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八辑)-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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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
“我们不能把行李给你,我们还要到海口去。”她好像并不惊慌。
那汉子有点惊奇地扫了她一眼,伸出手来,摸了一下她的脸颊。
他的手下意识地向腰间摸过去,他站在那汉子的侧面,所以他将刀子打开,向
他的咽喉扎过去的时候,他只来得及短促地响了一声。随后他瘦小的身体就像一片
树叶一样,跌倒在船上,双腿在甲板上蹬了两下,就不动弹了。
“他死了。”她低下腰看了一会,抬起头来对他说。血由那个汉子的脖子里咕
咕地涌出来,在月光里面闪着暗红的光。
“把他扔下去。”他说。
“嗯。”
她抬着汉子的两条腿,他则抱着他的上身,往舱外一推,那汉子就像一条鱼一
样,头朝外,滑进了海水里,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便消失了踪影。
船已靠上了货轮,他们用舱里的水桶打来海水,洗尽了船头的血,他先将她推
到了货轮的甲板上,再将他们的两个包一件件地递上去。然后他握着她的瘦小的手,
也攀了上来。
很大的一条货船,月光像白银一样铺在甲板上,而被突起的锅炉房挡住的后面,
却是黑暗一片。船上好像没有人一样,也许那惟一的司炉还在底舱里酣睡呢。他们
站在船的后尾上,看着风浪将小船一点一点顶远,向模糊的陆地上飘过去,他握着
她的手,直觉得冰凉冰凉。
“鱼虾会感谢我们的。”她低声说,“我有一点怕。”
“我也是。”他说,一边将她抱在怀里,好像怕她逃走了一样。
“你的水果刀呢?”
“掉到海里去了。”
“我们只有杀了他。”她将她的头藏在他的怀里。
“嗯。”他含混地答应着,一边把手慢慢地伸到她的裙子里,一颗一颗帮她解
开胸脯上的扣子。她闭上了眼睛,一边像一只小兽一样微微喘息着,她的乳房在月
光里袒露了出来,小小的,却很结实,像刚由枝条上摘下的两颗苹果,闪着柔和的
光泽。
酒汪汪的玫瑰色狐狸眼
江河
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必定站着一个全力支持他的女人,而一个成功的女人背后
必定站着无数个伤透了她心的男人。
—婉儿语录
婉儿从外面飞回来的时候,正值北京的春末夏初季节。一树一树的鹅黄淡绿在
枝头闹得已经快要过了气儿,但是和煦与酥爽分明又在褐色的枝干中留了下来。天
也不像春天乍始时那么灰暗,久违的丝丝蔚蓝正艰难地拨开尘嚣的迷瘴,一道一道
从云层中显现。婉儿从机舱里一出来,先就对包围上肌肤的干爽的风感到几丝快慰,
不像前几次,一下飞机,嗅到那满天刺鼻的空气,她几乎就想转身立即坐飞机再返
身往回飞。毕竟,一切都治理得越来越好,越来越有秩序了。婉儿心旷神怡之时,
便一边随人流往出口取行李处走,一边按键开了自己的手机:
“阿妙,我回来啦!”
我是这座城市里第一个接受她电话骚扰的人。电话铃响时,我睡眼朦胧地看了
看表,还不到早晨7 点。这个时候随便往民宅里打电话的人,定是一个不知趣者。
我闭着眼睛,任那铃声狂响,以为它终归有个不耐烦,自己哑下去的时候。不
料想它在每隔29秒的间断以后,还会再重新地狂响起来,响声的长度仍旧是29秒,
不会超过一次通话自动计时收费的时间。等我愤愤地拾起电话,刚刚对着话筒“喂”
了一声,里面就传出了婉儿自作多情的兴高采烈之声:“阿妙,我回来啦!”
“回来就回来了嘛,咋呼什么嘛,大惊小怪的。”
“咦——你怎么像吃炸药了?”
“你才吃错药了呢,你回来又不是什么大事,看看现在几点?”
“好哇好哇,我才不在家几日,你就已经对我这个态度。不行,今天无论如何
我们得聚一聚,说说清楚。”
“行啊。说就说。你招呼当堂的陪审听众吧。”
接着我们又在电话里犯了一会儿贫,唇枪舌剑地你一嘴我一嘴。跟婉儿认识十
几年,这已经成了我俩之间的说话习惯,不抢茬儿不说话,但是从来没翻过脸,由
此可以看出我们交情之深,关系之黏。我们原先在单位里一直厮混一起的,同时毕
业分来,同住一间单身宿舍,又差不多前后脚为排队分房子而结婚。后来,婉儿因
莫名其妙给卷进了单位领导层间的权利争斗,受够各种闲气之后怒而辞职,一闪身
就跑国外去了。再后来就听说她离婚、结婚,结婚、离婚不停地折腾,终于熬出个
可以在两个不同国度之间自由往来的身份,做起沟通三岸三地及北美之间的伟大生
意。在这块土地上她何时走何时留,都早已没什么让我们这些老死这里的朋友们惊
奇的了。总是会有各种渠道随时传来有关她的各种消息,据说,这些消息的新闻发
言人,全部由她自己担任。最近的一条快讯是她休掉了现任大鼻子丈夫,在获得了
数量可观的分割财产后,便决定终生不再嫁人,要自己一个人顽强地生存奋斗下去。
“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必定站着一个全力支持他的女人,而一个成功的女人背
后必定站着无数个伤透了她心的男人。”
这是婉儿的一段名人名言。这一段语录被我们这些女友在民间心口相传。
我手握电话半梦半醒地说:“婉儿你说你想见谁?你就尽情招呼着,我替你安
排时间地点。”
婉儿说:“我当然最最想你啦——”
我说:“婉儿,你甭跟我腻。我早知道你遍地播种,男朋友一大堆,女朋友一
大群。别惹我揭露你的隐私。”
婉儿在电话里“嗬嗬”地诡诡笑了一笑,话题一转说:“听说你最近混得小有
名堂,财发得不少,怎么样,那就‘三刀一斧’请我喽?”
“你做梦吧?我会为你拿我的血汗去喂刀斧手?”
“哎呀呀,哎呀呀,”婉儿怪叫着说,“我还当你是真心爱我呢,一考验,就
露出原形啦?我请客行不行?我请客行不行?”
“你请?你请的话,我这地主的脸面还往哪儿搁?”
电话里叽哩咕噜一通耍贫嘴,搞得我的睡意已经消散得差不多。说来奇怪,人
生中的某些朋友,不管相隔多远不管分开多久,她的影子,总能不时地在你的眼前,
在你心里晃。再见面时,你一点不会觉得陌生与隔阂,好像你们中间,从来就没分
开过一样。婉儿就是我这样的朋友。
按约定的时间,傍晚我踩着桔黄的光线走进了“大观园”酒楼。婉儿还是那张
“天街小雨润如酥”似的狐狸脸,只不过这脸从前是青春年少时的素面朝天,现在
已是显得人到中年的调色板似的,脸上各部位各个色块涂抹分布得很均匀精致。婉
儿一见我进来,就张开长爪子,大叫一声扑过来:“哇亲爱的!可想死我了!”
“嗳嗳嗳,少来,少来,你要箍死我了!”被比我高了一头的婉儿用力闷在怀
里,简直像给一个高大的男人憋在胸口。我屈伸双臂,用力把婉儿的身体撑开,似
乎都能感觉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儿蹭了我的鼻尖。
“来来来,哥们儿,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待到婉儿闪身,亮出她身后酒桌上的风景时,我不禁愣了!齐刷刷的,围坐了
一桌女人,数了一下,竟有七个!加上婉儿和我,座中人数已冒出了一桌能容纳的
八个人的数目。人家婉儿把我跟这些人相互介绍时自如得意,唇齿生辉。这位是女
画家,女画家五人展在中国美术馆展出过呢,她的名字排在头名;这位是搞电影的,
第一部女性电影《哭泣的芭比》,在国外获过奖呢,你听说过吧?这位是女诗人,
嗳,这你应该听说过呀,你们的行当离得近;这个是妇研所主任,第一个女性学习
小组的组长……
我诺诺地伸手,点头,内心十分张惶,一时不知怎么应对。婉儿爱玩花样、容
易喜新厌旧这我知道。她在这座城里埋设下了十来个男性暗哨(打过情骂过俏)和
准情人(皮肤表面有过简单磨擦),他们的作用就是随叫随到,负责接机呀跑腿呀、
生意上牵线等等一类事情。真正的情人(皮肤内里深层有过激烈碰撞)大概数目保
持在四五个左右。在这方面,我可没少当过她的电灯泡,本来是大家同是在某次联
欢会的场合上认识的,我还在忙着鸡啄米似地点头、礼节性地傻傻微笑,忙不迭地
说上几句应酬废话,人家婉儿好像是不说不笑的,两只小狐狸媚眼儿,三放电两放
电,就把要射的人给勾住了,就跟旧社会那拍花子似的,射了谁,谁就乖乖地站起
来跟着走,一点道理都没有。从前只知道她善于跟男人放电,并不晓得她还有跟同
性方面的兴趣。我一边机械地握手、点头,一边在心里头说,婉儿你行啊你,婉儿
你可真有你的,弄了一屋子的粉黛、裙衩,你什么意思嘛你?
引荐完毕,趁婉儿拎她的化妆包去盥洗间里补妆的工夫,我心中惴惴地,躲开
众人的眼,悄悄摸摸地跟了过去。一推门,就见盥洗室墙上镜中,映现出一张正锦
上添花的俏狐狸脸。我故意整理了一下衣襟,将手别到背后,清了一下嗓子,这才
向镜中那张如花似玉的的娇面孔发问:
“婉儿,问你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哦?”
婉儿停下手中那个正往狐狸嘴唇上涂颜料的笔刷,略显惊讶地撩起她镜中薄薄
的狐狸眼皮儿。
“咱今晚是要开世妇会筹备会怎么着?”
“什么意思?”
婉儿微微侧过脸,狐媚的眼透出一副不解和迷茫。那张嫩脸已修整得如冬季什
刹海的冰面,蚊子上去也要跌一溜儿跟头打个出溜滑儿。
“……要么,莫非是咱们要举行‘同志会’成立大会不成?你要跟国际接轨啦?”
“哇——噻!”
只听得婉儿夸张地大叫一声,冷不防就迅速转过身来,纤纤玉指就落到我的腮
帮上,两指用力交接,做出欲拧的动作。我连忙仓皇后退,一边还不服气地说:
“豪爽女人,豪爽女人,非礼勿动,非礼勿动!我承认你是女同志的头领行不行?
我承认你是女头领行不行?“
婉儿不依不饶地追着说:“我要是个女头领,还不早就先把你给做了?你想你
还会囫囵完整到今天?”
“流氓、流氓!”我一边说一边拉开门撤退,同时还嘴硬地嚷嚷:“你美吧,
美吧你!知道你有号召力,一下子就把京城稍有点成色的女子都招来了。这下可有
好戏唱啦!等着吧,等着吧,待会儿看你怎么收拾。”盥洗室的门在背后“砰”地
关上,同时还传出婉儿砂纸一样吱啦吱啦的声音:“阿妙,先替我招呼一下,拜托
啦!”
说心里话,我活了这么久,还不曾有过缺乏男人在场、单单是九个女人一起聚
会的经历,一时间竟有点感觉怪怪的,仿佛内分泌也在体内莫名奇妙地摇晃。其实
九个女人聚会与九个男人聚会、或者九个男女“花插着”聚会,能有什么实质性不
同呢?无非是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