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策,素手天下-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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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知,汐瑶放在暖被里的手,不知不觉的深深扣进那褥子里,力道大得五指都发麻了……
她先是惊诧,跟着心跳忐忑难平,诸多情绪似在身体里翻涌起伏,满目回忆连番的跳转,却又极其混乱,太多了,太痛了……
眼看所有都要倾泻而出,继而又得祁若翾调侃,她便狠狠的强忍,跟着憨憨傻笑。
只那笑里,有一丝极其隐秘的,且是谁也看不出,寻不到滋味的苦涩。
是祁云澈……
原来在青楼里救了她,与她说话的人是祁云澈!
那么,她的狼狈,她的笨拙,她的丑态,还有她那点可笑的小聪明,竟是在自己毫不自知的情况下,全然被他看去!
“欸,你这是怎了?”
说着说着,祁若翾眨个眼便发现汐瑶眼眶泛红,似是立刻要掉泪珠子似的。
她心思一转,语气收敛了些,说道,“外面虽然有些对老七不好的传闻,你勿要相信,他由我母妃抚养,我自了解他的性子,绝非那些人三言两语所能诋毁,再说方才,我都是同你玩笑,你怎眼红起来了?”
但求此生不相见(二)
当世云亲王,天烨皇帝的第七子,在他六岁时被祁尹政亲自带回皇宫,昭告天下,先封了亲王,再交由淑妃冷筱晴抚养。爱虺璩丣
这在祁国是从未有过的先例。
汐瑶在前世时,对她曾经的夫君只有盲目而执着的崇拜,对他迷云一般的身世,从不问,他亦从不说。
外界的流言,无非传些祁云澈幼年时与狼生活,初回皇宫不能言,还有他生母实则为北方胡人死囚……
诸如此类。
后来煜王余党为打击刚登基的云昭皇帝,更四处散布谣言,诋毁他是个嗜血成性的暴君,最离谱的,还有他逢月圆之夜会化身食人心脏的狼人。
这些或为无稽之谈,或为胡编乱造,随着岁月的辗转,便被人遗忘了去,直到汐瑶死在御书房前,都没有弄清楚过。
至于祁若翾会为他说话,那是因为他自小由淑妃抚养,与她还有祁璟轩在宫中自来要好。
这会儿汐瑶不小心被前世的记忆感染,外露了情绪,反倒让祁若翾以为自己也是个听信传言之人。
“公主误会了,汐瑶并非对七王爷的为人心存揣度,更没有相信外人言,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何七王爷会问我……那件事。”
那件事?
祁若翾杏眸乌溜溜的一转,对汐瑶诸多顾虑的脸容,似是看出端倪来了。
想来这女子也是惹人怜,爹爹刚去,就遭了二叔那房姨娘的算计,这各种缘由,外人也只能凭猜。
但今日一见,祁若翾对这丫头打心底的喜欢,看得出她是个有主意的,那心思深得很。
如今这情况,明着风平浪静,暗中波涛汹涌,再想自己的夫婿与武安侯几乎同时赴了黄泉,对眼前的人儿,就更多了分天涯沦落人的怜惜。
罢了,她不再同她说笑,只道,“汐瑶,你实话同我说,你压张氏,是为了你二叔母,还是武安侯府?”
她问得直接,话出口又觉好似总窥探别人的家事不妥,就接着道,“今儿是璟轩回京的日子,母妃有两年未见他,心里念得紧,便命我去接,谁知他入城先去了裕德街,非要到凌翠楼去卖弄一番,说是要讨个满堂彩,才敢在母妃跟前献技,你也知道,老十二自幼跟随国师云游在外,心早就野了,我想着反正人已经到了,也不急在一时回宫,便依了他。当时你与陈月泽,还有袁家的姑娘一出现,便被我和坐在楼上雅间的老七瞧见,也是我闲来无事,就同他聊起你压张氏那一桩,后来你被璟轩拉到台上去搭手,我被老七激得不行,非要到后台找你问个清楚,倒因我莽撞,幸而遇上你被人掳走,及时救下,所以,老七才会那般问你。”
但求此生不相见(三)
听祁若翾讲完缘由,汐瑶淡淡一笑。爱虺璩丣
今日本是为躲冷绯玉,她才应了陈月泽出来游玩散心,在凌翠楼看到祁璟轩时,汐瑶还暗自高兴。
她知道璟亲王素来就被划分在皇权争斗之外,不管宫里宫外,人缘极好,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自小跟在国师身边,虽未出家,但实则已经是今朝为大祁皇族祈福之人。
他身份高贵,性情温良,将来不管谁做皇帝,他都不会有太大的变数。
尊荣一生,已是注定。
能凑巧与他相遇,汐瑶立刻动了私念与之结交,却不想自己那身祸水反倒将人牵累一番。
最后更可笑的是,若不是有她亲自点的那把火在先,惹起祁若翾的好奇跟来一探究竟,哪里会阴错阳差救她一命?
否则她此刻就算没有死,也只能为自己寻杯毒酒,或是三尺白绫了!
算起来,今日所有皆因她而起,汐瑶抬眸看祁若翾,见她说完前因后果之后,面上似有愧涩之意。
毕竟议论她人是非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她身为长公主,能说出来,足以证明她的磊落!
“既然公主对汐瑶坦诚相待,我也不与多瞒。”
定了定神,汐瑶诚然道,“打压张氏,于我有部分私心,但亦是对二叔母有益,我并未后悔。”
祁若翾应声点了点头,看她的眼中泛出些许欣赏,再道,“我曾听人提起过祭酒大人之妻持家有道,淑德贤惠,就是性子温良了些,那张氏虽为庶出,但她父亲恰恰是你二叔母父亲的上司,且她能隐忍诸多,做了那么多年的外室,若你不压她一压,待她进了慕府,与做了平妻,只怕用不了多久,就再没有你二叔母的立足之地,况且……”
她欲言又止,显然想起了什么,可再望坐在床上的安静女子,又止住了。
汐瑶亦不多问,淡声附和的问道,“这么说来,公主也赞成我如此做?”
“有什么赞成不赞成的?”祁若翾低眉掩去一抹不知缘何生出的怅然,眼角流露出一丝浅笑,道,“我自小生在宫中,比你这更复杂更机关算尽的事都见过,母妃如今的地位看似固若金汤,殊不知,在那人后付出了多少代价和苦楚。”
说到这里,她握住了汐瑶的手,感怀的叹了一口气,“你为自己打算,并没有做错什么。”
那只养尊处优的手,纤细柔软,手心有些微凉,正是那抹凉意,隔绝了她生在皇家,自我保护的最后心思。
祁若翾才二十出头,被皇上召回宫来,指婚的消息早已传得风言风语,而她还一身素衣,显然是忘不了逝去的夫君。
汐瑶太明白此刻她的感受,说穿了,莫不过四个字……
身不由己。
但求此生不相见(四)
说起来,汐瑶与祁若翾倒真许多相似之处。爱虺璩丣
几乎在同时失去至亲之人,又都因皇上金口玉言,如今,一个是全京城的权贵之家盼着沐泽皇恩,想要娶回家的公主。
一个,是唯恐是避之不及,迎进门也是对仕途毫无用处的女子。
身份不同,际遇却不禁相似。
两人各自默然了会儿,不必多言,那心中早已感慨万千,共生默契。
良久,祁若翾忽而对汐瑶道,“你放心吧,两位武安侯先后数度救驾有功,父皇定会为你指门好亲事的,而我……”
“公主勿要太伤神,将来的事还没有发生,只有到了那一天才会知道,我们只需过好此时,再多想,亦是杞人忧天了。”
汐瑶是轮回一生的人,她此刻能活着,就是为了改变命运,不受他人的摆布!
而闻得这番老成开解的话,让祁若翾不由一愣,转而指着她眉心点了一点,笑道,“你这丫头,竟来宽慰我,我可早有所闻,舅母听闻父皇要为你指婚,忙不迭的将你的帖子退了回来,说实话,绯玉与我同年,对他我还是甚为了解的,你可有为这桩未成的亲事惋惜过?”
汐瑶还在心里暗自汹涌,既然重获新生都能发生,逆天改命又有什么不可能?
哪会想到才眨眼功夫,怎长公主又开始拿自己开涮?
“公主说的是什么话,我的婚事既有皇上做主,多想无益。”
祁若翾一扬眉,再斜眼‘唷’了声,“我与你一见如故,就没打算同你生分,今儿你这心里话我都掏定了,你同我打官腔也无妨,只‘点头’或‘摇头’即可,绯玉配你,年龄是长了些,但你武安侯府功勋赫赫,父皇定不会亏了你去,不若……我家十二如何?”
她想了想,还真帮汐瑶盘算起来了。
“十二性子有些野,不过我看他今日对你倒亲近,虽是初见,但人讲究个缘分你说对吗?”
汐瑶忙是摇头,到底她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哪里能私下大张旗鼓的议论这些?
话从长公主的口中道出,怎就成了冷绯玉配她?
偏祁若翾这些年在民风开放的雁城呆得太久,早就不计较礼数之类,逮着个合她心意的,还不好好乐一乐!
见那女子不停摇头,躲避自己的目光,脸颊也羞得通红,她蓦地一愣,道,“该不是陈月泽吧?十二不是都说了,他再不久就要到河黍大军去历练,定不在父皇的考虑之中,我这个长公主,在父皇那里也算得宠,不定能为你挑个佳婿呢?”
算来算去,祁若翾意识到自己漏了一人,眼色一闪,再问道,“你觉得老七怎样?方才你不是还说,从未轻信外人言么?那个老七,看似冷面罗刹,其实是个心热的,你倒是说话呀!”
但求此生不相见(五)
今日一见,祁若翾看出慕汐瑶是个心思大的。爱虺璩丣
虽武安侯府现已呈没落之势,可那两代功勋还在,慕凛大将军才将为国捐躯,若不得他死守巫峡关,南疆王的大军一旦破了那道天险屏障,之后再想压制,免不了要打上几场恶战。
别说如今京城里各府各院的公子没人愿意娶慕汐瑶,就是有那重心思,也不敢贸然而行。
父皇金口玉言一下,这女子的婚事以后便是一道圣旨。
既是圣意,再念及慕家的忠烈,若许得差了,免不了折损皇家的声誉。
可若嫁得太好,恐是又会委屈了鞠躬尽瘁的朝臣。
譬如拿绯玉来说,他是未来的定南王,汐瑶做侧妃有些纡降,做正妃又缺了底气。
要均衡重臣之间的势力,谁也不能亏待,谁也不能过于拔萃。
祁若翾猜想,父皇有那么多儿子,她未来的夫婿,在那当中挑选最为稳妥。
大皇兄祁永晨已经有了正妃和两位侧妃,在年岁上也大了些。
而老二祁煜风,和老三祁明夏,身后分别有袁皇贵妃和纳兰皇后两大势力,早就为皇位争斗得不可开交,虽他们二人正妃之位空虚,但想来就算父皇有心,袁家和纳兰家一定会极力阻止。
况且她一直觉得老二太阴险,尽得袁雪飞真传。
老三过于沉稳,为人处事,有那么点正邪难辨,真假难分的意思。
听绯玉说,上次在幽若寺,他竟还派长随将汐瑶明里警告了一番,啧啧,真是不知道何谓‘怜香惜玉’。
老八祁成昊、老十祈裴元,都是袁雪飞抚养长大的,如今早就为祁煜风所用,那两个,前者有勇无谋,后者唯唯诺诺,都是不成器的,一并可以排除了。
细细推敲下来,祁若翾觉得平时深居简出的老七和她一母同胞的十二弟,最有可能做汐瑶的夫君,且在年岁上,也较为合适。
只不过……
她还没来得及把心里的顾虑说出来,不想汐瑶先道,“公主生在帝王家,自知其中苦涩,汐瑶岂是那贪恋皇宫里荣华富贵的人?”
祁若翾面上闪过一丝诧色,她倒是直白了,他日面对父皇的圣旨也是如此?
“你可知违抗圣意的后果?”
“公主是个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