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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短篇小说(第十九辑)-第2章

小说: 短篇小说(第十九辑)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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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性生活我们怎么活。”他听到梦露小声地对他说。

  陈子平马上就把这句话在聊天室里讲了。于是就惹来了攻击;有一个叫“臭虫”
的网民说这 是一句在夜总会里广泛流传的顺口溜里其中的一句。“我呸;”“臭虫”
说:“还以为是什 么新鲜萝卜皮。”

  “我呸;”另外一个网民以同等的方式对“臭虫”表示了不满:“闭上你的鸟嘴;
什么夜总会 不夜总会的;我老公就是在夜总会里迷失的。”

  “我呸;”另外一个网民不满地说:“什么迷失不迷失的;我最近看了本书;书名
叫做‘讲什 么身世飘零’。身世都不讲了;还讲什么迷失。”

  “我呸;”陈子平最后说:“你们都是傻瓜。”

  后来陈子平去过拉萨的许多间酒吧寻找那个唱歌的女人。他渴望再次听到她那
像晒干的雪莲 一样的声音。这样的单身女人;在拉萨随处可见;而且晚上经常会聚在
酒吧里。但那个女人就 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见不到了。有几次他在梦里都
看见她;而且是和她坐在一起喝酸 奶;温馨得不得了;她穿着干干净净的牛仔服;脸却
是空白的;眼睛和嘴巴都看不见。他醒过来 时;感觉到眼角有点湿。

  黄昏他再去露台喝酒。远处的天边聚着乌云。那么黑。他在城市的时候没见过
这样黑的乌云 。乌云威严地连成一片;紧紧地团结在一起;皱着眉头看着他们在喝酒。
他再次想起那女人的 歌声;觉得心很痛。

  露台上有刚从阿里回来的人;晒得脸都掉了皮;身上是又黑又紧;在大声讲述去阿
里的见闻;怎 么样写帖子征友;怎么样合伙租车;怎么样租了一部“巡洋舰”;路上怎
么样惊险;怎么样看到 了藏羚羊;羚羊又怎么回头看他们。

  那个人说;唱歌的女人也和他们一路。只有一个女人。

  陈子平想:哦;原来她是去了阿里。

  那天晚上;他睡得很安稳。没有做梦。

  接着;他就把她忘了。

  “你是什么时候看见我的?”

  “夏天。”

  “七月吗?”

  “不;八月。”

  “在哪里?”

  “布达拉宫的台阶。”

  “不可能;因为你看上去不像是去过西藏的女人。”

  “……”

  “你会唱《走过青藏高原》吗?”

  “当然会。有那么几天;我天天在一家旅馆的露台上唱。黄昏的时候。那是家西
藏人开的旅 馆;可干净了。”

  “你……自个儿清唱?”

  “对;你怎么知道?啊;有个男人对我说;我的声音就像那晒干的雪莲。你说好玩
不好玩?声音 怎么会像雪莲呢?”

  女人说话的时候;身上的香水味道轻幽幽地固执地向他飘来。他看看面前的这个
女人;穿着时 尚;一丝不苟;脸上的皮肤是象牙色的;一点点斑也没有。

  陈子平问她是不是去了阿里。她摇摇头;说那种地方;涂多少防晒霜也不行的;肯
定会把脸上 的皮肤晒坏了。

  “女人就这张脸呀。”她幽幽地说。

  他和她是坐在陈子平的店子里说话。梦露的照片还没被取走;照片上的梦露千姿
百态地看着 他们。

  陈子平看看梦露。梦露小心地对他说:“没有性生活;我们怎么活。”

  陈子平开心地笑起来。

  “小宝;”女人说:“你笑起来太可爱了;在布达拉宫的台阶上;就是你的笑容把
我给迷住了 。”

  他坐在布达拉宫的台阶上喘气。他喘气的声音引来了一只世界上最闻名的狗—
—藏獒。一头 像小牛一样大小的黑色的圆头圆脑的藏獒。

  藏獒站在他的面前;以它的著名的冷漠表情凝视着他;这使他想到某类明星。冷
漠的明星。这 时他想起一句教导;就是千万不要和动物对视;因为这样会引起动物对
你的恐惧;因而对你采 取行动。于是他赶快垂下眼睛。

  他感觉到藏獒慢慢走到他身边;躺下;他甚至能闻到它身上的气味;听到它的呼吸。
就这样;他 和西藏著名的大狗一起在布达拉宫的台阶上晒太阳。

  在青年旅馆;住在他旁边的一个日本人;也像他一样;单独包一个房间。据旅馆的
服务生讲;这 个日本人在这里已经住了有一个月了。他每天有一个固定的动作;就是
给他所住的那间房间 洗窗帘。他每天上午起床后就把窗帘拿出来洗;闷头闷脑地洗;
一丝不苟地洗;然后就把窗帘 挂到走廊的栏杆上;然后就出外。等下午他从外面回来
时;高原的太阳已经把他的窗帘晒干了 。他把它收起来;夹在臂弯里;然后精神抖擞
地走回自己的房间。他从来不和别的旅客说话; 不管他们是西方人还是中国人;他也
从不到露台上去喝酒。

  他们都不爱和别人说话。这是单身旅客的一个重要的标志。

  坐在布达拉宫的台阶上;可以看到远处的风景。有一条河流;有褐色的群山;有白
色的寺庙;黑色的乌鸦;酥油灯在闪烁。

  正午的阳光下;陈子平和一个脸上有斑的中年女人手拉着手;坐在台阶上;打盹。


                           别人的眼睛 

                              朱辉

    通往樱洲的路有两条。一条是从玄武门进去;经菱洲、翠洲;而后走过一座白石
拱桥;那就是樱洲的入口。另一条是从解放门走。进了大门;你就踏上了那道著名的
长堤。“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十里也许是没有的;但你也得走上十
几二十分钟;才能看见那座白石拱桥。其实还有第三条路;只是知道的人不多。樱洲
位于玄武湖公园的边缘;它有个边门;开在紫金山下的锁金大道边。那不是一个正式
的入园口;要是运气好的话;你可以把那个小铁门喊开。 所谓运气好;其实就是你能
把看铁门的老头喊醒。光喊醒还不行;还得有点小意思。就我的经验;这个小意思就
是一包香烟;好坏倒是不拘。我住在锁金村;以前我的女友出城来看我;我们就常常步
行到小铁门那儿;喊醒看门的老头;把烟塞给他;请他开门让我们到樱洲去;她家住在
玄武门附近;有时我也进城去看她;就从玄武门进公园。准确地说;那个女孩现在只能
说是我的“前女友”了。对她现在的情况我一无所知。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我到
玄武湖;走得最多的还是小铁门;原因其实很简单:在她家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我去
看她的时候不多。我一直纳闷;那个小铁门既然常年都是关着的;那门又有何用?安排
个看门人岂不是多此一举?要知道;我们喊门的时候;那个老头要么是睡着;要么就是
醉着。

  接到聚会的通知;我很自然地想到了那个小铁门。 

  一年来我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公园虽说近在咫尺;但我已很久不去了。但
是那份通知里有一句话说服了我。通知说:“我们决定聚一下;这是一种缘分啊!”
是啊;缘分;我们是有缘的。我们的缘分不是卡拉OK对唱里的“缘”;那种“缘”基本
上和情歌一样长短;我们是真的有缘分。我现在之所以能够清晰地阅读这份通知;是
因为一年前的那次手术。我接受了来自异体的器官;角膜。参加聚会的其他人和我一
样;只不过他们有的接受的是肾;有的是肝;或者是心脏。我们得益于同一个器官提供
者。医生给我揭开绷带后;我陡然看到了这个模糊已久的世界;我哭了。那一天可以
说是我的新生;我的另一个生日;但我立即想到;有一个年轻的生命死了。他死了;把
他的视野留给了我。那是一次车祸;原本不会有人注意。但紧接着的事情却成了整个
城市乃至全国的话题——科学的奇迹——是的;奇迹;这是新闻界当时的众口一词。
死者是一个器官自愿捐献者。他的遗体被送到市中心医院;南京好几家具备器官移植
手术能力的医院立即忙碌起来。媒体们开足了马力;在几家医院间穿梭;南方卫视甚
至还做了现场直播。经过各自不等的一段时间;除了一个接受骨髓移植的白血病患者
没有能抗过手术后的排异反应去世之外;我们都分别出了院。如果你能想象我们等待
治疗前的那种如履薄冰暗无天日的生活;你就会同意那一天确实是我们的新生。同时;
今天也是我们的共同母体的周年忌日;你说;我怎能不去?况且;聚会的地点在樱洲;那
个小铁门离我只有一箭之遥。 回想起来;我似乎很久不从小铁门那儿经过了。上一
次我匆匆而过时好像还是冬天;百树凋敝。铁门很突兀地嵌在灰色的围墙上。我加快
脚步;逃跑一般穿过了马路。我逃离的是一段经历;我的明亮的爱情故事。此时已是
春季;草长莺飞;春深如海。我走下马路边的人行道;踏上了一条小径。蜿蜒的围墙上
杂草丛生;不仔细看你很难找到那扇铁门。但不管怎么说这曾经是我常走的一条路。
我知道沿着这条小径一直走下去;再拐个弯;就能发现那扇铁门。然而走了不久我就
愣住了;前面的小径出现了岔道。我的视力现在应该说非常之好;我甚至感觉比我得
眼疾前还要好一些。可是小径两边生满了杂草;看来已久无人迹;横逸斜出的树枝遮
挡着我的视线。我站在岔道前;有些踌躇;不知道究竟哪一条是通往铁门的路。春天
的力量实在是奇妙;它也许不能恢复爱情;但它能够恢复前一个春天的旧观;甚至还能
够修改它;就像现在这样。即使没有岔道;周围的景观也已大异于从前。我一时辨不
出道路;索性凭着感觉往前走。围墙就在前面;依稀可见;但它很高;我看不见看门老
头的小房子;否则事情就要简单得多。我的想法是;只要继续往前走;总能走到围墙;
再沿着围墙走上一阵。铁门总是能找到的。


  小径很幽静。林间的鸟和虫子鸣叫着;你一声;我一声;似乎在从不同的方位试探
着林子的深浅。脚步一响;它的声音乱了;马上又稳定下来;只是各自变换了位置。我
的听力大概是在我生眼病的那段冥想的日子里得到了锻炼;变得非常敏锐;有时敏锐
得令我烦躁。没想到这会儿倒是我的耳朵帮了我。走不多远;我无意间从不绝于耳的
鸣叫声中辨出了一种声音。它很特别;颤颤悠悠;绵长而含混;走得更近些;我甚至可
以从中剔出一丝闪亮的痰音:那个老头;他又喝醉了。以前他不是醉着就是睡着;今
天看来他是醉了酒而且睡着了。

  看来还是感觉在暗中帮了我的忙;路是没有走错。我加快了脚步;约定的聚会时
间是两点;因为住得近;我没有预留多少时间。老头的鼾声越来越响。我看到了铁门;
茂盛的藤蔓把它封得严严实实;如果你不用手去拨;它几乎就是围墙的一部分。我摇
晃着铁门;喊道:师傅!老师傅!

  看门老头的鼾声严密得水泄不通。一时间我有些迟疑。但我断定看门的人没有
换。即使换了人;在我们这个城市;“老师傅”从来都是不分年龄的尊称;你只管见人
就喊;不会错。于是我的声音又增高了几度:老师傅!老师傅!

  老头的鼾声一如既往;像是决意要响到某一天的清晨;周围的鸟虫突然噤了声;鸟
儿扑棱棱飞上了天;虫子想来是钻下了地。我晃晃铁门;无可奈何地放弃了。

  解放门或是玄武门实在是太远了。我现在只有沿原路返回;进入另一条岔道再试
试。我心中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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