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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大火 作者: 雪莉-哈泽德-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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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旅馆的房间里,他打开奥罗拉的包裹。里面的书,是他喜欢的一位作家的新作,名字叫做《回归》。当晚他就读完了它,快到天亮才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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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母亲安排了一个开小型货车的司机去火车站接他,司机运货的路线经过他家房子附近。尽管一路上都被延误了,他还是在天仍然亮着的时候回到了家中。家乡的土地,到现在为止还是暗褐色的,正在成长的生命轻抚着它。那栋他正穿过平地走过去的房屋也许本来就是一个幻觉:一座精美的老式建筑物,应该位于开阔的乡间,它的气味和故事应该存在于向海的那一边,在东方,而不是在这繁忙的英格兰,就像这么多的被证实的事实一样,原是不大可能的。浅色的石头相当高。这栋房屋很惹眼。两个多世纪以后,它的结构和周围的环境是不一致的。 
        
        他的母亲站在一直通向大门的几级石头阶梯的最上面,正在朝外张望。利思不能够回忆起以前她曾经这样做过除非是他非常小的时候。某些深入到童年时代的记忆,在那一瞬间,确实触动了他。他也为自己的情绪感到惊讶:那是内疚和痛苦的混合。 
        
        〃亲爱的,〃她说,〃亲爱的。〃好像她已经忘记了他的名字。   
        他们拥抱,走进屋内。他将他的手提包放在门厅里。光线从一扇椭圆形的窗子照进来窗子镶嵌在正门的上方,就像教堂里的那样显示出墙壁和楼梯的洁白,比他记忆中的更纯洁,或者说更简朴。房屋的气味,那是被吸入的记忆,转瞬即逝,似乎近来很少散发出油漆、上光的蜡,和放在罐子里的百花香料的味道。 
        
        他们一起在一个大房间内坐下来,在炉火的旁边,他的母亲从一个装得满满的篮子里将松果和几块圆木材倒进火中。高高的房间,带有狭长的窗户和很多书、几张画,一些有趣的小玩意放在桌子上。他握住她的手。他看出,她害怕再也见不着他了,不仅因为他的旅行和冒险,而且因为他的漠不关心。他也许会选择永远都不归来。纵然他们想要继续运用某种社交性的掩饰,还是会有这种随时可能出现的经验束缚着他们。大部分是和女人在一起,这种情况才会出现。 
      
        穿着一套深红色的羊毛套装,他的母亲,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精心地打扮起来不像奥罗拉按照浪漫的时新式样,而是遵守着非常讲究的传统的习惯。儿子还记得古老的钻石的饰针,像一根绳索似的金手镯。她是为了他而穿着打扮,就像为了一位重要的客人。 
        
        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年轻的女用人端来香槟酒;冲着他微笑。他的母亲对她说:〃你应该动身了,多萝茜,在天黑以前。〃同样是关心,口气却变了。当这位姑娘又打开门,要离去的时候,一只小狗跑进来,急忙冲向沙发,做出发狂的样子,跳跃着要上来。 
        
        〃它不可能是格西吧。〃他把哈巴狗抱到他的膝上,它在膝上兴奋地扭动着身体,舔他的手腕和手指,抬起它的黑色的面孔瞧着他的脸。〃格西,你这个老亲亲。〃他说着,狗用欣喜若狂的爪子在周围踩来踩去。 
        
        〃它十四岁了。有一只猫,也同样,应该还是从你年轻的时候就有了。〃他的母亲说,〃那条狗认识尤利西斯的故事竟然被如此小题大作然而世界上任何一条狗都会认识它的主人,直到生命的终了。〃艾丽丝以居高临下的态度谈到荷马。 
        
        利思把狗放在他的身旁,倒出香槟。〃这酒一定很难搞到。〃   
        〃正合你的心意的种类,是的。〃   
        那是过去的语调: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放松,既然变化使内心产生了沉重的负担。越过他们举起的玻璃杯,她以探询似的关爱直视着他,不过在这种目光的接触可能会变得尴尬之前,掉转过脸去。在新式的应变方面,他的母亲具有比她年纪要老得多的人的那种胆怯。 
        
        她一度和他自己的一样黑的头发,已经夹杂着灰白。像他一样的黑眼睛,现在似乎更大了,带着几分坦率。他说:〃我在想,我们看上去极其相似。我在你的身上看到我自己。〃 
        
        她很高兴,不过说道:〃你有你父亲的脑袋形状,还有额头。〃对于智力,她没有提出所有权的要求。她对谈到他的父亲已经做好准备。〃那天早晨,他完全和平时一样。早餐以后,他步行去村子里,带着报纸回来,就像通常做的那样。〃 
        
        新奇的事情在这里:他的变化无常的父亲,作为一个遵循地方习俗成长起来的人,按照他的家乡的方式行事。他的死亡的到来,是有条有理的生活的顶点。然而奥立弗的天性中又透露出一丝有节制的暴力行为。他的突然死亡永远是可能想象得到的尽管不是像这种习惯性的悠闲的户外散步的结果。 
        
        艾丽丝说:〃我不知道你打算怎样处理城里的寓所。〃这是指他父亲位于悉尼街的一套小公寓房,一座老房子的上层:在早些年间,无疑是幽会的地方。他的母亲在伦敦游览的时候曾经住过,很可能带有一种侵扰、侮辱和不舒服的感觉。 
        
        母亲和儿子都不想接受它。它将不得不被清空。利思说:〃我记得有些书,不过除此之外十分简陋。我需要在伦敦有个地方,但不是那里。〃   
        他的母亲同样希望他有一个伦敦的临时住所;她并没有提议他们一起住。   
        〃那么,你应该卖了它,父亲的寓所。〃   
        〃艾尔德瑞德,它现在是你的了。〃看到他的关心,她说,〃你要去和律师谈,那里有很多文件要审阅,要签字。钱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多。需要一年的时间弄清楚。奥立弗在这方面是天才在所有的事情上,我猜想。他在这个国家的财产的安排是精明细心的,在国外却不是。在我们自己和奥罗拉之后,还有一大堆受益者。他喜欢遮遮掩掩的。我可以按照我选择的去做。我希望继续住在这里,大本营。可是也想再到国外去住住,那些我熟悉的地方假如它们仍然在那里的话还有不熟悉的地方。去结交新的人。〃她控制住她的嗓音。〃这永远是不够的,在这里勉强维持这个家,再加上战争。而且奥立弗经常外出。〃 
        
        该轮到他开口了:〃我也是。〃   
        〃你是在参战。〃   
        假使那样的话,这最后的三年,是出于他的选择。   
        如此看来,她厌倦、孤独,有时到了极点。冬天的夜晚,黑暗、寒冷、寂静的房屋,没有亮光的田野。轰炸机发出嗡嗡的声音飞过。一度打造出来的形象艾丽丝像女皇一样统领着她的王国,发号施令,甚至炫耀般地献身于他的父亲;在会见客人的时候,出现在周围,作为女主人,坐在固定的位置上,一心一意,不可缺少渐渐变得虚假而不可靠。她觉得自己年华老去,想当然地认为得不到充分的爱。 
     
        至于在城里的住所,她曾经想到过斯隆街,她有些朋友住在那里的一栋楼房内。   
        〃这些朋友也是父亲的吗?〃   
        〃哦,不是。奥立弗不能忍受他们。〃   
        当奥立弗不能忍受什么人的时候,他决不隐瞒。   
        现在她问起,你是怎么找到奥罗拉的,这些天来她定期和奥罗拉通话。   
        〃我是多么高兴见到她。〃提到奥罗拉,也是一个变化。她的存在被长期地,并且费尽心机地隐瞒着他的母亲。〃虽然她心烦意乱。〃   
        〃奥立弗的去世尤其使她难受。而且那时,在城市里面,人们都精疲力竭了。希望落空,生活仍然是如此艰难。〃   
        利思告诉她,他是怎样步行穿过伦敦,就像穿过古城庞贝一样。   
        〃你肯定已经见过许多的毁灭,在别的地方。〃   
        〃这是我自己体验的毁灭。〃   
        她点燃一盏灯。房间里是寒冷的。〃我只是为了重大的事件才使用这个房间。只要你乐意,我们随时开饭。我有一只松鸡,是礼物。腌过的,不过很鲜美。〃   
        起先是丘鹬,此刻是松鸡。英格兰靠它的鸟儿过日子。   
        〃我很高兴,〃他说,〃被当成一桩重大的事件。〃   
        她站在那里说:〃那么你已经见过奥罗拉,现在到我这里来。我想,当一个男人归来的时候,通常是到女人那里去。〃   
        〃奥罗拉说,那么多的珀涅罗珀。〃他知道,她极其想问,爱上什么人吗?如果她问的话,他想自己会告诉她。   
        带着她新近才有的试探性的神态,她说,她已经为他预备了他父亲的房间。一间卧室,连着书房,奥立弗·利思工作到深夜以后,就在那里睡觉,就像他经常那么做的一样。卧室有一座壁炉,和书房本身的炉火共用一条烟道,制造出一个温暖的套房。这两个房间,是所有这栋房子里的最不合少年艾尔德瑞德意的,也是最不为他所了解的。 
        
        〃你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改变。房子是你的。〃靠近他站着,她说,〃我告诉你,我希望把它当作大本营的时候,我理解你也许会有不同的想法。〃   
        〃当然不会,你怎么会那么想?〃   
        〃事物也许会变化。你也许想要再结婚。〃   
        他说:〃也许吧。即便如此,有些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在冰冷的大厅里,有一大盆菊花,放在一个有垂柳图案的装饰盆里:日本的流苏状的银白色的花朵,宛如流星。他的母亲为了培育它,去请教过皇家植物园的一个人。 
        
        〃我非常高兴你喜欢它。我想它也许使你想起了日本。〃   
        一切事物都使我想起日本。   
        〃由于漫长的冬天和可怕的暴风雪,我们的花园里什么也没有。至于我的菟葵,时间也太迟了。〃   
        他露出笑容。〃在这个时刻,你似乎没有改变。〃   
        〃我是变化了,老得多了。〃没有卖弄风情般地期待别人的否认。〃同时你,艾尔德瑞德,也是大大地变样了。〃   
        〃奥罗拉说过相同的话。〃   
        〃一个出类拔萃的人。〃带着淡淡的微笑,她承认,她并不了解他的心思和生活。   
        他们走向饭桌的时候,她说:〃一些寄给你的信到了。它们在你的房间里。〃   
        在他父亲的书房内,办公桌上先前一个人的东西已经被清理干净,吸墨具上放着信件。因为发现没有海伦的来信而懊恼,他真想立即向着她大声呼喊,朝着那个天涯海角之外的不可靠的地址。他知道,她是会写信的,她的信也许会寄到事实如此在早晨。同时,就他们两人而言,各种各样不可逆转的事情,已经在他们之间蜂拥而至。 
        
        两个房间里的壁炉都点燃了。他必须问一下母亲关于烤火的木材。一定很难弄到,而且昂贵,他们应该储藏充足的木材。   
        他熄了书房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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