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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我不说话不代表我不知道-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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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垂眸,注视着面前的玉佑樘——
    她好像还是比自己矮许多,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不见长大多少。
    谢诩心头莫名软塌了一块。
    这孩子在他心里,始终是那样瘦小纤弱,就像她第一次来寺里,自己将她从马车上抱下那样,轻得简直不可思议……
    可是不知为何,自那日起,她压在他心头的力量却越来越重,她轻轻一暼而来的目光都能让他都觉得很累,觉得难受,觉得折磨,觉得无可适从。
    这种感觉让他痛苦,却又让他甜蜜,他心中有自己的担当,本只想就此度完一生,不再有所求……可是这几日,他才倏然明白过来,他也有所求——
    人有所求便有所惧,所求为软肋,她已彻底变成他的软肋。
    “谢先生?”玉佑樘总觉得今日的谢诩很是奇怪,急吼吼叫她来,却又不吭一声,只静静站着,不由喊了声。
    谢诩目光还胶着在她脑袋上方,极轻地“嗯”了声。
    玉佑樘问:“叫我来有什么事?”
    谢诩:“没事。”
    “……”玉佑樘脑后黑线了一把:“那我回去了,把徐阶他们撂在那不大好。”
    徐阶他们……
    她时时刻刻惦记着那几个无关紧要的人,连同自己多待一刻都嫌长,都怕怠慢了那些人。
    谢诩原本温柔的心绪一瞬冷透,他凉凉开口道:
    “我不会同意你迁仓的,就算圣旨下来,我也会封驳回去。”
    玉佑樘一听,心中顿时蹿出一团火:“你那天在朝上明明同意了的!”
    “我根本没有同意,我只是不想多作辩驳,”谢诩扬目不再看她,侧了个身:“你难得有个不错的点子,作为师父,我也不愿让你在朝堂上太过丢脸。”
    “凭什么不同意?你也知道是不错的点子,”玉佑樘走至他跟前,强迫谢诩正面自己,眼光灼灼道:“我和他们都选址选好几天地点了,只希望能做到最好,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不行,你怎么可以这样出尔反尔?”
    谢诩轻笑一声:“那也只能怪你先前没有先与我商量。”
    他面上维持着淡然之色,心已经揪紧到极处,他痛恨这样的自己,饶是再想将她紧紧禁锢在自己身侧,一步也不离,也不能有尽然的理由。
    他与之她,只有一个“师父”的身份,这是他曾拥有她的唯一理由,也是她欲将脱离,且同自己越走越远的最大鸿沟……
    谢诩敛了长睫,耳畔只能听见玉佑樘咬牙切齿万般恼怒的语气:“你这样言而无信,还配称人师。首辅大人,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烦你,咱们各凭本事好了。”
    谢诩原先便被那些无所适从的情绪折磨得难受不已,玉佑樘这句话宛若一点火,瞬间将他完全引燃!
    他同她在一起那么久,她竟因为那几人要与他从此恩断义绝……
    谢诩目光重新回到那张一个多月以来都叫他魂牵梦萦的脸上,这张脸此时已经恼怒已经微微泛红,小口微微张着,一点点喘息,就像他那晚所梦见的一样,就像他那日送她的那一枝粉桃一般……
    似中了魔怔一般,他大掌一抬,随即掐住了玉佑樘的下巴,俯身亲了过去!
    明显感觉到手下人微微一怔,谢诩顺势撬开少女的唇,更为深刻地吻了下去。本能驱使,他愈发捏紧了她下巴,迫使她与自己愈加紧密,亲吻得越久,他覆在她唇上动作越发轻柔,他极为细微的舔舐,吮吸,像在品尝一个甜美的梦……
    倏地,大概是手中的小女孩反应过来了,一下用力推开了他脸……
    梦境就在此刻戛然而止!
    谢诩回过魂,幽暗的眸色慢慢清亮开来。
    眼前的玉佑樘一脸羞恼,脸红得似是熟虾,她瞪着自己的眼睛也可爱极了,像一只炸毛的小兽。
    微风过来,她颊边红晕逐渐褪却,而后她慢慢抬起手……
    谢诩觉得玉佑樘大抵是要打自己,也不闪躲,甚至不动声色小幅度倾身,以保她能够得着。
    却不料玉佑樘就着手背,一点点慢慢抹去自己唇上的水色,然后极为冷静问:
    “你为什么亲我?”
    谢诩轻微一怔,随即强势反问:“你不允许?”
    玉佑樘脸尚又有点渗红:“我当然不允许。”
    谢诩垂眸看她,眼底泛滥出一水温柔,问:“若我不同意,你就不会迁仓么?”
    玉佑樘不知他为何会扯到这个,如实答:“我都准备那么久了,自然也不会。”
    谢诩一脸坦荡淡定,理所当然道:“那我自然也不会因你不允,而不吻你。”
    玉佑樘:“……”
    作者有话要说:  呼——
    
        
☆、22第二十二幕

    沉默半晌;几只栖鸟啾啾飞过,玉佑樘才小小后退了一步;问道:
    “所以你亲我;只是为了如此?”
    谢诩方才还算灵活的脑筋一下又当了机,只答:“……嗯。”
    “那就好,”玉佑樘长吁口气;又评价道:“谢先生若对我迁仓一事心有不满,还是用以往那些法子来罚我吧;这种实在是……”
    她撇撇嘴;撷了个自认为最合适的词:“无福消受。”
    谢诩闻言,一动不动;也不吭一声。
    玉佑樘见他没反应;理了把少许凌乱的衣袍,转身走了几步,又自游廊中回头,见谢诩还似石像般僵硬在原处,询他道:
    “谢先生不跟我一起走?”
    话落,便见她口中所呼之人似醒了一般,三步并作两步,夹带劲风,自她身边走过,转眼便不见踪影。
    玉佑樘左右拧了把方才被捏疼的下巴,心道,这人最近还真是喜怒无常啊。
    =。。=
    当日午后,重新回到文渊阁的首辅大人始终面色阴沉,虽说他长年是一座移动冰山,但今日明显黑云摧城,即将刮起满天暴雪啊……
    谢诩走至何处,那边的小文官便立马作鸟兽状散,退至方圆十里开外。
    也奇怪,这首辅大人向来平静淡定,不见喜怒,今日为何这般有失常态?
    有好事者特意八卦了一番,听闻首辅大人下午去了趟翰林院,又去了趟东宫,回来后就变得如此了。
    噢…………
    结合近日之事,大家瞬间意味深长懂了。
    接下来几日,谢诩皆是如此。
    奉天殿参与早朝的官员,以及文渊阁的众位小官均被迫承受了一天又一天的人工冷气。
    谢诩身边一位心腹内侍已然看不下去,趁着谢诩埋头一封封审阅奏折的时候,掩唇低问:
    “大人,是否心仪于……太子殿下了?”
    谢诩翻折子的长指一下顿住,随即又翻得飞快:“不知所云。”
    内侍也不急,又道:“谢大人不必急着否认小人,小人只是觉得吧,太子殿下那般姿容,莫说女子,是个男人见了也会动心。大人若真有了这份心,小的曾阅览过一些驭女诡术,虽说是对女子运用,但小的看来,人心相似,并无太大分别……”
    讲到这里,内侍垂眸偷瞧了自家大人一眼,只见他虽作一副极速翻页“我好忙”状,耳朵却是竖得老高,这才又慢悠悠开口:
    “若是大人需要……”
    “不需要!”谢诩一把打断他,又疾疾补充:“出去,以后切莫再胡言乱语。”
    内侍忙怏怏垂首,默默退下。
    谢诩见最后一点门缝被彻底合上,这才极长地缓出一口气,而后倚向椅背,抬手揉了两下太阳穴。
    那件荒唐事过后,他回来一番细思,当真后悔不已。
    就算对方并未过多重视,他那愚蠢可笑的举动也已经如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
    于是乎,打那日后,愈发不敢直面玉佑樘,尤其早朝时分,在那孩子面前,还站的离她那样近,各种局促不安,各种度日如年。最难受的是当她目光偶然会逡巡到自己身上时,更只觉小鹿乱撞,心快自胸口跳出……
    再者,今日下人来问他是否要习得那什么术的时候,他居然还颇有些感兴趣,竟还如同一个后宫妃子争宠一般,期望从那几位年轻小翰林之中脱颖而出,博她独一关注……
    啪——
    谢诩一掌盖于案面,桌脚颤颤巍巍间,他轰然起身,做出一个极大的决定。
    他不能再这般下去了。
    谢诩大步推门而出,一股清新之气自四面扑来——
    既然不能躲,那就直面。
    他视线来回扫了又扫,片刻便捉到那位刚刚被他回绝并撵出门的小内侍,又迈着大步朝他走去,而后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本来耷拉着脑袋的小内侍抬起头来,见太傅大人正逆光立于自己跟前,光在他四围流动,他就宛若一匹淌过湖水的漂亮烈马。
    而后,大人轻咳了一声,看似随意地启唇:“你方才所言之书,拿来给本官瞧瞧。”
    =。。=
    谢诩秉灯夜读,阅完了那本书,他最深的感受便只有一句话: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孔大圣人诚不欺我。
    驭女一书中,内容具体,形象生动,给出的案例也是头头是道。但委实叫人难以理解,太过折腾,谢诩表示放弃。
    他思索许久,直至东方鱼肚白,才从繁乱的思绪中为自己清理出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既然玉佑樘并未将那个吻当回事,他便也当作不曾发生过好了。
    这样他好冷静一阵子,压下自己纷杂的情绪,最好的结果便是可以慢慢将这些不知所起的可耻情愫彻底忘光,抛诸脑后——
    大家今后还是好师徒。
    这般想着,首辅大人顺利恢复常态,朝堂之后依旧表现如常,泠然自持。
    宫中对于他的议论也逐渐减少,几乎快完全堙没,但与此同时,太子与翰林连璧的八卦之火却是越燃越旺。
    而谢大人这里,也是时不时有眼线来报——
    “大人!太子殿下今日又叫了翰林院那三人去自己宫里!”
    谢诩微微阖眼,叹道:“……以后不必来报了。”
    “好的大人!没问题大人!”
    “算了,还是继续吧。”
    果然还是没法狠下心啊。
    莲带两色,一色谓之生,一色谓之死。
    人随两念,一念谓之离,一念谓之留。
    如今的他,不好留,也不舍得离,尴尬不已,辛苦之极。
    谢诩默然了少许,遣内侍取来入驻东宫职务的候选名单,拖了这么多天,也该交差了。
    他的视线在翰林院新晋的那一页停留了许久,上面有几个他非常熟悉的名字。
    不作思索,谢诩蘸墨提笔,于正选名录上写下了这几个人的名字。
    做完这一切,如一块巨石终于坠地,谢诩觉得自己应是释然了。
    而后,他端起手边茶盏于唇边,吹开杯口浮叶,良久,未呷一口,又轻轻将那杯子搁了回去。
    =。。=
    细葛含风软,香罗叠雪轻。
    一个多月后,端阳节将至。
    宫中,司衣司将豆娘,艾虎,长命缕,香包之类的精致佩饰一一备好,送至各个宫中;殿门廊前也高高挂起青绿的艾草,蒲剑,以及火红的石榴,用以祛邪招福。而御膳司,也开始如火如荼地筹备“粽席”,蒲酒、雄黄、朱砂酒一个都不能缺,既要有美酒消暑纳凉,又要有佳肴唇齿留香,好在端午当日宴请文武百官之时,让诸位大臣能满意过节。
    而我们的皇帝陛下,也非常难得地出了个小门,并且特意将自己的一些手工作品交给太子殿下——大概意思是送给大家的端午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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