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宫声-第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崔夙惊讶地看了皇帝一眼,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随后则笑道:“礼不可废,今后若是无人的时候,我便可叫一声舅舅,当面却是不敢,免得叫人耻笑了去。既然下朝,我得去慈寿宫看看,再过一会若是别人都去了,又该有人说我有违孝道了!”
皇帝眉头一挑,心知肚明地笑了笑,随后便挥手任其离去。望着那远去的背影,他的脸上却露出了几许阴霾,和那些只懂得撒娇扮痴的嫔妃相比,她又何止强数倍。只可惜,横在他们之间的除了无数不怀好意的眼睛之外,还有那一层辈份。
匆匆到了慈寿宫,崔夙便见几个年长的宫女正在替太后试着年前新做的衣服,连忙也过去帮衬,时不时再说些凑趣的话,倒是逗着太后笑了好一阵。好容易选中了一套紫红色的宽袖大摆袍服,她又从满盘子的金玉首饰中选中了一根光溜溜的白玉簪,见人挽好了太后的发髻之后,遂命一个心灵手巧的宫女小心翼翼地插了上去。
“这么多人当中,也就是夙儿你最知道哀家的心了。”太后看着镜子中那个清爽利落精神的人影,满意地点了点头,“她们平日都是粗粗笨笨的,也只有你来了方才警醒些。唉,你进宫的时候才不过八岁,如今转眼竟是已经要及笄了!”
一想到三月头里的生日,崔夙也忍不住一阵恍惚,最后强笑道:“七年前的情景我倒还记得,那时思念娘亲着实狠了,竟是抱着太后哭了好一阵,把太后那件新衣服的前襟都沾湿了,如今想来,竟是和昨日的事似的。”
“你是个没福的,但也是有福的。”太后瞧了崔夙好一阵,冷不丁迸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紧接着便长叹一声,再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没多久,闻讯而来的一群妃嫔纷纷来到了慈寿宫,莺莺燕燕挤了满屋子人,仅仅是送来贺新年的节礼便堆满了一桌子。众多女人中,陈淑妃自然打扮得最出挑,她却不像别人奉上了礼物便退到一旁,硬是仗着自己是太后娘家人的身份,当面炫耀似的把礼物的盒子打了开来。
“太后,这是用取自极北之地的白熊之皮做的,说是垫在床上,无论是再严寒的天气也始终能够得保温暖。臣妾思量太后向来有腰腿酸痛的毛病,所以便命人苦苦寻了几张,做成了这一块褥子,聊表臣妾的一片孝心。”
她一边说一边又打开了另一边的盒子,然后盛气凌人地扫了周遭其他嫔妃一眼:“这是产自天竺的香料,有凝神安心的功效,只需那么一点,便能效及整个大殿,听说只是米粒大小便是价值千金。太后往日时不时会有头痛,所以家父特意命人高价购得了这些香料,命臣妾转呈太后!”
“难为你了,魏国公的一片好意,哀家也心领了。”太后微微颔首,示意身边的女官上前收起东西。
崔夙似笑非笑地站在窗边,见一帮嫔妃全都在交口奉承那两件礼物如何贵重,心中不由一叹。慈寿宫中烧有地龙,整个冬日无不是温暖如春,何须什么白熊皮做的褥子?而太后向来以节俭示天下人,用那千金难买的香料,传扬出去又成了什么?所谓适得其反,大约便是如此了。
只可笑这些人只看到太后掌握重权的尊荣,就此巴结奉承无所不用其极,却哪里知道太后心中的大志?
“宁宣郡主这么早便到了慈寿宫,不知有什么礼物敬献给太后?”
听到这一句十万分刺耳的话,崔夙便算是木头人,心中也不禁恼火。见陈淑妃得意洋洋地斜睨着自己,她遂缓步上前道:“孙儿花了一个月功夫,为太后亲手制成了一件袍服,虽然针脚粗陋,却是孙儿一片心意。”
此时,从玉宸宫赶来的沉香赶忙上前跪下,双手呈上了一个宽大的盘子,只见上面赫然是一件袍服,不是绫罗绸缎,也并非是珍奇皮毛,竟是一件寻寻常常的家常布衣。见此情景,不仅嫔妃之中议论纷纷,陈淑妃更是冷笑出声。
“这大过年的节庆之礼,郡主就送这种不值钱的货色给太后么?”
陈淑妃这一开口,往日和她走得近的几个嫔妃纷纷点头称是,冷言冷语登时往崔夙席卷而去。
“住口!”
太后猛地一拍扶手,脸色冷厉地站了起来,房中一瞬间鸦雀无声。而她命人取过那件袍服,摩挲了半晌便感慨了一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尔等耳目尽困在这深宫之中,何尝知道哀家的宏愿!”
见一帮嫔妃作声不得,她又赞赏地瞥了崔夙一眼:“传哀家懿旨,即日起,加宁宣郡主食邑五百户!”
第四章 昔日王孙
第一卷 宫深不知处 第四章 昔日王孙 正月十五上元节,民间照例是闹花灯的时节。尽管还是白天,便有不少好事的将自家新做的花灯高高悬挂在了外头,更有大户人家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晚上猜灯谜。而依着初一十五佛寺上香的惯例,这一日竟是从早上便闹腾了起来,而晚上皇帝还要奉请太后上五凤楼观灯,那场面更是恢宏。
太后皇帝在太极殿早朝,崔夙却换了一身寻常装束,正在清点今日要带出宫的东西。太后信佛,但宫中却只有小佛堂,若要年年岁岁初一十五出去上香,却不免惊动巨大。因此,从三年前开始,便是崔夙接下了这样一趟差事,每逢初一十五便去云祥禅寺上香,同时代替太后施舍佛前香油。
她带了沉香豫如,又点了两个小太监随行,内中便有刚刚调过来的沈贵。一行人来到丽景门,便有当班侍卫左重殷勤地迎了上来,验看腰牌之后便笑道:“郡主今日又是代太后到云祥禅寺去上香么?”
见崔夙点头,他便不无讨好地解释道,“前几日京城遭了雪灾,听说压塌了好几间民房,京兆府那边已经是忙翻了天。卑职听说,外头不少富贵人家都在借着上元节的机会舍粥作善事,云龙禅寺这京城第一寺更是除了粥铺之外,还置办了不少衣服要散出去,今日那里必定是人山人海。郡主乃是金枝玉叶,今日最好多带几个人出去,否则就怕有了闪失。”
崔夙虽然久居宫中,但每月有两次出宫的机会,对于这些事情自然心中有数。听得大雪压塌了民房,她的眉头一蹙,心中更是一沉,待听得左重劝她多带人,她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左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带的人越多,越显得招摇,还是就这样的好。”见左重还要再劝,她便不容置疑地摆了摆手,随即便在沉香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若是出了什么事,怕是京兆尹那里就要倒霉了!”左重嘟囔了一句,想想仍有些不放心,随即招手唤来一个心腹部下,细细吩咐了几句后,就打发人去京兆府知会一声。
马车从丽景门出发,绕过内护城河,便转入了朱雀大街。崔夙从车帘的缝隙中往外看去,但见大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不由很想跳下马车去人群中走走。可是,那一缕冲动很快就被压了下来。
已经不是三年前了,那个替自己遮掩圆谎的人已经不在了!她瞥了一眼端端正正坐着的沉香和豫如,心中不由冷笑了一声。
云祥禅寺位于京城北门附近,一向都是香火最盛的佛寺,逢初一十五,前来争抢头香的善男信女往往会挤得头破血流,而今日,这里更多的却是衣衫褴褛的穷苦人。
崔夙一下马车便看到了那一副喧闹的场景,禅寺大门东侧的墙头尽处,摆放着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旁边的中年僧人正一勺一勺地往面前捧来的破碗中倒着粥。不远处的地上乱七八糟堆着无数衣物,有的甚至连本色都难能看清楚。而那些排着长龙等待热粥和衣服的人,则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小姐!”
听到沉香这声提醒,崔夙本能地压住了心头种种情绪,举步进了寺门。和外面那一副悲怆的气氛相比,里面则肃穆得多,往来的善男信女或是嘴上念念有词,或是自寺门起便开始顶礼膜拜,或求财或求子或问前程或求姻缘,总而言之,成千上万的虔诚誓愿无不往庙中供奉的菩萨疾冲而去。
崔夙熟门熟路地踏入大雄宝殿,正在四下寻找那个相熟的知客僧,便有一个年轻僧人匆匆迎了上来,当头便深深稽首道:“住持方丈正在念叨,崔施主果然还是准时来了!”
念叨我?怕是念叨那香油钱才是真吧!
和宫中那些女人不同,崔夙自小便不信佛道,刚刚入宫那会,那些做法事的僧道之流往往被她整治得哭笑不得。如今年岁渐长,她方才随波逐流,但骨子里那脾性却依然难改。她向来不明白,太后于其他事务上精明果断,为何却偏偏对佛教情有独钟。
在几个僧人帮助清道的情况下,她很快上了香,默默祷祝了一阵方才起身前往后边。她前脚刚走,便有无数人填满了她的位置,无数的青烟缭绕直上。
“惠光大师,这是此次的香油供奉。”她示意沈贵将一只楠木盒子送了过去,随后便肃声道,“太后的意思是,本月经文还是念原先那些,只是还想求一些静明大师手书的经页。”
那方丈惠光生得红光满面,虽然早就过了花甲之年,却依旧不显半分老态。他细细听着崔夙的话,末了连连点头道:“太后的吩咐,老纳记下了,必定会照办。只是,静明大师手抄的经页如今只有七十九张,待加上两页凑足九九之数,再让郡主带回去,不知郡主可能耐下性子等待?”
崔夙虽然骨子里不信佛,却对那位刺破食指书写了几十年佛经的静明和尚很有些钦佩。不管其目的真正如何,这份毅力终究还是可贵的。当下她沉吟片刻,便点点头道:“如此我便盘桓一会好了,待到经成,还请惠光大师派人来知会一声。”
千佛塔,观音堂,舍身岩……崔夙一个地方接一个地方地逛着,见四周始终涌动着无数善男信女,不由意兴阑珊。正当她准备干脆找一间禅室慢慢等待时,旁边的人群突然冲突了起来,一阵推搡拥挤之后,她一时不耐烦,见边上有个小门,便胡里胡涂地跨了进去,穿过一条漆黑的甬道,也不知走了多久,最后她发觉自己居然到了寺后的舍利塔。
虽然和沉香等人失散,但由于自己仍在寺中,她也懒得回头去找人,便缓缓往前走。传说这里的三十九座舍利塔都是历代高僧羽化所留,有的留有舍利,有的则是肉身成圣,但是,这里等闲不向外人开放,刚刚她走的那条大约原是寺内僧人所走的。
在那座最高的舍利塔前,崔夙停下了脚步,手掌情不自禁地摩挲上了那上头的石刻。正当她回忆起了昔日那一次出游经历时,背后突然想起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宁宣郡主不是不信佛道么,如今怎么有兴趣到这无数高僧的埋冢之地来?”
她倏地转过身子,目光只往那张脸上扫了一眼,便犹如见到鬼似的后退了一步,险些绊倒在地。那是一张苍白的脸,一双飞扬的剑眉下,闪亮的眸子熠熠生辉。在那场几乎焚尽少阳宫的大火中,分明发现了那具尸体,既然如此,这个已经死去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你是太子……五哥!”
“哈哈哈哈,太子?想不到夙儿还记得这两个字?”那男子狂笑了一阵,骤然向前踏出几步,整个人便如同大山一般压在了崔夙跟前,“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太子,有的只是已经薨逝归天的华阴郡王。夙儿,我说的对不对?”
第五章 平地惊雷
第一卷 宫深不知处 第五章 平地惊雷 一瞬间的惊愕过后,崔夙很快恢复了镇定。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