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九辑)-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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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门口等他—— 而带来的焦虑不安。她揉乱了被子;又揉枕巾;克服仿佛已无法管
住的、心里如烈火般烧起来 的欲望;她必须立刻把精神的一只手伸到那无边无际的
不知何处的韩忠的脑子里面去;捉住他 ;死死的、狠狠的、仇恨似的捉住他。于是玄
青穿着睡衣;几乎是兴奋的、狂野的、跌跌撞撞 地跑出房间;拿着那黑暗角落的电话;
拨了一串号码;自动台的;黑暗里电话里传来令人惊恐的 “嘀——嘀——嘀——”三
下单调而机械的声音和电脑同样机械而冰冷的声音:“系统正在 确认”。玄青着魔
似的在凌晨两点钟空寂而沉缓的夜里聆听着这声音;这声音将她拽入更加 可怕的焦
虑和痛苦的深渊里。因为除了一室的寂静;和她在床上不断蠕动的身躯;对那穿破黑
夜的沉寂、几乎带有拯救色彩的、叩响她心灵之门的回call的、电话铃声的期待;
越来越少; 越来越少;房间里只剩下无边无际;无休无尽的空虚和死一般的沉寂;此刻
玄青觉得整个世界 都在消失;一切都不再有活力。玄青等不到韩忠的回音;甚至连提
问的;观察的对话的机会都 没有;她感到自己是如此不可以承受的轻;生命和思想都
像烟一样在空中飘散;没着没落。所 以她焦虑;痛苦;她要找到一种分量;一种“非如
此这般”的沉重和严肃来揭示来消除她那一 刻也不能停止的煎熬之苦。 时间;一分
一秒的走过去;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她作了最后的决定;去韩忠的学校;闯到他的宿 舍;
她要亲眼目睹他的表情;亲口问他为什么。作了决定;她终于暂时的放过了自己……。
“ 无所谓;无所谓;来麻醉我清醒的体会。”伴随着王菲这首充满自虐精神的;悲凉
之美的情歌 ——《麻醉》。她倦倦的;又不放心的进入浅睡状态。
那样一个夜晚;她要摆脱一个女人;她初中时候的一位语文老师;那个极富才情;
那样具有感染
力和侵略性的女老师——木稀;要摆脱她;她的关注;了解和爱恋;当十三岁时的
梦魇再现眼前 的时候;玄青已感到无可救药的仇恨;她仇恨她那侵略性的;针对她致
命弱点的;诱惑的;爱与 欲混合起来的占有。在玄青眼里;她的爱情;她的美丽;她的
温柔;她对她的纵容和忍受;这一 切的一切——甚至连她的才华;她的儒雅以及她对
她的吸引都是有毒的;具有伤害性和侮辱性 的。木稀了解玄青的敏感、追求、唯美、
严肃的生活态度、困惑、孤独甚至连习惯和小小的 神经质;木稀知道玄青需要爱;需
要指引;需要了解和认同;需要一个儒雅的、优秀的;特别的 长者;老师般人物的爱。
所以木稀从不留长发;永远戴着斯文的眼镜;穿着绅士般风度的男装; 并且努力充当
玄青十几岁时;那孤独柔弱的灵魂的保护者欣赏者和引路人。她为此而满足;直 到有
一天木稀再也承受不住对玄青这种依赖、仰视她的目光的诱惑;按捺不住自己心底作
为 人的原欲;抑制不住的要去吻她;拥抱她;占有她;占有她的灵魂和肉体;让她彻底
的成为自己 身体和思想的一部分;一个永远仰视自己的;崇拜自己的附属品——她俯
视的对象。木稀是一 个女人;却排斥异性;她想变成男人却又爱惜自己作为女人的柔
情;而她对玄青的爱欲却终于 受到挫败;她为此而软弱;而痛苦;而仇恨;但那是极短
暂的;更长久的却是化作对玄青永恒的; 不死的爱了。当六年后;她终于得到了玄青
愿与她见面的消息;她矛盾;彷徨却压不住那种爱 ——那种从历史中向她走过的爱;
她又自信的感到玄青对她的需要;玄青一如既往的尊敬她; 却不再是过去的无助;仰
视和弱小;她长大了;成熟了;她是一个长发、高个、清瘦、淑静的女 人了;而且更加
显出小时候的敏感和柔情。玄青的尊敬和友好的态度使她更加的想要赢得她 ——这
个比她年轻十岁的女孩的爱。像过去一样的占有她的精神;是一件幸福的事;而去完
成 过去无法完成的去占有她的肉体更是令她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和颤抖的幸福。因此;
木稀终于 在玄青面前揭开了面纱——坦白了自己作为一个女同性恋者的事实(三十
岁的木稀;×中学的 老师只对玄青一个人揭示了这个痛苦的秘密)。
然而;木稀误解了玄青的真实意图;玄青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不断的发生在成长
中的困惑读 了很多现代的如精神分析学;心理剖析及人性哲学方面的书籍;其中包括
“同性恋”问题;玄 青对木稀的感情是一个少女对老师和对姐姐的感情;只是玄青的
孤独、偏执和敏感造成了她 的朦胧幻恋;绝非真实;玄青那时是为了彻底解开深藏在
心底整整六年之久的谜;谜被揭开了; 证实了她的感觉;她可以从理性的角度去分析
去理解;以宽容而友好的方式;保持对她的尊敬; 但这种感情对于她来说到底是违背
自己认定的人伦和道德的;尽管她从不认为这是道德问题; 但仍然觉得恶心;一种由
心理传到生理的恶心的感觉和恐惧感。
她和木稀谈了几次话;想在不伤害师生之情的情况下彻底的离开她的世界(她毕
竟尊敬一个对 自己好的老师——一个关心她的女人)。可是木稀不允许玄青的逃离;
不允许自己再一次的失 败;不停的找她;而且每一次都想拥抱她。使她每一次都在恐
惧中逃跑。
那一次;那一副画面是留在玄青心灵中深刻的烙印;那天晚上;她在路上“遇到”
了木稀;她已 经半个月没有回木稀每天三到四遍的寻呼了;而且也跟她说清楚了;
“我们不能再来往了;我 们生活在两个世界;只能平行;不会相交;我永远是你的学生;
但不作你的恋人;就不要再见面 和任何一种形式的联系了”。玄青很清楚碰到木稀
不是偶然;而是木稀在她下课从学校回家 的必经之路上等她;然后再装作偶然碰见。
玄青很气愤;很厌倦。却没有戳破这层纸;她已经 够孤独的了;木稀在她面前是无休
止的叙述与玄青毫无关联的琐碎又光怪陆离的自己的生活 片段和思想;然后就会想
方设法去亲近她。玄青需要爱;但绝不肯屈服;而且也无法屈服;因为 她无法强迫自
己去接受同性的爱;和令她恐惧的要作呕的;肉体的亲近;尽管她是那么虚弱;那 么敏
锐和忠于感觉;那么渴望爱;她这一次绝不能由着木稀;绝不再妥协;她要彻底的摆脱;
结 束这危险的交往。
傍晚;木稀要请玄青吃饭;玄青说自己有事;木稀一再坚持;几乎用了恳求的语调:
“哪怕只有 几分钟;只要坐下来吃了;就行。”玄青;看着那双清澈如孩童般的眼睛;
想到小时候曾坐在教 室里抄过她写在黑板上的一句话:“孩子的眼睛是青空的”。
那笔字是那样潇洒——极像一 个英俊男人写的字。那时的她也是那样高大;自己总
是要隔着距离去仰视;去想象。眼前的她 却如此无助;无助的像个弱女子(玄青对她
的性别意识有时近乎混乱);想到这儿;玄青莫名的 无法承受木稀的恳求;一个老师对
自己学生的请求;一个无助的、女人的请求。所以;她勉强 的;几乎是痛苦的答应了;
心中却闪电般的出现了韩忠的影子;那个站在课堂上;操一口纯正英 语;目光炯炯、
充满朝气、温文尔雅、严肃又深沉;无时无刻不散发着那阳刚的;充满智慧和 理性的
光辉和影子;他那始终严肃的脸和彬彬有礼的书卷气;他的鲜明的、果断的个性和高
傲 的气质——这是玄青心目中真正的老师;一个兄长般的异性。一个站在课堂上给
她讲课的;引 导她的思想前行的令她崇拜的优秀的人。尤其在此刻;眼前的木稀用那
比由清澈变为浑浊和 火热的眼睛直直的、痴痴的盯着她;在那个充满怪异气息的宁
津大学的留学生西餐厅里;玄青 要斩断这种目光;要远离这种怪异;她要求正常的;健
康的生活和正常的、健康的、异性的爱; 但又不能接受万众同一的简单与世俗;不能
接受同龄人;平行、平等的男孩子的爱。她需要那 种牵引;那种从讲台上投射下来的
关注的目光;在她心里;那目光就像冬日清晨的阳光一样温 暖。她喜欢宁静的校园;
芬芳的、碧绿的铺成一片的草地;小鸟的鸣叫和教室里单纯的、细碎 的、翻书的声
音。喜欢坐在课堂里听韩忠老师那沉沉的又洪亮的嗓音回荡在整个教室;喜欢 坐在
第一排专心致志的听他用英语讲语法、讲生活、讲思想;讲他自己的世界——校园的
世 界;从高中到大学到研究生的生活。还有他怎样规律的学习;每天早晨起来听《美
国之音》; 英语新闻;上午上课;下午看书;傍晚踢球;足球场的世界;还有他研究的课
题——西方著名心 理学家佛洛伊德。
这一切让玄青看到了一个多么辽阔、灿烂而神秘的世界;一个阳光的、向上的、
健康的世界; 她喜欢偷偷的分点神去注意他讲课时的细节;诸如他滔滔不绝时的表情;
他点名要她回答问题 时的语气;以及对她的回答的评价〔她喜欢他以肯定的语气说:
“VERY GOOD!”(“非常好” )〕;最害怕他;用那种失望、冷淡的表情说:“Sit d
own(坐下)”以及他生气时候的样子。 她甚至还顶撞过他;因为她的迟到;因为每天
夜晚看小说和非专业书籍看到凌晨;又不肯住校; 她以她的方式抗拒着集体、抗拒被
迫的地位。她那次因早上起来晚;公车又开得太慢;迟到了 很长时间;他嘲弄了她;她
的心第一次因为他的指责而流血;明知是自己的错;却以强硬的态度 顶撞他;以求自
我保护;她内疚;却更加虔诚;以致找到机会向他道了歉;来挽救自己在他心目 中的形
象。
闪现着韩忠影子的玄青的心灵;闪现了一个世界;她渴望奔向那个世界;来拯救自
己无可救要 的孤独和痛苦。于是她突然站起来;不顾木稀的受惊的表情和哀求的眼
神果断地又是狠心地 说:“我有事要找我的精读老师;这么长时间了;你没有一句话……
我没有时间了;必须走。 ”她不顾木稀的盘问:“是谁?现在的老师?是什么事这么
重要?……”她只听从自己心灵的 召唤逃也似的向外冲;木稀急步的跟着她;她骑上
车;却又被急速追赶的木稀追上;到了宽阔的 马路;这条路有两个方向;向左是通往回
家的路(她们要回各自的家是同方向的);向右是通往 宁宇师范大学的路;玄青尽量温
和的对木稀说:“木老师(她始终这样称呼她);你先走吧;回 去吧!”木稀一笑说:
“不;你先走。”玄青愣了一下;木稀的宁静使她有点诧异。她点了下 头说:“好的;
再见!”于是;骑上车子;向宁宇师范大学驶去;夜色渐浓;她感到瞬间的轻松… …
深秋的夜色有一股浓郁的苍茫。风;不小;卷起了许多;许多翻飞的落叶;在那被
路灯照得昏黄 油腻的柏油马路上泛起一层层的波浪。
“没有?!为什么骑的还是这么慢啊?”猛然;木稀颤抖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低沉
而悒郁。她 ——这个神秘而令人忧惧的“女人”;像幽灵一样悄悄的跟上了玄青。
顷刻间;玄青的心沉下 去;一种恐惧漫上心头。“你没回去呀!”声音里有了一股压
抑的愠怒。“我;只是突然想起 今天要去宁宇师范大学听课的(木稀曾在给玄青的定
时信件里提到自己在宁宇师范大学进修 之事)刚才差点忘了。”——木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