凭什么样的阴谋诡局,也不在话下了……
宝锦轻轻一叹,黑嗔嗔眼眸望定了她,轻描淡写道:“可是你这般故作神秘,不肯以真身份示人,我却要怎么信你?”
季馨见她戒心如此之足,暗叹一声,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她见宝锦面上仍是不肯放松,咬了咬牙,终于道:“我不过是一介奴婢……”
“这话我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且换个新鲜的说辞吧。”
宝锦微微一笑,丝毫不为所动。
季馨的声音沉静如昔,在皎洁月华中缓缓浸润,却如重雷一般捶在宝锦心头…………
“而我的主子,就是您的亲姐姐,锦渊陛下。”
什么?!
宝锦的手一颤,茶水也泼了半盏,她浑然不觉,几乎跳了起来,抓住季馨的衣袖,急声道:“你是我姐姐的……”
她随即断然摇头,“可我在宫中却从没见过你。”
季馨淡然一笑,不着痕迹的把衣料从她的手中扯下,“我奉陛下之命,一直负责辰楼在北疆的事务。”
辰楼……?!
宝锦眼眸幽闪,随即明悟道:“原来姐姐果真能操控辰楼上下!”
她咀嚼着话中之意,“北疆……你在那里潜伏了多久?”
“六年……我一直在玉染公主身边。”
宝锦抬眼,目光更见冷冽,“我知道干你们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暴露身份,可你居然眼睁睁看着玉染死去?!”
她声音中带着烈烈怨怼之意,眼中冰焰升起,射向这沉静如水的女子。
季馨也不躲闪,凝视着她,唇角一弯,居然,笑了。
“我当然只能眼睁睁看她死去…………国破家亡,良人竟是狼心狗肺之徒,她哀莫大于心死,强留她又有什么意义?!”
暗夜中,季馨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激越清昂,她柳眉一挑,竟凭空升起飒然金风…………
“我眼睁睁看她死去,就是为了代替她被掳入京,做这些你正在做的事!”
这声音幽暗轻漠,却有金石决断之风,传入宝锦耳中,惊得她双目圆睁,愕然不能自已,“你原本打算自己入宫?”
“是……”
季馨又叹了一声,“却没料到,城破之前,冷不防杀出你这么个人物,一手把我要做的揽了过去,我也只能继续善尽我侍女的职守,陪你入宫走这一遭了。”
宝锦听得心驰神往,望着她的眼神不由和缓许多,“我并不知道这些隐情,先前多有得罪……”
她口风一顿,微微一笑,又道:“可如今敌我难辨,你又要怎么证明你所说实情?”
季馨知道今日定要去她疑心,于是款款振衣而起,“殿下也算是元氏唯一的骨血了,辰楼上下一向有所怠慢,如今我等欲一齐参见,希望殿下能多加教诲。”
这是要请她见过京城所有成员的意思了,宝锦想起先前辰楼若即若离的赞助,心中了然,口中却是谦道:“哪里,我年少轻狂,这些日委屈京城的兄弟姐妹了,这边才想要赔罪呢!”
两人端茶相视而笑,这般客套,却是替代了方才的剑拔弩张。
“对了……”
宝锦啜着茶水,好似漫不经心道:“那位辰楼也在吧?倒是好久没见她了,我有很多武学问题要问呢!”
季馨心中咯噔一声,面上却是皱眉道:“她如今仍是缠绵病榻,不能见客。”
宝锦想起先前在离宫荒野上那怪诞的冷笑举止,又想起回京这么多日,此人都避而不见,只觉得实在诡异非常,试探着问道:“她和我姐姐……很熟吗?”
季馨目光一凝,随即斟酌道:“是很熟……”
她应着宝锦的目光,意味深长道:“她俩好的似一个人一般。”
第一百九十三章 … 抉择
个人……
宝锦咀嚼着话意,有些茫然道:“算来我与姐姐也算亲近,却丝毫不知她与这位楼主竟有如此渊源。”
季馨微微一笑,眼中有流光一闪而过,“这些不过是小事,如今知道却也为时未晚。”
宝锦颔首,又道:“楼主可有什么吩咐吗?”
季馨一楞,不知怎的,胸中涌出一阵悲凉——昏迷许久的人,还能有什么吩咐?!
她眸光一暗,随即却压抑了自己的情绪,低声道:“奴婢大胆,这就直说了——楼主希望殿下戒急用忍,勿要误人误己。”
说完,也不顾宝锦的探询目光,盈盈福身道:“天色已晚,殿下还是早些就寝……”
随即就要辞了出去,脚步略微比平日凌乱,好似胸中情绪激动,再也忍耐不住。
宝锦见她几步过后便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安详,知道多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她一人处于静室之中,把这些言语又细细咀嚼了一遍,又想起先前那些疑点,心中百念纷杂,一时竟有些恍惚。
此时中夜微凉,窗外的银毫月光照得纱帘上光影潋滟,凉风脉脉而入,吹起她鬓发重重,耳边恍惚竟有姐姐的笑嗔低语,“且慢些,若是急了摔着了,可怎么好……”
这是幼时,两人追逐嬉戏时的话语,如今却宛如还在,宝锦忽然打了个激灵,喃喃道:“这么些时候都等了,缓些时日。也没什么要紧。”
她主意一定,随即却想到了云时那边——他那句低沉醇厚的“剑在弦上,不得不发”却也仿佛拂过耳边。
她微微皱眉,随即,挑亮了灯芯,蘸了米浆在纸上写了四字,随即密密封好。
“宫中一晤。”
云时入宫之时,心中仍有惊诧,想起方才那张纸笺上草草写就地一句。心下惊疑不定,匆匆入宫觐见,却浑然不觉所佩紫绶都有些歪斜,皇帝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卿神思不属,倒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魂?”
云时身子一颤,有些尴尬地谢罪:“臣君前失仪……万死。”
皇帝深深望了他一眼,回忆方才所见。云时呆呆的凝视着虚空中的一点,不由轻笑道:“倒是想起哪家的姑娘?”
云时低下头,面色却不由的一白,他咬了咬牙。竭力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