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锦衣卫-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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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妙笔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仔细跟秦燕分说着劫法场和逃走的时间路线。
秦燕轻轻的点着头,手指有意无意的拨弄着箭羽,心里却是平静的很,若是真的救不出来,便和小舞死在一起好了。
当年的绍兴,秋日黄菊,两个妙龄少女,偷懒躲在山坡后,嬉笑着说早晚要拉着林大姐,学人家桃园三结义……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小舞的身上被换上一套白色的囚服,一条结实的麻绳,将她的双手牢牢绑在身后,脚下被扣着一条两尺长的铁链,每走一步,铁链都会拖在地上,叮叮啷啷的发出令人烦躁的声音。八名皇城司精选的卫士,手按腰刀,紧紧的包围着小舞的左右。
端坐在台上的诸位官员神色各异,陆游是一脸焦急,只恨帮不上韩风的忙。许衡和曹宗卿交换了一个眼色,心照不宣的露出一个微笑。连江双手捧着热茶,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否在碎碎念,祈祷韩风回来了,不要发疯。魏子兴凝神闭目,面无表情,压根看不出他的心思。
陈远尹却是不同,他那一双小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走入校场的小舞。这个女子,只是一个筹码,是临安李氏和韩氏之间博弈的一个小小筹码。小舞的生死不足为道,但是临安有人要用这个女孩子的命,来狠狠的打韩风的脸!
皇城司是为官家服务的,所有的消息,除了贴身太监之外,就数皇城司知道的最快了。虽然陈远尹并不知道信息就是财富这句话,但是他也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如今,官家退位在即,再有几个月,太子就会成为新的大宋皇帝。
自己做这个副职,已经做了太久,有些厌倦了,一个人独掌皇城司是什么滋味?陈远尹很想尝一尝,他还记得李四维对自己说过的话——去建康府,斩了那个女人,未来的皇后,会保你独掌皇城司!
这句上不得台面的话,却叫陈远尹怦然心动。谁都知道,当今太子是个怕老婆的主儿,太子妃的话,有时候比太子的话更加管用,既然人家已经许诺了皇城司都指挥使的职务,杀一个女孩子算得了什么?韩风的怒火?哦,不,身为皇城司都指挥使,不知道比韩风高了多少层级,怎么会去惧怕一个后生,就算是韩侂胄又能怎么样?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背靠大树好乘凉!
看着那个白衣女子缓缓走入校场,陈远尹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轻声唤过苏夕颜道:“去,验明正身!”
苏夕颜无奈的点了点头,抱拳离去,走下点将台的时候,忍不住朝着北方看了一眼。他觉得自己欠了韩风不少,如今韩风的部下要被杀头,自己却是什么忙都帮不上,苏夕颜的心里格外难受。
走到小舞的身前,苏夕颜看着那个镇定的少女,轻声说道:“小舞姑娘,对不住了!”
“别这么说。”小舞平静的根本不像是要被杀头的人,冲着苏夕颜微微一笑,转身走到校场前端站好。
两名官差模样的人,快步走了过来,一人端着一个大木盘,左边的盘子里放着两盘菜,一荤一素外加一碗米饭,右边的盘子里,放着一壶酒,一个酒杯。
那官差厉声叫道:“有的吃,便吃,黄泉路上,不至于做个饿死鬼。来生投胎,好好做人。”
小舞轻轻一笑,苏夕颜侧首怒喝道:“滚开,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那两名官差不知道怎么惹到了皇城司的官员,狼狈不堪的放下饭菜酒水,急忙走到一边去了。苏夕颜抓起酒壶,满满倒了一杯酒,双手递到小舞面前,诚恳的说道:“小舞姑娘,我和韩大人并没有深交,但是看到你们愿意为了他,甘愿赴死,可想而知,韩大人是个怎样的人!这次,苏某人无能为力,惭愧的很,若是无力回天,此事内情,在下必将对韩大人一五一十分说清楚,将来为小舞姑娘讨还公道!”
“这一杯酒,苏某敬的乃是大宋朝第一刚烈女子!”
小舞费力的用被扣住的双手接过酒杯,秀丽的眼眸含着一丝笑意,一饮而尽!
校场内外的老百姓,挤得水泄不通,个个瞪大了眼睛,准备看着那个不凡的女人被杀头!
一片雪花飘飘摇摇的落了下来,已经晴了数日的建康府,再度落下小雪!
黑沉沉的天空,无数雪片转眼间抖落而下,轻轻飘落在小舞的发梢,那一袭飘逸乌亮的长发,随风轻摆,分外憔悴!
“莫非有冤情?”小后生喃喃的说道。
他的同窗忍不住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又不是六月雪,发什么疯呢?”
“午时三刻到!”执法官厉声高呼。
陈远尹含笑看着连江,淡淡的说道:“连大人,看你了!”
连江一脸无奈,咬了咬牙,随手将签筒一丢,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高声叫道:“斩……”
远远的,酒楼上,一人扣紧弓弦,四箭扣在指缝,弓开如满月,眼神凌厉如刀!
混乱中,校场里,一人擦着火折,看似漫不经心,火折若落下,必然石破天惊!
第56章 归来
城门口的官兵,百无聊赖的看着悬挂在门洞上的冰柱子,口中默默的数着。
“三十七根,是单数,哈哈哈,来,输给我五十文。”那个抱着麻扎刀的官兵,哈哈大笑起来,伸出大手,挨个跟那些打赌的官兵们收着钱。
这鬼天气,阴霾的马上就要下雪,城外的人,懒得进城,城里的人,懒得出去。何况,今天城里校场上,还有人要被杀头。大宋法律十分宽松,一般来说,很少判人斩立决。这次,杀的还是一个女子,更是叫人诧异。守门的城卫,有心去看个究竟,但是职责所在,又不能走开,只能无聊的蹲在门洞里数冰柱子玩儿!
“多谢诸位了,今天赌神爷爷罩着我。”那个赢了钱的官兵乐呵呵的笑道:“要不然,晚上咱们大家伙儿一起去找个青楼,乐呵乐呵?”
一个抱着白蜡杆子的官兵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我可没你那么好的心情,明天,我要被调去看着豹组,听说,去那边的人,差不多都被豹组打过。人家都是各个军营里边的最强者。我这样的丘八,哪里挡得住人家一个拳头,想起来,我就愁啊!”
“是啊!”一个老兵搓着手走了过来,故作惊恐的吓唬那个小兵道:“你还不知道吧,今天杀头的女人,就是豹组的人。她死了,豹组那些爷们还不得发疯啊?你明天去站岗,十有八九是要吃苦头的。别看沿江大营那些官军都在,遇到什么事,倒霉的还是我们城卫!”
几名城卫官兵齐齐叹了口气,只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身在城卫,只能被豹组那些人欺负,也无可奈何。
空旷宽大的北门门洞里,几个无聊且愁闷的老兵,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很明显,这个兵,他们当的并不痛快。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飞快接近,几名城卫诧异的抬头朝外看去,这么个天气,什么人还在打马飞奔,朝建康府进来?不过,职责所在,城卫必须是要拦下来盘查一番的。
人未到,蹄声如雷已经先至,马蹄敲打在坚硬的地面上,似乎隐隐震动了大地。那几个城卫刚刚站好队伍,一队骑士旋风也似的卷入北门。
“来者何人?下马盘查!”领头的城卫高声喝道。
“滚!”当先骑士马鞭一挥,鞭花在那城卫头顶炸响,啪的一声脆响,吓得那个城卫急忙抱头蹲下。余下几个城卫见势不妙,十分识趣的让开道路,贴着冰冷的墙壁,生怕挡住了那队骑士的道路。
数十骑飞奔入城,惊魂未定的城卫拍了拍胸脯,恶狠狠的吐了口吐沫,跺脚骂道:“给老子一匹马,老子也能拦你下来。”
“你们看到没?”那个颇为老成的城卫,呆呆的看着那队骑兵远去的方向,忽然间脱口而出:“我好像看到了细作司的骑都尉。”
“谁?”还有人没反应过来。
老城卫战战兢兢的说道:“是那个杀人不偿命的韩风,回来了!”
飞驰的烈马,在空旷的建康府大街上狂奔。天气太冷,街上的人稀少无比,今日建康府出了门的人,大多都聚集在校场。街上那些稀稀落落的人,看到狂奔而来的烈马,立刻躲闪在一旁,给那群气势汹汹的骑士让开道路。
韩风的大腿被马鞍磨得隐隐生疼,刚刚从江北归来,一路上的艰辛自然是不用说了。下了船就听说小舞今日要被斩首的消息,韩风二话不说,带着那群跟随自己从江北归来的战士,“借”了码头守军的马匹,一路狂奔进了北二门。
大军校场已经不远,远处那些喧哗的声音渐渐传入韩风的耳中,他的脸色却阴沉的像是一块冰冷的铁板,大腿上的伤口,在马鞍上摩擦,似乎又要渗出血来。可是韩风却没有停下来看看伤口的意思,马鞭飞舞,将胯下战马打得狂奔不止。
细碎的雪花缓缓从天空飘落,落在韩风的眼睛上,化作水珠,模糊了他的视线,远方密密麻麻的人群,黑压压的一片,将大军校场挤得水泄不通。
韩风焦急的抬头朝天空看去,没有阳光的天空,纷纷扬扬的落着雪花,根本不知道时辰,但是算起来,午时三刻,只怕,马上就要到了。
挤得热火朝天的人群,忽然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站在外围的老百姓回头一看,一队烈马飞奔而来,虽然看着这里人山人海,却还是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吓得那些老百姓立刻让开道路,拥挤的人群顿时混乱一片,成百上千的人想要退开,却是彼此挤在一起,甚至有些瘦弱的人已经被挤倒在地,惊声尖叫着,想要躲开那些烈马!
马上骑士的骑术实在精湛,到了人群外围,齐齐翻身跳下马来,除了为首那人依然端坐在马背上,余下一队精悍官兵手持刀鞘,用力将人群推开一条道路。马背上的韩风,紧咬牙关,冷冷的看着前方——那个白衣女子,俏生生的站在风雪之中,宛如一朵盛放在冬天的冰花,那么平静,那么淡然……
马儿一步步朝前挪着步子,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已经嗅到一丝即将要出乱子的气息,无数目光投向策马缓行的韩风,顺着那些豹组官兵的推搡,缓慢却又整齐的给韩风让出一条道路来。
端坐在高台上的诸位大员,已经发觉了这边的纷乱。陈远尹心头一紧,拍案叫道:“时辰已到,斩!”
一声号炮惊天震响,侩子手用力一推小舞,要她跪下,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小舞的身体,忽然一支利箭闪电般洞穿了他的手臂,那名肥胖的侩子手,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臂,这才撕心裂肺的发出一声惨嚎。嗖嗖嗖,破空之声连响,小舞身侧的几名皇城司护卫顿时被射翻在地。
点将台上乱成一片,许多官兵举起盾牌冲上高台,惊慌失措的东张西望,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在法场闹事。陈远尹到底是皇城司的第二号人物,场面虽然乱得一塌糊涂,陈远尹脸色依然镇定,厉声喝道:“立斩人犯!”
混乱的官兵队中,一人擦着了手中的火折子,缓缓的看似不经意的朝一条长长的引线递去。酒楼上的秦燕,顾不得别事,一支支长箭落在手中,凡是有人敢于靠近小舞的,必然被她一箭射翻,虽然不是什么致命伤,却也叫人半晌无法站起来!
校场里的老百姓们兴奋莫名,热血沸腾的他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幕,劫法场,这种只会发生在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如今就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怎能不让他们亢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