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策,素手天下-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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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男子回首来,就见她一张被月光晒得明晃晃的小脸上,那表情……别扭得难以言语。
他俊容上略显一讶,自认为很体贴的问,“走不动了?”
她摇头,神情变得凝重。
祁云澈不解,环顾四下,将将到半山,要半途而废是不可能的,这路上汐瑶也不曾反对过,应该不会是想下山。
聪睿的才思迅速转了几转,遂做恍然状,再问,“莫不是想小解?”
云王殿下觉得,或许在心上人的面前说这件事,她会觉得丢人吧。
若非实在憋不住的话,也不会那么为难,但是他不介意。
汐瑶看他的眼神从别扭转而幽怨。
“……那到底是怎么了?”祁云澈没辙了,直头直路的问。
无需她多费口舌,他才将问罢,她空空的肚子便叫嚣起来,空阔的山间,那叫人尴尬的咕噜声异常清晰刺耳。
……
又去半个时辰。
寂静的山腰间,围着火堆团膝而坐,汐瑶抱着一堆叫不上名字的野果,一边啃,一边欣赏祁云澈……烤兔子。
亦是活第二次,才发现云王有这一手。
不但能在夜里猎到兔子,更利落的将其收拾干净,取火烤上。
她心里又是好奇,又是惊异,目光游移在已经半熟的美食和正在烤烹美食的男子之间,暗自叹个不停。
仿佛今夜特别顺眼。
祁云澈自然察觉她眼神不对,可他才不会同她说,只是好巧遇到一只送上门的蠢兔子,不然为保她不被饿死,他只能带她下山了。
想罢了,他移眸与她四目相接,见得那人儿难得一脸的呆相,兀自感到好笑,便和她打趣道,“你是在看我,还是在看兔子?”
汐瑶早就被那阵香味儿绕得晕头转向,野果越吃越觉得清寡,忽然被他一问,反倒寻回几丝清醒。
他这是……在拿自己与兔子做比较么?
她反映极快,小心思转得更快,扔了手里半个野果,撑起下颚,她冲他微微笑,“你当然比兔子好看,可是我现在很饿,所以兴许填饱肚子之后就会觉得你是独一无二好看的。”
祁云澈有些哭笑不得,“慕汐瑶,你知不知道何谓恃宠而骄?”
要拒绝他真的好难
听祁云澈问得正色,汐瑶忽而意识到仿似有些得意忘形?
可见他投与自己的眸光,沉沉的,柔柔的,根本没有要与她真正计较的样子,而且,好像还很享受。爱残璨睵
“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么?”她后知后觉。
祁云澈不言了,覆下眼,专注于快要烤熟的食物,修长浓密的眼婕在下眼睑上投出一小片阴影,掩住深眸里灼灼的异彩光华。
有时真不知她是没心没肺,还是大智若愚…琰…
诚然,活了两辈子,汐瑶还是第一次明白‘恃宠而骄’的真正意思。
前一世的她太乖巧温顺,她将祁云澈视为全部,生来便是为了爱他,故而说在他的面前使个小性子,真真是从不曾有的事。
而那一世无论在她眼中抑或者心里,他是尊贵的帝王,是无瑕疵的夫君办。
哪会如今生这般,偶尔会给她眼色看,不痛快的时候亦会冷嘲热讽,仿佛她给他受的滋味,他也要让她一一尝过一遍。
报复心何其重……
不过。心思一转,汐瑶转回了神,纯黑的瞳眸被面前火堆里的星火点缀得闪烁非常,看向身旁的男子,随即又扬起一抹肺腑笑容。
夏猎时节最让女子们心动。
只因大祁的贵族男儿们那英武不凡的软甲加身,腰间佩戴威肃宝剑,骑跨骏马之上,随时准备大展拳脚,连神情都与平日不同了。
汐瑶亦不例外。
她最喜祁云澈这一身装扮,素黑的衣衫,窄袖广袍,即便未曾亲眼得见,都能想象出穿梭于密林时,这道英姿有多洒脱,弯弓引箭间,墨发飞舞,衣袂飘扬,几分不羁,几分风流,怎么看怎么顺眼……
她想着,再望此时,他阔腿而坐,一手翻烤着手中已呈金黄色的兔子肉,一手闲闲的放在膝上,姿态闲适优美,平静的脸容被火光晕染得温暖而柔和,毫无棱角。
他的唇角总是挂着一弯若有似无的弧度,有时嘲讽,有时深谙,而此刻却是完全舒展的安逸。
全因他身边有她。
汐瑶不能否认自己的眼光,祁云澈无疑有着一张俊美无匹的脸容,哪怕是相隔一世,仍能让她欢喜。
……
饱食一顿之后,汐瑶便不愿走了,也不管干净与否,抱着肚子躺在柔软的杂草上,放空了思绪,盯着夜幕里那些闪闪烁烁的星辰看。
夜风一阵阵的轻拂而来,格外的美好舒爽。
她满足叹息,身旁左侧,祁云澈也躺了下来。
静默了一会儿,忽然他问,“现在好些了吗?”
这语气有些熟悉,汐瑶呆了半瞬,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目不斜视,淡淡的望着深寂无边的苍穹。仿似什么都没说。
她有不好的时候吗?
仔细想了想,才忆起先在院子里见到他时,酸了眼睛红了鼻子,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竟然还记在心里。
“已经没事了。”砸吧着小嘴,再不适应的眨眨眼,其实她还觉得欠缺了点什么。
觉出她话中勉强的意味,祁云澈沉吟了少许,又问,“可是因为见了你三妹妹的缘故?”
话罢,就感到身旁的人儿轻颤了下。接着又沉默了下来。
“不想和我说吗?”他还以为经过昨夜的长谈,能得她半分信赖。况且就在这之前,她还吃了他亲手烤的兔子肉呢。
实则只要与张家有关,汐瑶并不愿意与人说太多,尤其是祁云澈。
她宁可将前世的所有告诉冷绯玉,把武安侯府上下的性命交托给陈月泽,却不想让身边的男人知晓太多。
她是那么依赖他,故而才害怕。若然和前生一样,对他给与了全部的期望,莫要说到最后万劫不复,哪怕是一丝一毫的落寞,只要是他给与的,她都承受不起。
所以冷绯玉说得没错,她对祁云澈……苛刻如斯。
这点于他尤为不公。然,这世上唯情爱最是不讲道理。
“不是不想与你说。”收回思绪,汐瑶说道,“是有时候不知道如何说。明明与别人说的时候都很利索……”
不明就里的话音还没完全散在风里,她就听到他一声深意十足的轻笑。
她猛地反映过来,说这个还不如说说张家。此念一出,立刻调转话头,再道,“今日见了三妹妹,比起在二叔家初见那时,我觉得她变了很多。不那么讨厌了。”
“因为她此前帮过你?”他问。紫霄观那件祁云澈始终不曾想通,张清雅的计谋可谓天衣无缝,连他都疏忽了,那么汐瑶是如何得知,平安化解的?
直到夏猎第一夜,慕汐灵拦下慕容嫣,他才留心起当今的裴王妃。
细想下来,她的身份确实特殊,汐瑶担心的,他倒能猜得几分。
“若她聪明的话便不敢加害于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说着,云王殿下又自若的抓住了那人儿放在身侧的手。
还是十指相扣,要与她缱绻纠缠生生世世的固执。
汐瑶垂眸扫了眼,见自己的小手与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掌交错着,彼此掌心的温度熨贴传递,无需再多余的动作,她就心满意足,归于安然。
这样的感觉,很久以前她曾经拥有过。
犹豫了下,顺了他的意,就当作吃人嘴软的回礼罢……
“我不是在意这个。”她答,思绪飘回血溅梅园的那一天,“张恩慈死前有足够的机会给三妹妹留个书信,我猜她也是这么做了的,否则三妹妹不会转变得那样多,接近裴王,做了王妃。”
由是之后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些,汐瑶早早的想过很多遍。
倒是祁云澈,听她说着,心思却全不在那上面,只见这人儿没有从前那么抗拒自己,他很高兴,不由又提了提唇。
空出的另一只手弯在脑后,舒舒服服的托着后颈和脑袋,他以前从不曾知,原来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也可以很宁和安好。
只要她在身边,他通身舒畅。
调整好坐姿,他再问,“那是为何?”
轻轻叹息了声,她道,“当日我对张恩慈步步紧逼,断了她的后路,绝了她的前径,最后为了保全汐灵,她唯有一死了之。是我想得太简单,也太激进,如今回望了去,那个与我争斗得头破血流的慕家姨娘,她的死与活对张家来说根本不得多重要。反倒是汐灵,因此失去了最亲的人。”
慕汐灵是应该恨自己的,哪怕是不择手段的报复,汐瑶都会当作理所应当。可是……
想到白日里的那番说话,她竟被她狠狠教训。
“今日我见了三妹妹。大抵因为有了身孕的缘故,瞧着丰盈些了,气色也不错,我觉得她那样很好,虽然裴王殿下并不出色,但我觉着若有心,还可以更好。将来就算张家势败,皇上也会惦念她为人规矩,为皇族衍下子嗣的功劳,不会轻易要了她的命去,至于这天下与谁……”
说到此,汐瑶又忍不住向祁云澈看去,触及他深邃无澜的黑眸,不待他说话,她就急着抢道,“你不会赶尽杀绝的。”
她理直气壮毫无缘由的自信又钻了出来,仅仅是对他。
祁云澈实在好奇得紧,“你就那么确定?”
可见她表情决绝,加之她此先的话,他又不免生出忧虑,道,“张恩慈的死,你愧疚?”
“你觉得我不该愧疚?”汐瑶反问。明知道问得多余。
就连她的三妹妹都觉得着实不该。
“她失去了最亲的人,而今正在孕育另一个至亲,眼下是抽身的大好机会,何必搅进这滩浑水。”换做是自己,汐瑶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有自己找了坑往下跳的道理?
闻出她话中的意思,祁云澈拉过她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背,道,“原来是个心善的。”
蓦地想起才子宴那会儿,明明是她字句狠绝,却在把慕汐灵气得红着眼远走之后,望着那背影喃喃说‘她也不想的’。
这丫头性子虽烈,但回想起来,哪次不是与人先使了坏,她见招拆招?
“你莫要把我想得太好了。”汐瑶闷声闷气的道,“张恩慈肚子里那一胎是我施计让她小产的。我想她心肠恶毒,生下那孩儿来只会将我慕家扰得更乱,索性就……那样做了之后,又才恍悟过来,自己做的何尝不是孽事,可做都做了,悔有何用呢?”
阴谋往来,明刀暗箭,她从来都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顾念了别人,莫要说等到明天,怕是下一刻,那个苟且得活的别人都不会留她半分情面机会。
她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谁与自己一样,带着痛楚死去,积着怨恨归来。
她不知道那些有机会重新活的人可会赶尽杀绝,但……她就是做不到真的狠毒。
“我不喜欢自己那样。”汐瑶忽然道,她说过的,要为自己活,坦荡随心。
“三妹妹说袁皇妃信她多过信我,还有而今的张家也不敢再轻视她……我答应过她娘,不说护她周全,也不会害她诸多,所以我道我不信她。”
“那么她信了吗?”祁云澈耐心的问。
汐瑶便惨淡的笑,“没有信与不信,她问我要如何证明,我便……让她去对付慕容嫣。”
这会儿想着,为什么她会那么担心呢?
望见慕汐灵明明都能置身事外,更还有了自己的骨肉,那是汐瑶求都求不来的,何苦如此?
都动摇了心智,分明可以拒绝得彻底,她却让她去对付自己讨厌的女人。
云昭皇帝的慕容皇贵妃岂是泛泛之辈?还敢说自己不在意!
“你可有觉得我又卑鄙又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