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宫声-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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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万契丹骑兵……这震慑朝野的兵力,竟然原本就是契丹各部四下里拼凑起来的!
第四卷 日落碧山庐 第三十二章 各行其是
第四卷 日落碧山庐 第三十二章 各行其是 “大人,这东西是……”
拿着徐肃元递过来的清单,那书吏约摸一估算便心中叫苦,可这话一出口,他又觉得不知道如何说,一时间急得满头大汗。最后,他好容易找到了一个理由,这才结结巴巴地道:“忽然借出去这么多钱,只怕两位大人和其他主事都会知晓!”
“有我在,你怕什么!”
徐肃元自己心里头其实也在发慌,但是,一想到崔夙那天晚上的交待,他还是定了定神,沉声吩咐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户部的银钱借出去的多了。那两位侍郎,哪个没有借出去十万八万的放给自己家里使用?我不管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只需照着我的话去做,将来若是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这区区一个户部书吏,总比不得一县之主的出息吧?”
一句话说得那书吏两眼放光,徐肃元的言下之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要他照办,将来不出纰漏的话,他就是县太爷了!这小小一个户部书吏,见谁都是矮三分,哪里比得上外放到一县当县太爷的风光?
想都不想,他便曲下一条腿跪了下来:“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办得妥当,绝不透出半点风声!”
等到他致休之后。重新还他国公爵位!这可是本朝开国以来从没有地殊荣,若是真的能够这样,他还怕什么祖宗蒙羞之类的丑话?
不冒风险怎能成大事。再说,他早就是人人知道地长公主党。要说陈诚安这一病也真是时候。什么时候不失声,偏偏这个时候不能说话无法上朝,白白送了一个天大的机会给他。若是右相之职空缺出来……他仿佛看到了一条金光大道摆在自己面前,那面上地笑容就甭提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现如今就认准了一个死理。太皇太后肯定是没有多少时日好活了。只要捱过这一段时间,再等到崔夙真正掌握大权,他这个长公主党还怕没有好日子过?
“看我腾云驾雾上九天……”
他情不自禁地哼唱起一段小调,面上的阴霾之色一扫而空。而在他门外,一个人影忽地一闪,很快消失在廊柱的阴影之中。
另一头,得知了宫中事变的崔夙再也难耐心中惊怒。她先是吩咐太医院等人和梁若为朱姬诊治,又严令闻讯而来的京兆府推官武维彻查鲁王李隆昌地死。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再也不敢耽搁。甚至连胡庸的到来都来不及对梁若说,便和萧馥刘宇轩等人匆匆赶往槐树巷长公主府。
虽说已经好些天没有回来,但崔夙根本没功夫理会那些上来请安问好的婢仆。径直来到了萧馥的房间。一推门进去,她便看到一个中年人正在床前忙活来忙活去。手中闪动着银光。遍寻素缳不着。她便知道此时必是对方在为素缳疗伤。“咳!”
萧馥重重咳嗽了一声,而这个声音终于惊动了胡庸。他一个旋身利落地转了过来,面带惊容地打量着面前这一行人。很快,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崔夙身上,登时露出了一缕惊容。
“晋……长公主?”
一个晋字让崔夙心中一突,在她印象中,似乎只有母亲的封号中有晋国两个字,除此之外并没有别人。似乎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那从前很少有人肯提起的往事不断被人掀开,而一个个版本的故事则让她无所适从。眼前这个中年男子,难道也是当年旧人?
萧馥见崔夙愣愣地不说话,只能率先开口问道:“胡先生,素缳地伤势怎么样了?”
胡庸这才恢复了常态,自信满满地从容笑道:“这伤势虽然重,但我已经用推拿活血,再加上这银针一激,服七天的药就能好!说起来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这么重的伤势还能捱到这里,就算是男人,只怕也倒在半路上了!”
萧馥这才知道素缳地伤势如此之重,惊愕之余更庆幸自己正好留着一位神医。此时,榻上的素缳终于发出了一身呻吟,紧跟着便咳嗽了两声。
“长公主……可是长公主回来了?”
崔夙一下子把其他思量都扔到了脑后,匆匆上前。见榻上地素缳满脸苍白不复往日地干练模样,眼神更是颇见黯淡,她顿时心中一沉,当下便在旁边坐了下来。
“素缳,你的伤……”
素缳一下子抓住了崔夙地手,一字一句地道:“长公主,那个在太皇太后暖阁中的人戴着银面具,绝对不是宫里人。不管他是和徐尚宫合谋,抑或是图谋不轨,宫中有变是肯定的,还请长公主尽快回宫!”
尽快回宫……崔夙心中叹了一口气,知道素缳是担心太皇太后的安危,更担心宫中的其他状况。然而,此时此刻,她既然已经确认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又哪里敢寄希望于五内所所有禁卫能够听从调遣?有一句古话说得好,挟天子而令诸侯,只要政令仍出慈寿宫,很多事情就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这一次的情形,竟是比先头宫变的那一次更险。因为,那时她还能够寄希望于太皇太后的苏醒,而这一次,她能够用的势力虽多,却失去了一样最大的保障!
那就是她当初用来调兵,用来震慑他人,太皇太后那至高无上的权威!尽管那个时候她只是郡主,现如今却是镇国平安长公主,封号和地位都有天壤之别,但眼下的她,无疑处于当初先帝李隆运所处的那个位置,看似光鲜无限,实则步步危机。
银假面么?
她狠狠地攥紧了拳头,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冲着满脸希冀的素缳轻轻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回宫!”
第四卷 日落碧山庐 第三十三章 阴阳两隔
第四卷 日落碧山庐 第三十三章 阴阳两隔 对于起初闯进来的那个女子,陈非惊并没有多少惊愕,甚至连两个义弟进来满脸愧色地谢罪时,他也没有任何责怪。在他看来,这深宫之中毕竟有从属于老太婆的直属势力,再加上刚刚那个女子身手很是不凡,估计那就是什么铁卫了。他倒是希望对方逃出之后把所有能用的人都纠结起来反扑,那样的话,他就能够趁机一网打尽前那个麻烦的女人!
望着对面站在帘子前的徐莹,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旋即冷笑道:“徐尚宫,如果我记得没错,你以前常常挂在口边的一句话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大势全都掌握在我的手中,内宫九门,没有我的一声令下,就是一只蚊子也放不进来。老太婆早就半死不活了,你要是让开,我还能网开一面,否则……你若是想鱼死网破,那就完全错了,我根本不在乎老太婆的死活!”
仿佛是被陈非惊的话唬住了,徐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犹豫的神色。脚下轻轻往斜里挪动了一步,她露出了一丝意味难明的笑容,随即用一种近乎喃喃自语的声音道:“你要见她就去见吧,若是见着了,你不要后悔就是。”
死了!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陈非惊满身地力气为之一泻。脸上更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一直以来,他都是想在老太婆自己的地盘上狠狠打击她一下,最好亲眼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胜券在握地时候。居然告诉他老太婆死了!
“不可能!”
他愤怒地咆哮了一声,旋即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及至来到那榻前,他的脚步便渐渐慢了下来。掀开帘子,他看到地赫然是那张夜夜出现在他梦中的脸。这些年来,除了让他魂牵梦萦无法自拔的人影之外,梦到最多的则是这个老太婆…………没错,正是他的姑姑。
他正要伸手去试鼻息,身旁地矮个汉子却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低声提醒道:“大哥,相信我的眼力,人绝对是死了。这慈寿宫里头我总觉得透着邪乎。该不碰的东西最好不碰,别没来由反而着了别人的道!”
“死了。居然死了……”陈非惊失魂落魄地站在榻前。旧日往事忽然一幕幕地浮现在了面前。初次进宫见到姑姑时的亲切,和琬儿的青梅竹马。那山盟海誓时被人打断的愤怒,琬儿出嫁时的悲愤欲绝……每一段往事都是那么刻骨铭心,每一段往事都成了支撑他活下来地动力,乃至于他在琬儿死了之后骇然发觉,他竟然无法承受和女儿在一起生活的孤单。
没错,他抛弃了他和琬儿的女儿,完全都是为了向老太婆报一箭之仇!可是,如今这个让他最最愤恨厌恶地人已经死了,他的报仇……他还应该向谁报仇?
昔日名动一时地崔家已经式微了,大约也只有坟头依旧气派,至于剩下地就是小猫两三只,他甚至不需要掌握大权,只要一根小手指就能把这些人捏死。可是,捏死那些不值一提的家伙,琬儿就能活过来吗?
突厥早就被赶到了极西之地,当初那个不可一世口吐狂言地突厥大汗,尸体也许都已经被草原上的野狗吃了。若是他想要去找对方的后人复仇,也得知道那些失去了汗位和尊荣的人究竟流落到了哪里才行。
天下之大,竟是没有人再可以承担他无尽的怒火了么?
这个体悟让他失去了浑身的力气,脚下甚至一个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幸亏旁边的两人搀扶了一把。浑浑噩噩地在两人搀扶下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他方才想到了外界版本多多的流言。他一直以为那都是老太婆放出来的烟雾弹,想不到竟是真的!
徐莹悄无声息地飘了进来,见陈非惊瘫坐在那里,嘴角的笑容顿时平添了几分冷酷。须臾,这一切情绪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如既往的面沉如水。
终于,陈非惊注意到了默立在那里的徐莹,立刻一下子跳了起来,三两步上前抓住了她的肩膀,怒气冲冲地喝道:“老太婆究竟是什么时候死的!”
“已经有好几天了!”虽然肩膀上传来阵阵剧痛,但徐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露出多少别的表情。她甚至分出一只手来掰动陈非惊的双手,然而却徒劳无功,索性直截了当地道,“太皇太后六天前就已经过世了。至于为什么外头消息那么凌乱,你不妨去问问你的宝贝女儿!”
宝贝女儿四个字再次刺痛了陈非惊,他一下子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过了许久方才颓然放开了徐莹,怔怔地站在那里发起了呆。然而,眼神虽然呆滞,他的心思却立刻开动了起来。如果真的是徐莹说的那样,那么,难道是小丫头察觉到了什么?不可能,他的动作一直很隐秘,小丫头虽然聪明,但应该不会那么看重他。如果是这样……
一定是老太婆临死的时候和小丫头串通好了!怪不得,怪不得这些天京城中人心惶惶,不少官员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竟是全然一片整肃的势头。好一个老太婆,居然死了还为小丫头铺路,对她还真的是没话说!
他冷不丁瞥见了徐莹嘴角的一丝冷笑,心中猛地一突,一下子想到了一个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问题。一直以来,他都是以老太婆作为假想敌,如今老太婆已经死了,那岂不是说,从今往后,他要面对的就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那个自己只曾经远远见过数次的女儿?
怪不得徐莹要笑,怪不得自己的那两个义弟每每神情古怪,原来每一个人都想到了这个问题,偏偏就是他没有想到。女儿……他从来就没有和小丫头叙过什么亲情,或许在她的心目中,他比路人还要陌路。女儿……女儿!他从来没有一次进到过做父亲的责任,又有什么理由去奢求她认自己这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