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粮胡同十九号-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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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小町大声地说:“谁说我的好奇心达不到这种程度?戎大夫您小看我了!请吩咐吧。只是秋姗大夫一定要站在我的身边……”
戎冀笑了:“这个要求一点儿也不过分,我完全可以理解小町小姐的心情。正好我也需要一位同行来参加我的……心理能量的试验。好,现在请您静静休息一会儿,我会告诉您怎样来配合我——”
戎冀动手关掉了头顶明亮的大灯,动手点燃了一支细细的白蜡烛。房间里的气氛因此骤变。小町和秋姗都从柔和的昏暗中,感觉到了一股令人惶惑的神秘向往……
戎冀请小町坐在屋子中间的一把扶手椅子上,然后用两条柔软的宽布条,把她的双手不轻不重地束缚在椅子的扶手上。然后再用一根黑麻纱布条,蒙住了小町的双眼。
透过布条的经纬,小町只能依稀看到蜡烛朦胧闪动的光晕。这一切,都让她产生了从未体验过的忐忑和激动……
戎冀的语气变得比平常说话更加轻柔:“姑娘,忘记我是谁,忘记自己现在置身于哪里,忘记日常生活中的全部杂念,慢慢地……慢慢……想想自己,此刻正躺在一张舒适的软床上,然后,命令自己逐步把全身都充分放松——
“把头放松……把颈脖放松……把身体放松……把双手放松……把腰部和臀部放松……把双腿双脚放松……然后想象一道充满温暖的光芒,照遍了自己的全身……你将渐渐进入万念皆空的美好境界,感受到真我的力量和博大……慢慢……慢慢……海洋舒卷着波浪,蓝天漂浮着白云……”
戎冀用独特的声音轻声述说着,小町按照他的引导,只觉得开始昏昏欲睡;耳畔的话语,化出了一幅幅朦胧的画面,全身所有的血管都随之舒张开来,竟真有了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你都在梦境中,看见什么令你感到恐惧的东西?说出来,那可怕的幻想就会消失;而一直埋藏在心里,你的恶梦就还会重现……”
小町在朦胧中,只觉得自己一定要服从那唯一声音的指挥,她发出了软弱得让秋姗感到陌生的声音:
“……我看见她,那个女人……披着一件玫瑰红色的……长长的斗篷……我看见她,走出了二……二……二十……号的后门……涂着很红很红的口红……”
戎冀的声音在说:“忘了那个女人的身影吧,忘了吧……我会在你的左手手背上,滴几滴蜡泪……知道么,蜡泪——多么美丽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只是有点儿烫而已。你会因为肉体的轻微痛苦,忘却精神的郁闷,从而获得澄澈的身心,远远地脱离那些可恶的幻觉……蜡泪,只是有点儿烫……有点儿烫……”
小町隔着薄薄的罩眼布,果然看到一束蜡烛的火光,接近了自己,她分明感觉到火苗炙人的温度。她开始紧张起来。本能地感觉到了害怕,非常怕那蜡泪烫了自己的手背……但是因为双手被布带缚在椅子的扶手上,她觉得无能为力,失去了反抗这个声音的勇气。
小町的内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依赖于那个曾经把自己的身、心一并引向飘逸升华的声音。
那个充满诱惑力的声音还在不断地说:“蜡泪会很烫……会很烫……”
就在这个时刻,她感到确实有两滴蜡泪,落在了左手背上……
“啊——烫死我了!”小町终于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片刻之后,后颈部在一只手轻轻的抚摸下,她的眼前恢复了一片光明;精神也从刚才的半昏睡状态,迅速回到了正常的时空中。是戎冀已经解去那些布带子。小町迫不及待地定睛一看——
自己的左手背,已经被烫了两个蚕豆大的水泡儿!
小町觉得委屈极了——秋姗姐姐竟那么心平气和,坐视了刚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场残酷试验的全过程!
因为那两个在灯光下亮晶晶的水泡儿,也因为好朋友的麻木不仁和见死不救,小町放声大哭起来。
秋姗笑着拥抱着小町:“好委屈呦,小姑娘。可是,刚才我亲眼看见,戎医生滴在你手背上的,不过是两滴……凉水啊!”
小町脸上挂着泪珠儿就半张开了嘴巴,这意外的说明立刻止住了她的哭声——
胡说!难道天下竟有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戎冀也在笑:“你向自己和我们,精彩地证明了精神活动和心理作用对肉体的超然力量。谢谢你也恭喜你——今后,你将成为一位充满自信心的人,将懂得靠自己内心的坚强和执著,去达成生活中的任何目标。”
戎冀的这番话,真是令秋姗和小町都感动得心头发颤。
小町用右手捂着左手背,奇怪自己在知道那不过是两滴凉水留下的痕迹,渐渐消失了刚才那火辣辣的疼痛……
就在这时,一阵轻轻的,充满女性怯懦的敲门声,从院子的后门方向传来——砰砰……砰砰砰……
戎冀对两位神色不安的小姐镇定地说:“也许有人敲错门了……我去看看就来。”
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停电了!
无非是北平司空见惯的供电故障,但小町和秋姗在漆黑一团的房间里,开始表现出了不加掩饰的恐惧:
“戎大夫,我们……我们和您一起去……看看……”
戎冀走在前面,两个女孩子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小花也迈着无声的脚步,轻盈地跟着他们。这支奇怪的队伍,在唯一一束蜡烛的光芒引导下,走到了更加荒凉的狭长的后院。
轻轻的敲门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响着:砰砰……砰砰砰……
今晚,月亮被埋藏在几片乌云后面。秋姗和小町逐步适应了黑暗,勉勉强强可以看见在一片爬墙虎中间,有一扇门框又低又窄的小木门。
在戎冀手中摇晃不止的蜡烛光下,依稀可见横插得好好的小木门栓儿。
轻轻的敲门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响着:砰砰……砰砰砰……
戎冀故意用严厉低沉的声音问道:“谁?”
敲门声停止了,转换成了一个年轻女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戎冀回头看了看仿佛充满好奇又渴望着保护的两位小姐,顺手把蜡烛盘递到秋姗的手里,鼓足勇气拉开了门……
一阵穿堂风袭来,随之扑灭了蜡烛唯一的火光。
小门外,隐约可见小胡同里一个女人的背影,好像裹着床薄棉被,披散着凌乱的黑色长发。
抽泣声如同由远而近,飘忽不定……很难确定声音是不是那个人影发出来的。
戎冀谨慎地发出询问:“喂——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站在这里?”
裹着棉被的人影似乎停止了哭泣,移动脚步,稍微靠近一些。
老天帮忙,就在这时,它让半个月亮露出云层,一束吝啬的寒光,被投射到小胡同里……也许是听到了询问,女人停止了抽泣,缓缓地转过身来——
她的面孔,竟被一副狐狸脸的白漆面具遮住。谁也看不到她的五官,看到的只是一个怪诞的戏剧化的造型!
戎冀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女人,她一定是……疯了!我是个无神论者,我……怎么会害怕这种低劣的把戏?
尽管戎冀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身后两个毫无思想准备的小姐,却发出了让他禁不住毛骨悚然的嚎叫。
戴着狐狸面具的女人,从棉被下面慢慢地伸出一只肤色惨白的手臂,她细声细气地说:
我的手腕被割破了……我流血了……我死了……”
月亮又深深地藏进了云彩,眼前的光线,弱得只能依稀分辨出那个女人的剪影……
秋姗发出了惊恐的呼喊:“戎大夫,快回来——关上门,不要理她!她是……陈招娣啊!”
小町跟着就又发出了“妈呀——”的悲鸣声,双手抱头,反身往回奔逃而去……回身时不小心,一脚踩了小花的尾巴,把小花疼得也发出刺耳的叫声,更加让人心寒胆颤了。
秋姗一把抓住戎冀的后衣襟,试图把他往小木门里拉。戎冀顺势倒退回来,然后转身,猛地把脊背顶在小木门上……
月亮似乎突然又动了好奇心,猛地投下了一束清辉。秋姗看到,戎冀苍白的脸上已经布满了冷汗,额头泛起了微弱的水的反射。他慌乱地拼命企图推上门栓,却感到有一股力量,正从外面往里反推……
他们两人也不知道,怎么跑回到屋子里。戎冀双手发抖,好不容易擦亮了一根洋火,却发现秋姗把唯一一根蜡烛,遗忘在了后门。
当他擦亮了第二根洋火时,看见椅子里缩着一团披头散发的黑影,这是刚才已经被吓坏了的小町。
戎冀试图在黑暗中维护着自己的职守:“别害怕,姑娘。你刚才看见的……只是一个梦中的幻影罢了……”
“戎大夫你骗我!那么你也是我梦中的幻影么?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女人身上裹着一床翠绿色的软缎被子,月光下还发出了丝绸的反光;我还看见,她的手指涂着鲜红的蔻丹;我还看见,白色的被子里儿上,有一大块像血迹一样的东西……”
戎冀不高兴了:“你说谎,小姑娘。第一,你不可能在那么短暂的瞬间,那么昏暗的光线下,看清楚那么多的细节。第二,血迹,你说什么血迹?简直是胡扯!假定这个‘幻影’跟陈招娣有关系,她并非死于外伤失血的尸检结论。秋姗大夫也很清楚,我说得对吗?老同学……”
秋姗显然也在努力维护着戎冀的观点:“当然。不过,我知道这孩子的夜间视觉特别好。经常能够看清楚我们一般人,不大容易看见的东西……”
“秋姗大夫,你的话就等于承认了我们刚才在后门看见的,不是什么‘幻影’了?那么我现在明白了,我在几天前看到的那个穿着长斗篷的高个子女人,也不是幻影!这个戎大夫,才是一个真正的撒谎鬼!”
“小町,你太没有礼貌了!”秋姗申斥道:“戎大夫有什么必要撒谎?他是为了你好,是为了帮助你纠正精神障碍……”
“那我问你们两位大夫,今晚,刚才,我们看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真是一只狐狸精不成?”
小町一看,两个大医生都被自己质问得哑口无言了,就表现得更加不自制:“我要把今晚看到得一切,写成一篇目击性报道,告发戎冀大夫那套骗人的什么‘精神疗法’!”
秋姗出其不意地打了小町一个耳光,这个耳光打得歇斯底里的小姑娘目瞪口呆;打得戎冀心里热乎乎的,霎时充满了对这位女同窗的感激。
秋姗顺势拉起小町的手:“走,回你自己的家去。好好睡一觉,保证明天什么恶梦、幻影、狐狸精……通通都会从你这混乱的小脑袋瓜儿里,消失掉。”
青灰色的月光下,秋姗生硬地拉着小町走出房间,跌跌撞撞地朝院子的大门方向走去。就在这时,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小町吓得捂住耳朵蹲在地上,条件反射地又发出一声尖叫!
房间里的戎冀,也同样再一次被吓得魂飞魄散——他还没有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把刚才在后门看到的景象,做出一番科学的、客观的分析和解释……这么晚了,怎么又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