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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大火 作者: 雪莉-哈泽德-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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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   
        他熄了书房的灯。房间由于炉火的光而变得亲切。卧室里放着更多的书、一些画,还有一个深红色的靠垫放在窗边的椅子上。他记得房屋的这一部分朝南。他坐在床上,一件温暖的晨衣已经准备好放在那里。他用旧了的手提包被打开了。 
        
        最靠近他的手边的书架上,放满奥立弗·利思自己著作的多种版本和译本,那些被无数人读过的小说,给他带来声誉,带来一种近似于知名人士的光环,并且造就了一位有钱人的儿子他,从现在起十年的时间,几乎不必使用或者需要金钱。伸手可及的地方,是一本早期的著作:《特洛伊之光》,艾尔德瑞德肯定在好久以前读过这本书。他看见整个书架都被用来放他父亲年轻时期的著作,它们当中的有些书在他出生之前就出版了。现在读它们也许会唤起同情,或者为一些问题提出解释。然而他并没有将手伸向这些解谜的线索。 
     
        当他准备睡觉的时候,发现床单被一个装着热水的瓶子焐得很暖和。他躺下看着四周的墙壁。在这个房间里,他从前难得进来坐一下,更不用说躺下了。家里最好的两幅画挂在这里:一幅十七世纪意大利的风景画,全是绿色和蓝色,以及1820年的一片荒凉的海滨,是这个地区的水彩画家创作的。房间里还有一面镜子,法国式的,不大,镶在红色和金色的框子里。地板被一张中性色彩的地毯全部铺满,地毯上放着两张波斯产的小地毯。房间里的一切都是很协调的,而且可能会引诱人产生亲近的感觉。 
        
        他最后一次看见他父亲就是在这里,在他即将启程去东方的前夕。第二天清晨日出之前他就要离开,前来告别。奥立弗正靠在床上阅读。他的胫骨赤裸而苍白,露在穿着拖鞋的脚和佩斯利涡旋纹花呢的晨衣之间。他的儿子不能记起,以前曾经看见过父亲裸露的双腿,除非是童年时期,在海边。当时它们应该是晒成棕色的,强健,没有枯槁。 
        
        奥立弗合上书,示意要起来,被儿子阻止了。艾尔德瑞德坐在一张用旧了的锡耶纳风格的椅子上,如今正放在窗子旁边同样的地方。他没有将椅子拉到床边来,那样做就会制造出一种病弱的气氛来;但是第一次意识到,好像他掌握住父亲的衰老:战士的儿子,从战场上归来后,又精神饱满地朝着他的冒险活动出发,临行前来向年老体弱的父亲致意。所有这种印象都是相互的,奥立弗自己应该是会感觉得的。那天晚上,他的最严酷的自我,对于他的儿子选择离开这个半球充满怨恨,对于一片骚乱中的东方冷嘲热讽。完全没有私人之间的关系。当艾尔德瑞德起身要离去的时候,他的父亲马上从床上起来,充满活力地转身将脚放在地上站起来,握着手锐利而闪亮的目光一直凝视着他。嘴里说出干巴巴的没有感情的话:〃那么,祝你好运……期待听到你的消息……让我们知道如果你需要……〃他根本不可能把不耐烦的漠不关心,想象成为对于感情或者关心的一种掩饰。 
        
        儿子心里带着短暂的早已习惯了的疼痛离开了。   
        现在他突然想起,他的父亲膝盖下面暴露出来的腿,由于过敏长了斑点,一般被称为龟裂通常是年纪大的人在严寒的冬天出现的干燥的脱皮。而且他曾经将目光和注意力,从那通常引起怜悯的细节上移开,那个细节无助地触痛了他。 
        
        通过母亲,他也许能够慢慢地取得对于这个男人的了解。   
        靠在暖和的枕头上,他认识到,他从来也没有留意过这个房间的天花板。顶上的阿拉伯式花饰,应该归功于一种优雅的十九世纪的重新装潢。他父亲的得不到满足的眼睛,无数次在这些从容不迫的草体字母上面移动。艾尔德瑞德·利思回忆起他自己曾经睡在下面的房梁和竹竿,还有潮湿的帐篷的夸张的拍击声。经常有肉眼能看见的星座,以及某个令人沮丧的旅馆里悬挂着的电灯泡,带着虫子组成的光晕。多年以前在国外,在油漆的拱顶和穹顶上,看见彩色的、人文主义的、神的风景。还有那个小得可怜的房间,头顶上是用花格镶板装饰的圆花窗。约翰·济慈就是在这个房间里去世的。 
        
        仅仅是此刻,才第一次看见父亲的这个灰白色的屋顶。奥罗拉看见过这个屋顶。这真是不可思议。他感到好奇,他的母亲,即便在早些年间,是否曾经在这里睡过觉。他几乎不能回忆起他父母的房间,他们的床是什么样子。谁又能够知道,他们之间的爱情很久以前就好像已经枯萎,后来又是如何在他们那里出现的呢?关于这样的事情,我可能错了;关于差不多任何事情,我都可能错了。 
        
        海伦应该睡在这里。他应该写信告诉她。   
        他熄灭了灯。炉火的光越来越小,可能是这所房屋里仅有的光亮。长途飞行的颠簸,返家,并没有使他感到不便。门外,从北海吹来的风力增强了,有时具有拔地而起的力量,要不然则发出尖利的声音,好像拨动着金属的琴弦。他知道,寒冷刺骨的天气里,男人们在天亮时分撑着平底船,去附近的沼泽地收割芦苇和莎草像人一般高的芦苇,割伤人很疼痛,比较容易从结冰的(他们用方言讲〃上冻了〃)水中拔起来。芦苇被加工成盖屋顶的材料,给人们提供一个赖以生活的古老的栖身之所。他年轻的时候,偶尔乘平底船跟着男人们一起去,回来时像他们一样,冻成青紫色,并且也像他们一样,小声嘟哝:〃俺冻着了,俺浑身都冻着了。〃考验自己的男子气概。 
    
        因为长时间的飞行,他仿佛是从高空俯视那边缘地区不是真正的海滨或海岸线,而是灌水的丘陵草原地带,边边沿沿,纵横交织地覆盖着顽强的、生生不息的植物。 
        
        这些事情,他也应该告诉她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在自己的家里睡着了;从这个地球的温暖的一边回归了。   
        他的母亲正在回复吊唁的信件,在一间很小的,重要的房间里。这个房间被称为办公室,靠近正门。亲吻过她以后,他去厨房要求吃早餐。走廊里,挂着年轻的地质学家的画像,那时他还没有成为艾尔德瑞德的父亲:一幅画像陈旧了反而更好。厨房本身很大而且很高,中央放了一张大而结实的饭桌。和记忆中的差不多,不过需要上油漆了。一位年老的女管家正在炉子旁边忙碌着。小心地把炉火拧小,用一条白毛巾擦擦手,她过来跟他握握手:〃我是卡索太太,先生。〃她的面孔很熟悉,可是显得太老了。看见他迟疑不决的样子,她露出笑容:〃你大概错把我当作杰西了,你年轻时她在这里。〃杰西是年轻很多的妹妹,1941年参加了妇女土地服务队,后来和一个来自轻工部队的波兰流放者结了婚。 
        
        我年轻的时候。我的母亲也说过这种话。好像他自己是某个归来的上了年岁的人。这正如奥罗拉曾经告诉他的,他应该预料到会发现他们全都在他们原来的位置上,等待着。 
        
        她说:〃我刚刚接手这份工作一段时间。很高兴见到你,先生。欢迎你归来。我为你的父亲感到难过,一位尊贵的绅士。为你的母亲感到悲哀。生活了这么些年以后,失去了终身的伴侣,我懂得那是怎么回事。〃她问他早餐想要吃什么,她应该把餐盘端到哪里去,他说,他想就在这里吃,在餐桌上,除非他碍事。 
        
        〃邮件什么时候来?〃他不想问他的母亲。   
        〃大约就是此时。老邮差退休了,现在是个小伙子,骑脚踏车送来。〃   
        她拿来茶和烤面包,他在靠近旧的焦炭炉的地方吃着。炉火昏暗,略带粉红色地燃烧着。他坐在一把带藤编成的底座的椅子上,他认为这把椅子来自于意大利。间或地,通向长了草的庭院的沉重的门,凭借着一股寒冷的、潮湿的、宜人的清晨的空气,朝着里面打开,放进来一些年轻的人,他不认识这些人,但是他们带着好奇,冲着他点头示意,再去别的地方忙着干活儿。肉汤和洋葱从炉子那里发出咝咝声,闷燃的焦煤的味道,破旧的石板地面成年累月飘浮着湿气,绞干的抹布,头顶上的茶巾架上挂着一排正在晾干的茶巾。他的那些疏离和归属交织的感觉,暂时得到解除。 
        
        卡索太太给他拿来一片火腿和一个鸡蛋。他想知道,由于他的缘故,家里作出了什么样的牺牲。或许这是某个人最后一份配给定额最后一袋焦煤、最后一个洋葱。他带回来了高级的茶,还有其他外国产的生活用品。 
        
        他等待她的信。他领她看了遭到毁坏的街道,她和他一起去会见了奥罗拉,登上了火车,坐进汽车,在他母亲的身旁;在他的床上。假如她会在这个厨房里的话:她那通红的面颊和明亮的局促不安的眼睛。噢,老天,她离得是多么遥远啊,我们不可分离,却又是离得多么遥远啊。 
        
        院子的门被一个大约二十岁的小伙子猛然推开,他不是邮差,不过他白肤金发,肌肉发达,穿着蓝色的风衣,从肩膀上放下一个破烂的粗麻布袋,鼓鼓囊囊地装着劈好的木材。卡索太太说着〃稍等一下〃,拖出一块刮痕累累的帆布,年轻人从她手中接过去,铺在石板地上。 
        
        艾尔德瑞德站起来,和他握握手。〃我认识你。〃   
        〃利思先生,这是迪克·莱斯特。你离开这里去打仗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   
        莱斯特解开麻布袋的带子,开始抽出劈开的原木。这一切以前都发生过然而小伙子那时还不到做这件事的年龄。   
        〃你的父亲,不是吗?过去总是给我们送木材来。〃   
        〃正是那样,不错。〃木材被细心地掸掉灰尘,排列整齐。有一个被隔开的房间,是不用的食品储藏室,木材就堆放在里面,加工整理好,弄得很像样,供客厅用。〃我爸爸在战争中受伤了。〃 
     
        轻轻地,卡索太太说:〃迪克的父亲失去了双脚。〃   
        〃那么,是地雷吗?〃   
        〃不是,是冻伤。他去当了商船船员。护航去俄国:到过阿尔汉格尔斯克、摩尔曼斯克。他们在北极沉船了,他在救生艇里。八艘海轮,只有四个幸存者。〃他跪着,从木头堆里朝上看着。〃他在家中,同样的地方,诺里奇附近。可是我的母亲去世了。他变得垂头丧气。〃 
        
        〃他会见我吗?〃   
        〃我想他将会很高兴见到你。〃   
        〃我记得当我还是一个小孩的时候,他是一个很年轻的人。我长大后,你就和他一起到这里来,一个小家伙。〃淡黄色头发,一言不发,很戒备的样子。   
        〃那时我是个少年。目前我只是帮帮忙而已。〃   
        临时工们,从他们被改变了的世界来拜访拜访。因为他的归来,或者是因为他母亲在办丧事,叫来额外的帮手:有礼貌、随和、独立自主。   
        卡索太太说:〃迪克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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