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眸子、寒眸子、火眸子-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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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入淮南更是胆识过人!不愧是朕的门生!剽姚校尉今年多大了?”刘彻故意问。
卫青猛的一抬头,啊?!还真让平阳说着了,陛下!不可以啊,在朝堂上他也敢闹啊!卫青焦虑的看着刘彻。
怎么?!你也舍不得?!刘彻看着卫青。
“?”霍去病也一愣,“臣十九了。”
“十九岁啊!不小啦!该有个家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嘛。家齐而后国治啊。昨天朕带你看的宅子可还满意?”
整个朝堂都愣了,陛下对剽姚校尉果然如此恩宠有嘉,婚姻之事都搬到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儿说啊!真是了不得啊!眼见得这大将军是不行了。
什么?!霍去病眉头一下儿系成一个死结。成家?!让我搬出舅舅家,凭什么?!把我搬到这朝堂上,是要堵我的口是吧?!没那么容易!小爷可没那么容易摆布!“臣启陛下!”
他的嗓门儿震得殿外的内监、羽林都直往里看。
卫青汗都冒出来了。
这么大的嗓门儿,刘彻也一愣,好小子,真是驴脾气啊,这儿你都敢喊!朕怕你喊,“讲——”
刘彻着一嗓子比他还响。
卫青一激灵,死死的盯着霍去病。
霍去病根本不看他。
满朝上下都晕了,这陛下和剽姚校尉要干什么?
“陛下!什么家齐而后国治!天下人人为家,何人还肯为国?!”
卫青下巴都差点儿掉下来,混小子,好厉害的嘴。这么冠冕堂皇的狡辩,能如此义正词严,脸部变色心不跳的在朝堂上叫喊,你还真不愧是“天子门生”
刘彻让他咽在哪里了。
“陛下,臣如今一心报国,匈奴未灭,无以家为!臣只有如此,方不负陛下多年教导之恩——”哼!怎么样?!看你怎么说?!霍去病心里无限得意的笑。
“哎呀……真是英雄出少年哪……”
“真是好志气……”
“‘天子门生’就是不一样啊……”
这张狂着实气人,可这混小子的胆色,和这翻豪言壮语真让刘彻喜欢。哼!好样儿的,你算是全学会了。他喜欢这样的孩子,倒笑了,站起来,“好!你们都听见了吧!这就是朕的门生。这普天之下的儿郎,若都如剽姚校尉,何愁匈奴不灭,有汉八十年,剽姚校尉当为天下先——去病,你说得好,那宅子朕给你留着!”
卫青松了一口气,悄悄蘸去额头的汗水。带着感激的看着刘彻,陛下教导出来的孩子果然志气非凡呐!
刘彻的眼睛早就粘在卫青脸上了,朕说什么来得?他哪里像你外甥?仲卿的好性情啊,这混小子就是让你惯的!
“臣谢陛下!” 霍去病断喝一声。讨厌!总看我舅舅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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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这雪竟下了半个月还不见停,民多冻饿而死。
刘彻心中的阴霾比这重云堆累的还要重。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
那倾国倾城的容颜覆在锦被之下,苍白枯槁的指尖死死的把住被边,哽哽咽咽的歌声断断续续的闷声传出来,刘彻心中油生凄凉,蹙了眉头,“夫人既命宫人内监叫朕来,为何又蒙被不见?”
“臣妾病久,形貌毁坏,已不堪入目,不可以陋容见陛下……臣妾……”
“朕与夫人情好多年,如今若真从此一别,岂能不见。”刘彻要掀她的被角。
那手攥得更紧了,“不,不……臣妾恳求陛下……想臣妾初蒙圣眷,即于屏风之后,陛下闻臣妾歌而未见臣妾面……后陛下幸爱臣妾姿容,如今,臣妾姿容已毁,气数已尽,就让臣妾只歌不见……怎样来,怎样去……”
刘彻蹙紧了眉头,“你这是……”
“陛下,日后若臣妾有福分,得陛下片刻回想臣妾……总希望陛下忆臣妾倾国倾城……而不是形陋骨枯……臣妾死不瞑目……”李夫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
皇姐家的荷塘响榭,两扇屏风间的轻歌曼舞,初见她兄妹,那倾国倾城的容颜,于今不过十载,竟至凋零,美人形槁,刘彻坐在她的榻边,想起来心中发酸……
“陛下,臣妾时日无多,愿陛下怜惜,髆儿年幼失养,臣妾放心不下……”
“夫人放心,髆儿朕会找妥帖之人养育教导。”
“臣妾还有……还有一件事……唯托兄弟之事于陛下……臣妾与兄长自入宫来已多蒙圣恩。只是臣妾长兄李广利,自从臣妾二哥延年荐于陛下,而今仍只为郎官……陛下……臣妾自知我兄妹皆以姿容悦上,无寸功于朝廷……臣妾……再荐长兄广利,愿为陛下御侮分忧……臣妾也就死而无憾……”
“……”刘彻心中翻绞起来,“夫人所托唯兄弟,朕准了……传旨,任李广利为贰师将军……夫人……可肯见朕一面?”
“……”李夫人隐在被子中,只有微弱的抽噎传出来,却蒙着被子,再无动静……
良久,刘彻慢慢站了起来,什么也没有说,独自离开了……
李夫人无力的从被子中露出头来。
“娘娘……”宫人已跪了一地。
“镜子……”
“娘娘,还是不要……”
“镜子……”
宫人只好递过去,“人言……美人迟暮……果不虚言……不想,我竟已……”她再也没有气力,软在枕上。
“娘娘,陛下既然说与娘娘情好,并不唯爱娘娘容貌。陛下念及旧情,愿见娘娘。娘娘何故……”
李夫人冷笑一声,眼泪划过枯槁的面庞,却连眨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深知,陛下所悦者,唯我姿容。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陛下所以顾念的唯我平生姿容。若见我颜色毁坏,必厌弃我。而我兄弟皆不思为国勤劳,若叫陛下厌我此时枯槁形容,我还……还何以……何以托兄弟……”
“娘娘……”
“把髆儿抱过来……”
宫人见她神情已变,知道不好,忙抱过髆儿……
“娘这一去……我儿将托何人……娘活一日,儿舅舅尚可倚仗陛下对娘的宠幸……日后……只恐……我儿……为汝舅舅……利用……而娘……”李夫人手一松。
宫人忙过去,“娘娘!娘娘!”
“快去传御医!!”
“快去禀陛下、皇后,娘娘不行了——”
……
风雪弥漫,天晚了,院子里黑得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临窗映得一点灯火,隐隐映出片片细密的雪花。
去病的脸阴沉得几乎要掉下来,不知中了什么邪了。
早上还好好的,下午回来没一会儿功夫就打蔫儿了。卫青一直注意他,十九年,这小子从没这样过。他要是不高兴,那就是两种表现,要么大闹,胡搅蛮缠的喊出来,要么就是腻在卫青怀里,好歹是要他的怜惜的。可今天怪了,霍去病那不甚成熟的脸拉得老长,却什么也不说。
他这么闷着,卫青倒更担心他有什么心事。晚饭从来都是就看霍去病带着伉儿、不疑、登儿,没完没了的聒噪,今天他这样闷着,伉儿几个也不知哥哥这是怎么了,也都不说话。这席上竟变得如此冷清。
吃过晚饭,大家都恹恹的散去,霍去病是第一个一声不出的垂头回自己屋的。
侧室在卫青耳边说了两句。
卫青点点头,小声在她耳边说,“带孩子们去玩儿吧,一会儿我去看看。”
“男孩子长大了也会有心事。”平阳叹了口气,“这孩子越是面上大大咧咧,心里越容易有难说的心事。他不听别人的,别人也劝不了。只有将军去陪他。”
“这孩子我一手养大,从没这样过……”卫青深深的叹了口气……
“可不是,去病还真没这样闷着不言语过……”侧室也有些担心。
“快去看看吧!”平阳推卫青站起来,给他加一件皮毛斗篷。
卫青悄悄往霍去病屋子来,“去病?去病……舅舅进来了……”
里面没有动静,卫青只好推门进去,正看见霍去病趴在榻上,往枕头下塞了什么。卫青只当没看见,走过去。
霍去病整个头埋在枕头里,趴着不说话。
卫青解了斗篷,挂在架子上,转身轻轻走过去,发现地上一块火漆,有信啊……卫青坐在他腿边,慢慢抚摸着他的脊梁,怕他这样趴着着凉,于是拽过边上的被子给他盖好,手探到他衣领里,看看他是不是发烧生病,“不烧……去病,你哪里不舒服?”
霍去病趴着不说话,舅舅的指尖一点点凉,那抚摸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全。
“这么趴着,一会儿就喘不上来气儿了,要闷死的。”卫青想把他搬过来,可是他像个小牛一样健壮,卫青早搬不动他了,“舅舅搬不动了,长得这么壮,早不是舅舅怀里的粉团儿了……”卫青想逗他,可他还是没动静。
卫青又把手伸到他脸颊边,轻轻的抚摸他,“真闷死了怎么好?快起来,躺好……”
“……死了倒好……”终于说话了,只是哭腔。
卫青一听他哭了,倒还放了些心,他应该是要闹才对。卫青心疼抚在他背上,贴近他的耳朵,“哭了?什么事啊……”
霍去病闷着不再说,肩膀都颤抖起来了。
卫青心里软得不行,他不肯起来,没办法,卫青又逗他,“真闷死了,谁给舅舅温席啊……”
霍去病呜呜的哭出了声,那可怜的样子,卫青想起他小时每次哭闹都如此可怜,“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起来哭,快。”卫青用力的搬他。
霍去病终于翻过来,一脸眼泪,牙咬得下嘴唇上一排齿痕。
“往里点儿,给舅舅点儿地儿……”卫青哄他往里躺,自己拉过另一个枕头,靠在背后,怜惜的把他搂在怀里,“十八九岁的人了,还要舅舅哄……舅舅哄也要哄个明白,这‘匈奴未灭,无以家为’的人物儿,不到十天,趴着大哭,是为了什么啊?”
“舅,舅……”
竟然哭得连话都说不整了,卫青不停的给他擦眼泪,“倒底什么事儿啊?”
霍去病磨唧半天,从枕头底下摸出一简信笺。
卫青拿过来,展开一看,“冠军侯……”卫青踏不下心来仔细看,直接看落款,“霍中孺……”卫青心里一紧,平阳跟他叨念过这件事。去病的爹给他写信了……怪不得……
霍去病突然一把从卫青手里抢过书简,两把扯散,远远的拽出去,“为什么又要找我!!他是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认他!!”
卫青知道他心里别扭,“小点儿声……喊什么……”
“舅舅……”霍去病把头深深的埋在他怀里,“舅舅……我不去找他,他为什么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我!舅舅……我……”他心里压得透不过气来,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气闷的敲打卫青的胳膊。
“去病……”卫青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便犹他打,只怜惜的拢着他,慢慢的抚摸他的脊梁,让他平静下来,“去病,你和舅舅说实话……你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害怕……”
“……”霍去病不言声了,下午一进门儿,接了这信笺。十九年,除了舅舅,再没人给他写信。从人递给他信函,他还以为是给舅舅的,可那上面分明写着“呈冠军侯启?”。霍去病撬开火漆一看,当时头脑一片空白,那种压在心头的感觉,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让舅舅这么一说,果然是“怕”,他自己确实在“害怕”,虽然他说不清他“怕”什么……霍去病在舅舅怀中烦躁又诚实的点着头……
“……怕改变吧?活了十九年,突然蹦出个爹,去病不知后面会怎样吧……”卫青慢慢的轻轻的和他念叨。
那柔和的声音,让霍去病抽噎着抬起眼睛,那是舅舅水一样温柔的清凉的眼眸,那怀抱中,有他幼时就难以割舍的安全,他像只受惊的幼兽一样,缩在卫青怀里,等待舅舅的抚慰。
骠勇善战又伶牙俐齿的魔王,长了这么大,还是这副老样子。他比卫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