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眸子、寒眸子、火眸子-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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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笑了一下,“嗯,好!”落下棋子,伸手就拈他被围死的黑子。
“不!”霍去病恍然大悟,“不行,刚才没看清楚。不行,舅舅别走那里!”霍去病没皮没脸的按住卫青的手。
“又悔棋?!”卫青一定要拿,“这一盘悔了几回了?这回不行了!”
“好舅舅,最后一回!”火亮火亮的大眼睛带着焦急,认真的看着卫青。
那神情一如十年前一样的幼稚任性。这个表情,卫青一看就说不出一个“不”字了,“你呀,你这下得是什么棋啊?!就那几个子,一路的往前乱走,后面的子全不管不顾了。你也得等等这几个啊,给这几粒也布个局。”卫青仔细的给他讲,“没耐性……就这还上战场?前头的跑了八百里,后面的还没出关。那还了得了……”
“舅舅不许说”,霍去病一把捂住卫青的嘴,不好意思了,整个人糊在卫青背上,揽住他的脖子,又要在他身上耍赖。
卫青掰开他的手,“松开,再不松舅舅要咬你了!老大不小的了,还腻人。”背脊都让他压弯了,“舅舅要喘不过气来了!”
“我要上了战场,就一个字,‘快’!!跟得上的都跟着我向前冲,跟不上的少拖我的后腿,干脆留守!”
“这句就该挨打!”卫青勾住他的双手,膀子往旁边一闪,霍去病一下歪滑下来,卫青顺势一翻腕子把他撂在地上,控制着力道用膝盖顶住他的软肋,抬手在他跨边重重的给了他一巴掌。
“哎哟!舅舅,好疼啊!”霍去病吃痛带耍赖的大叫。
卫青又打他一巴掌,“打也记不住啊!”
“记住了!舅舅,去病是说着玩儿的!”霍去病用力一挣。
他身上肌肉健硕,好像一条活蹦乱跳刚捞上岸的大鲤鱼一样,收紧又有弹性,卫青竟按不住他,“好小子,长劲儿了?舅舅倒看看你有多大劲儿?”卫青费力的按住他。
霍去病眸子里的火焰突突的跳着,咬着牙抿着嘴,和卫青较着劲儿,一点儿一点儿的往起挣。
卫青渐渐觉得根本按不住他了,看他那认真争峰的小倔样儿,卫青一下笑了,突然一松手,霍去病没防备,一下冲起来,脑门“砰”的一声撞在卫青的手肘上,磕得卫青胳膊全麻了。
小蛮牛也真磕疼了,捂着脑门,窝在一边不出声儿了。
卫青顾不得自己疼,赶快过去看他,“磕着眼睛没有?!”
他不说话。
“让舅舅看看!”卫青心里有些没底,蹲着身子拉他捂着脸的手。
霍去病突然一松手,冲着卫青鬼笑,纵身扑倒卫青,压在他身上,“兵不厌诈,舅舅大将军!哈哈哈!舅舅!舅舅!去病赢啦!”
卫青开始还觉得他不过十七岁,倒底还嫩些,恐怕用了全力真伤了他,不敢认真和他较劲儿。此时卫青想挣起来,才发觉自己真的低估了这个混小子。他按得那么紧,卫青挣了两下竟动不得。“好小子,有这么大的力气了!”卫青一阵欣喜,没白从小娇养他长了这么大。养他一个,让卫青对自己的三个小儿女都有些疏忽了。
舅舅想要挣起来,霍去病来了精神,用力按住他,腿也蹩住舅舅的腿。和舅舅如此贴身的厮磨,舅舅整个人都在他怀中,他莫名的觉得小腹一紧浑身一热,又是那种异样的冲动让他手脚都一阵阵的酥麻,“舅舅……”
他攥得卫青的膀子生疼,全身不管不顾的压在卫青身上,体温像着了火一样的发烫,火眸子迷离的贴上来。卫青没有办法,用尽力气猛的掀起他,“造反了你!”
轰隆隆一串不凑巧的雷声,霍去病怔怔的躺在清凉的地板上,重重的喘着粗气,好像不认识似的,一双大眼睛熄了火,失神的盯着卫青,很久似乎才回过神儿来。
卫青伸手拽起他,“混小子!舅舅打不动你了!舅舅不在,你舅妈、姨妈都给你吃什么好的了?!”再看那冒汗的红脸蛋,脑门儿上一颗通红的小爆栗,卫青忍不住又笑了,拍拍他的脸颊,“你小子啊……”
霍去病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额头,“咝,疼!舅舅,这回是真的很疼!舅舅给我吹吹吧……”
“忍着吧,让你赖!”
“舅舅……”
……
“这外面的雨越发大了。”平阳搂着据儿,“打雷啦,据儿怕不怕?”
“怕,据儿怕。”据儿偎在平阳怀里。
“有姑妈呢。”平阳轻轻的拍着他,“子夫啊,外面可有我府中的从事来接了吗?”
“雨这么大,皇姐不必回去了吧。”卫皇后向外看看。
平阳叹了口气,“一下雨,便叫人觉得冷清凄凉。偌大一个公主府,先时是满府药气,而今是没有半点人气……还不如这深宫似海……”
“皇姐不必苦恼,不如在宫中小住,也有人作伴……”
平阳眼圈一红,“子夫啊……”她的声音低得几乎要淹没在这瓢泼大雨之中。
风雨如瀑布一般倾泄下来,不远处未央宫巍峨的檐殿几乎摩接到漫天的阴云。这天气就像她此时的心潮,竟没有一处,没有一刻,没有一丝平静……
她终于长叹了一口气,“子夫可知皇弟为何执意封卫青三子为侯?”
她突然转了话题,卫皇后一愣,“臣妾不知。”
“皇弟有一句话,‘功绩益封不足,而无可再封。’子夫明白其中的含义吗?”
卫皇后蹙了眉头,摇摇头。
“皇弟封卫青为大将军,军中权位已极,封卫青为长平侯,又复加封六千户,已逾万户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而这朝野之上最可畏的便是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赏无可赏,封无可封’。历来多少丰功伟绩的臣子,最后都从这凌云山巅一步而下,落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平阳哽咽了,把怀中熟睡的据儿递给卫皇后,自己悠悠的站起来,失神的踱到殿檐下看雨。
卫皇后看她心事重重,又莫名说到卫青眼角就见了泪光,不知她困在什么事上,忙把据儿交给乳母,叫她退下。自己出到殿角下,陪平阳看雨。那雨带着寒气,潲湿了华丽的裙裾,“皇姐……”卫皇后见她竟默默的垂泪,心中真是有些慌了。从在她府中为奴,到而今和她成为一家,将近二十年,从没见平阳公主如此黯然神伤,“皇姐”,卫皇后递过锦帕,给她拭泪,“此雨果然凄凉,惹人神伤。皇姐衣襟都湿了,我们还是进殿吧……臣妾刚做的衣裙,皇姐不嫌弃,暂换了吧……”
“……你们卫家人,都是这等好性情的……”平阳蘸蘸泪水,和她又进了正殿。有仕女忙给她二人换衣服。平阳也平静了许多,“生于帝王家,长在深宫内,杀罚决断看得太多,不犹得人不多心,不多虑。这帝王家的不得已总是太多太多。远的不说,只说主父偃,一纸推恩令,红极一时,四海诸王都胆战心寒,到都头来怎么样。赵王几滴眼泪,公孙弘几句弹劾,还是灭了族……不用推恩令,四海如同饲虎,割据一方;推恩令一下,动了各王的根基。终是宗亲,‘仁孝’治天下岂能不顾亲情。要想推恩令继续施行,只有诛了主父偃,来堵诸王的口……帝王家有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卫皇后默默的看着平阳。
平阳摇摇头,“你在深宫多年,想想当初进宫时,这后宫的倾轧……”
“……”卫皇后只觉得冷汗涔涔,“皇姐……”
“朝堂上比这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再说远的,当年灭诸吕的太尉周勃怎么样?平七国之乱的太尉周亚夫又怎么样?……登高跌重……”平阳目光淹没在外面的大雨中,“有朝一日,当真踏平匈奴,会不会又成了一盘兔死狗烹‘功臣局’啊……”平阳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卫青……等了你十九年哪……你也必须是帝王家的自己人,或许才可保平安……
“皇姐……”卫皇后担忧的等着她说,可她却出神的望着外面的雨,“皇姐,那么卫青他……”
“呃……”平阳回过神来,皇弟会怎么继续走这盘棋呢?这么多年了,他和她的卫青之间……不把卫青放在这个位置上,一样可以遣他打匈奴。皇弟难道不知卫青在这个位置上的风险吗,他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呢?他将会怎样在这盘“功臣局”上落子呢?高祖、文皇帝、父皇哪一个也没走好这盘“功臣局”啊……卫青会走这“盘功臣局”吗?本是她的卫青,她先看中的卫青,她的弟弟会放手吗……“……叫他来作帝王家的自己人吧……”
……
“这雨下了一天了。真闷人哪。”
“陛下怎么还没出来?”
“‘出来’什么‘出来’?李督尉又有好‘曲子’了呗,都‘出来’了还有什么意思……”
“你倒通这些,只是自己‘不中用’了。这好‘曲子’,哈哈哈,对,好‘曲子’。这就叫‘人不留人,天留人’呐。这雨还真知趣儿啊。”
“哎,这几个月,朝臣间的议论听说了吗?”
“是不是关于大将军的?”
“我可听说了,这陛下在朝堂说大将军是‘无可再封’啊。”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封了他三个儿子。”
“你知道什么?我前日给候旨的朝臣端果品的时候,听见他们议论啊……”
“怎么说的?”
“说大将军啊……快啦……说这‘无可再封’便是陛下有弦外之音。”
“什么弦外之音啊,你快说,别调着人!”
“就是说,大将军的功劳太大啦,有功高镇主的嫌疑啦……”
“真的?!”
“那些大臣们纷纷议论,什么前朝的周亚夫,什么再往前的周勃。”
“都是什么人呐?”
“都是先朝的太尉,总揽军权的人物。最后都不得善终……死在帝王的上谕之下……”
“说得对啊,伴君如伴虎啊……看看主父大人,还不是一句上谕,就诛了族……”
“朝臣们都说,平灭匈奴之日,怕就是大将军‘兔死狗烹’之时,哎哟!!!”其中一个内监突然一头栽在地上。
刘彻又飞起一脚,踹得另一个内监滚下宫阶,“都给朕砍了!!砍了!!!”
李延年给刘彻穿好衣服,正在里面自己打理,就听见外面忽然乱了,赶出来一看,只见两个内监已被拖下去了。李延年不知为了何事,吓得不敢过来问他。
黑眸子氤氲着万钧雷霆,一抖广袖,头也不回,怃然而去,后面给他撑伞的宫人内监吓得腿软,根本追不上他。
……
“张骞——是陛下惦念的张骞,张骞他回来了!!!”
“什么?!张骞!!他回来了——他回来了!!!快,朕,朕要着礼服!!不,叫百官都着礼服,即刻进宫!!!看看朕的另一位功臣——”
……
“出使西域的郎官张骞回来了!”
“谁?”卫青不敢相信的站起来,“你说谁回来了?”
“十三年前奉诏出使西域的张骞回来了,陛下命满朝文武急速着礼服进宫——”
“真的!快!我这就进宫!”
(四十五)
“郎官张骞,出使西域,长途跋涉十三载,矢志不渝,不负圣恩。一路持节,历览广博,特赐封张骞为博望侯。张骞黯熟西域、匈奴水土要隘,特命博望侯张骞从大将军卫青麾下——”
……
“臣远道而归,幸赖陛下的洪福啊!”
“张骞呐”,渐台的暖风吹来荷花的清香,几乎迷离了刘彻的眼睛,从太子伴读到而今,快二十年了。一去十三年,杳无音讯,刘彻以为他早不在了,没想到,他竟回来了!虽然一路历尽艰险,刚回来时好像个乞丐。今天整束了冠带,洗净了面庞,刘彻觉得他倒比走时高大强健了许多,看不出是个耍笔杆子的读书人了,“一路回来,倒不像个读书人啦!”
“臣在匈奴被禁近十年,每日和匈奴一样,吃肉喝羊奶,干粗活。陛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