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第3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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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人干什么?喊人进来看自己丢人现眼么?方应物眼神总是下意识的往白花花的地方乱瞟,又恨自己不争气,使劲侧过头去懒得再看。
何娘子又将方应物的头摆正了,捧着方应物的脸道:“县尊小哥哥,我看你们男人听西游故事时,都最喜欢听唐三藏被女妖精捉走的段子。奴家看你嫩皮白肉的就像个唐三藏,今天你演上一回唐僧,奴家就是女妖精如何?”
说是询问,其实也没征求方大知县的回答。此后她便低下头来,主动口对口的将香舌儿渡过来摆弄。
方应物登时脑中一团火被点炸了,吮了几口便含糊不清地说:“就这点本事,没有别样的招式了么?”
何娘子也含糊不清地答道:“别的招式也要县尊小哥哥来教。”同时向下面伸出手去……
半个时辰后,云收雨散,一对赤条条的人静静歇息,只不过依旧是何娘子趴在上面。
等方应物缓过神来,咬牙道:“你这贱妇!简直毫无廉耻,就有没有一点贞洁心思?”
何娘子抖着肩膀笑道:“什么贞洁,都是你们男人编出来糊弄女人的,奴家先前已经被骗了两次!当然奴家也不是人尽可夫的随便人,大老爷你要想让奴家就此守节,奴家听话就是。”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女人不要脸起来更是没有男人挡得住。方应物简直没法答话,又问道:“老实交底,你到底是什么人?”
何娘子在方应物胸口画着圈子说:“大老爷在下躺好,请听奴家在上细细禀告……奴家本是山东人氏,祖上和唐赛儿起过兵,父亲做过剪径的响马,但都殁去了,现今只有奴家带着幼弟流落到京师郊外。
本来嫁了人要安生几年,谁想到去年夫君病得一命呜呼,夫家那边也不太容得下奴家姐弟,京师又没其他亲戚投靠,便只好想法子营生。故而受了奸人蛊惑,到你这青天衙门讨饭吃。”
我靠!方应物半晌无语,这都什么身世啊,爷爷是反贼,父亲是强盗,难怪有点家传拳脚功夫。忍不住追问道:“你就如此自信能从我这里讨到好处?”
何娘子抿嘴一笑:“谁让你是青天嘛,不管是真青天还是假青天,总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死要面子。奴家豁出去这张脸子不要,总能从你身上咬块肉下来……不过居然能全吃掉,倒是意外之喜……”
方应物咬牙切齿地说:“你这泼妇倒是胆大妄为,强行倒采本官,也不怕传出去丢人现眼么!”
“这么丢面子的事情,你们读书人好意思说得出去?你敢说出去,奴家就敢说你强暴民女,看别人肯相信谁。”
士林后起之秀、一代县级青天方应物强暴民女?想到这里,方大知县顿时无可奈何。
摊上这种事儿,男人在舆论上绝对是弱势。他方应物要是出去嚷嚷自己被何娘子下药强暴了,有谁肯信?只怕要反过来笑话他无廉无耻没羞没臊。
方应物忽然坐起来,翻了脸道:“你没听说过破家的知县、灭门的令尹么!你这盗匪反贼的余孽,今日虽然冒犯了本官,但本官念在你身世可怜饶你无罪,事情便到此为止!”
何娘子忽然迅速起身,方应物以为她又要动手,下意识紧紧护住要害,暗暗后悔起来,不该此时拿话激她。她要是丧心病狂与自己拼命可怎么办?自己这么金贵的一条命可不该是丢在这里的!
却见何娘子翻起身跪在床上,抖着白花花的身子,颤悠悠的抱着方应物哭道:“奴家知道自己错了,怎奈走投无路别无他法,不然就要沦落京师街头,以后不是冻死就是饿死!请大老爷恕罪则个,奴家愿做牛做马报答!”
看着这美貌小娘子说哭就真哭,方应物也只能哭笑不得,啪的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蛋儿,“别闹了!县衙对面那块地方,让你去开店就是,只是嘴巴要严实点!”
何娘子顿时破涕为笑,伸出小小舌尖舔了舔嘴唇道:“大老爷刚刚试过,难道奴家这樱桃小嘴儿不严实么?”
方应物看着眼晕心跳,用莫大的毅力抬手道:“打住罢!你想要的已经给你了,今后本官还是离你远一点好。”
这样聪明又敢将所有本钱发挥到极致的女人,实在是有点儿危险啊……特别是还很能动手,以及身世实在复杂了点。
何娘子见方应物没有继续的意思,便一边捡起衣裙套上身子,一边答道:“奴家还盘算着送一副大大的牌匾,写上扶危救困四个大字,送到县衙里呢!”
方应物严词拒绝道:“免了!千万别!”
第四百四十一章 京师之虎(上)
一时不慎“失身于贼”的方大知县从县衙客舍里出来,慢慢地向内衙走去,在半道却迎头遇见了方应石。
只听方应石道:“方才秋哥儿你在里头,我便先去了膳堂用饭,反正这儿已经是县衙里,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变故。只是饭后左等右等,却不见秋哥儿你回内衙,有些不放心便又来寻你。”
方应物很有点儿悲愤的批评道:“下次不可如此疏忽大意!”
两人一同向内衙走去,方应石又请求道:“听说那权阉尚铭被秋哥儿你斗倒了,所以……不知能否将我那孩儿接回来?
原来他当尚铭的干儿子,还能有荣华富贵可享,现在尚铭倒了,任由那孩儿流落在外、生死不明的,说不定要发卖为奴,我心里不好受。”
方应物点点头:“这倒是个问题,你这想法也是人之常情。那尚铭宅邸已经被查封,这两天待我打听是谁负责抄家,再看看想什么法子,我会尽力而为!”
回了内衙,方应物洗漱上床,平定一下心情后辗转反侧,重新思考起自己的打算。
何娘子提点的不错,他越想越觉得万首辅本心并不是想力保戴缙,只是打算利用戴缙获得一个插手都察院事务的机会,最终目的还是安插自己人。
也就是说,如果自己大张旗鼓的帮着李裕,显然又会直接得罪万首辅。自己这边过去与万首辅小矛盾不少,所幸有刘棉花面子照看,还能渐渐平安无事。
现如今刘棉花不在京师,自己在万首辅眼皮底下还是悠着点好,为了眼前这点小利直接得罪首辅似乎并不划算,是不是在这件事上还是不要太积极了?
万首辅毕竟不同于尚铭,为了汪芷必须要与尚铭死斗,那关系到自己的根本利益。可是对万首辅就是另一种情况,自己好像根本没必要为了只见过一次面的李裕去当炮灰。
何况尚铭虽然看着强大,其实兴衰荣辱只在天子一念之间,而自己又有不对称的优势,只要自己挑逗起天子敏感的神经,尚铭立刻就要倒霉。但万首辅身份是一国宰相,根基比尚铭扎实得多,是不可能这样被闪击战打垮的,自己没法像对付尚铭那样打一场不对称战争。
方应物又想起王越所言,那右副都御史李裕是得宠方士李孜省的同乡,并暗示李孜省会力挺自己同乡。
所以即便没自己站台,那李中丞也未必不能成事啊……方应物想来想去,最终决定还是只将何娘子的控诉提供给李裕,叫李裕自己去发挥。这样既帮到了李裕,又不必直接出面,免得平白往深里得罪别人。
不过患得患失的方应物又担心,自己临阵退缩会不会叫李裕不满,从而在项成贤入都察院的问题上作祟?无论如何,总是要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才好。
忽然外面一声炸雷响起,方应物翻身坐起,躲开纷争的办法有了!
在成化十七年七月中旬,京师忽然连日大雨,又加上西山水势顺流而下,导致城中尤其南城水涝严重,淹坏屋舍数百间,积水最深处达三尺之多。
却说这京城地势乃是西北高南边低,原本在太宗文皇帝修建京城时,沿着地势修建了许多排水沟渠,遇到汛期时大水就沿着沟渠排到永定河等处。
但六十年间生齿繁衍,京城人口不知翻了多少,从权贵到小民侵占沟渠、填土造地的事情屡见不鲜。结果导致沟渠淤塞不畅,一到汛期动辄涝灾,今年这次就是这样,只是闹得似乎更严重。
前文介绍过,对天子而言最重要的三种情况就是军情、灾情、民变,如今辇彀之侧出了灾情,天子便立刻下诏,紧急调动工部、府县、京营,尽力疏浚沟渠放水。
圣旨当前,工部街道厅、宛平县、大兴县、以及若干掌兵勋臣便分头督工,指挥军士和差役疏通沟渠。
其中属于宛平县的片区在宣武门一带,知县方应物不畏雨水,亲临工程一线指挥,甚至身先士卒掘土挑担。古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今有方知县五天不下工地……只可惜这年头没有影像设备,方知县的光辉形象不能即时留存。
娄天化打着伞偷偷摸摸来到工地上,拉住了正吆三喝四的方知县,悄声禀报道:“那个画师说了,现在外面总是下雨,无法当场作画,要等他回去画。只是还需另找个时间,临摹一下东主的脸庞。”
方应物不放心,询问道:“那人行不行?画技能不能逼真?要工笔,不要写意的。还有,眼下京城里真没有搞所谓西洋画的?”
娄天化拍着胸脯保证:“东主放心!此画师当初也是在宫中当过供奉的,专擅人物工笔,只是年纪大了想出来赚点养老钱,所以才离开了宫廷!”
方应物正与娄天化闲谈,忽然听到有人暴喝一声:“累死累活的,不干了!”他们转头望去,却见不远处有几个军士丢下手里家什,气势汹汹的对周围人招呼着什么。
却说朝廷这次紧急调集了大量京营军士充当劳力,方应物这边手底下就分到了几百个军士,再加上临时征发的县中差役,也才勉强够用。
娄天化经验丰富,皱眉道:“这帮子骄兵又想聚众闹事了!东主要仔细应付!”
方应物并没有慌张,镇静自若地问道:“你看他们为何要闹?”
娄天化分析道:“具体不好确定,但根据以往的例子,不外乎三个理由,一是嫌弃工事太苦累,不愿意做了;二是想趁机吵着要点好处;三是有人在背后煽动勾连,故意与东主做对。”
果然如同娄天化所料,有人带头叫嚷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两三百人丢下了工具,聚集在一起朝着方应物这边走过来。
方知县带来了数十名县衙衙役,分散在各段充当监工,见状这些衙役也纷纷聚拢过来,将方知县护在中间——这倒让娄天化很惊奇,县衙衙役各怀心思的时候多,这般齐心的时候倒是少见,自家东主统治力还挺不错。
第四百四十二章 京师之虎(下)
一干被派来务工的军士显然对年轻文弱的知县没有什么畏惧感,事实上知县平时也只能管到民户,而军户并不归知县管理。
人群涌到方应物面前七嘴八舌的吵吵嚷嚷,一个个都指手画脚的动作极大,仿佛一不小心就能碰到方应物似的。只是中间还隔着衙役,叫他们过不去而已。
方知县面色如常,高声喝道:“尔等擅离工地,到本官这里作甚!”
军士里有人高呼道:“人都是肉长的,连续几日不得休息,这活计断然没法做了!”
“是极是极!这雨下个不停,我等不能一直冒雨做事!”
“兄弟们累死累活,小命都只剩半条,真做不下去了!”
方应物又沉声道:“正所谓国家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尔等连这个道理也不懂么?”
人群里老油子一通哄笑,这知县果然是太年轻了,还真把这些大道理当成宝了么?又有人起哄叫喊着:“难道知县大老爷想养着我们么!”
有衙役轻蔑的撇撇嘴,这些不知死活的军士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