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3万花楼 作者:清.李雨堂-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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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李义道:“二哥,可曾寻着狄哥哥?”张忠道:“早已寻着了。”李义道:“既已寻着,方得心安。”张忠又将狄青会母,飞山虎行刺,反被降服,一一说明。李义听了此言,拍掌笑道:“原来狄哥哥母子重逢,姐弟叙会,真乃可喜。我二万花楼··人同往拜见狄家伯母,不知你意如何。”张忠道:“且先回营中去,看看征衣,然后再去未迟。”
二人回营,见红日已有丈余高,是辰时中了。这时倏然黑云四布,日光顿蔽,李义道:“二哥,你看天色像要下雨,如何是好?”张忠道:“三弟,若非下雨,定然风雪,倘耽误在中途,征衣就过限期了。”李义道:“二哥,算来批文御旨上,限期十三日解至关前,今日已是初二了,还有十几天途程,不知可赶得及否?”张忠道:“前六载,吾曾由本省至陕西一次,若一刻不停步,决不致误了限期。”李义道:“限期过了无碍,有太后娘娘谕札,难道杨元帅不谅些情么?”张忠说道:“倘迟三、两天,杨元帅未必执责吾狄哥哥,只忧天下雨雪,军士受苦,我们去催促哥哥登程便了。”李义道:“张文家中,我却认不得。”张忠道:“贤弟勿忧,愚兄得知。”
当时吩咐军士造饭,好打点登程,弟兄一同来到张文家中,张文迎接进内,见了狄爷,两人同道:“狄哥哥,你今天母子重逢,同胞完叙,弟等特来拜见。”狄爷道:“二位贤弟,且先请坐。”遂进内禀知母亲。老太太大喜,传请二位英雄进内堂。狄青引路,张文在后,二人一见老太太,纳头叩拜,老太太双手挽扶道:“二位贤侄请起,我儿前日飘荡到汴京,他乡落魄。得蒙二位周旋,使老身感激不荆可恨众奸结党,设计施谋,今又保奏我儿解送征衣,在仁安县几乎被害。如今出了潼关,安保无虞,全仗二位贤侄照应,老身铭感殊深。”二人道:“伯母大人言过重了。”当下二人告坐,狄爷与张文陪吃过茶,老太太道:“贤侄,今日奉解三十万军衣,非同小可,我儿为正解,你二人本不相干,蒙结义为手足,全仗二位贤侄,一路上小心保护,老身才得放心。”张、李道:“小侄自然关心检点,因程途不过所差十一二天了,老伯母且请宽心。”张万花楼··文又对狄青道:“贤弟久别初逢,理当谈谈别后事情,留连数日,无奈限期迫促。且待交卸了征衣,再来叙话便了。”狄青道:“深感姐丈美情,母亲在府,全仗照管。”张文道:“这也自然,何须挂虑。”狄青道:“倘刘庆来时,教他早到边关。”张文应允。
言语间早膳到来,四人用过,只为行色匆匆,离别言辞,尚难尽谈,张忠、李义哪有工夫说出孙云的话来,是以当时众人,尚未知情由。狄青又进内辞别姐姐,彼此谈几句分离之话,然后转出,拜别母亲、姐丈,张忠、李义也辞副老太太、张文,出门而去。当日老太太若不见儿面,倒也罢了,母子离别多年,才得相逢,即时别去,未免心酸。但因迫于王命,不得不天各一方,只有张文夫妇安慰不表。
单表狄钦差与张忠、李义二人,回至营中,众将士纷纷迎接。狄爷传知众将兵,本官已用过早膳,如今立刻登程。众军士领令,拔寨起程,狄青仍是身披甲胄,骑上现月龙驹,张忠、李义也坐上高骏骅骝马随侍。两旁数十辆车,征衣在前,粮草在后。不想是日果然天昏地暗,雨雪霏霏,一连四五天,寒风凛凛,众军士着急。张忠道:“我们大抵要停屯了。”狄爷道:“贤弟,今天已将晚,寻个地头屯扎便了。”
不在路途上征衣有无阻隔,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报恩寺得遇高僧 磨盘山险逢恶寇
当日众兵将三千军马,冒着风雪而走,张忠马上叹道:“苍天,何不方便数天!”李义道:“二哥,果然有此大雪,何不待我们到了边关再下,纵使下到明年也何害?”次日,狄爷传知军士各换上油衣,并将油套裹在车辆之上盖好,弟兄三人也用上雨笼折子,仍复催趱前进。雨雪交加,狄爷思算程限不多,只得三四天,如若多耽搁一天,就违一天限期。虽有几封客书倚靠,到底以不违限期为妙。是以雨雪虽大,日则兼程趱赶,夜方屯扎,一连三天,众军士滑足难走,叫苦悲嚎,颇有怨言。狄青对张忠、李义道:“二位贤弟,今天雪比往常倍加,军士们声声呼苦,于心何忍。无可奈何,只得暂且停扎,待雨雪小些,再行前进便了。”张忠道:“此地一片荒郊,在此屯扎,恐有不测,须要寻个稳固地头安顿才好。”狄爷道:“二位贤弟暂且停车,待吾往寻个好地段安扎。”张、李允诺。李义道:“哥哥寻了地段,速速回来。”狄青点首,即提金刀拍马而奔,一瞧四处荒冈野岭,好似一片银河。计到三关,路途差不多有三百里,原望两天到得三关,交卸了军衣,消了御旨,万花楼··方可了事。岂料连天雨雪纷飞,军士叫苦,目击情形,顿增愁闷,只得安屯,把限期耽误了。想来耽误了限期,杨无帅军法虽严,自然看太后情面,还有几封书暗助,料得杨元帅决不加罪于我。
一路思量,策马往寻,岂知龙驹跑得快捷,不知不觉已有二十里路程。隐闻远寺钟声传来,狄青见是一座寺院,十分高兴,不觉满心大悦道:“这个地方,可以停屯了。”想罢,迎着雨雪,复加鞭而走,奔至山门首,只见石狮东西对立,左种松,右栽柏,山门朱油红漆,直竖金字牌,是“报恩寺”三个大字。狄青跑进头门,下了龙驹,内厢走出两位僧人,笑容满面,年方四十上下,合掌曲背,呼道:“狄贵人老爷,我家师父知大驾到来,故打发贫僧在此恭候。难得果然是贵人到来,方见家师之言可信,且请至里厢叙谈。”当下一人牵马,一人引道,代狄青拿着金刀。狄青听和尚之言,觉得奇怪,素未晤面,先知姓名,真乃令人疑惑难猜。
到了内厢,就有一位老和尚下阶相迎,但见他貌古神清,三绺长须,双目湛澄,挂一串珊瑚念珠,手执龙头杖,身高九尺,腰圆背厚,宛似天神下凡。狄青见他前来迎接,想他定是有德行高僧,不敢怠慢,先打了一躬。那和尚只两手略略一拱,道:“王亲大人,何须拘礼。”狄青一想:本官深深打躬,这和尚只拱手而答,必然是个大来头的和尚了。便开言道:“请问老和尚法号、年纪?”老僧道:“大人请坐,待老僧上告一言,老僧法名圣觉,问年纪,自唐至今三百八十五年了。”狄青道:“如此,老和尚是一位活佛了。”和尚道:“王亲大人,老僧的父亲乃唐朝尉迟恭,吾俗名宝林。”狄青听了言道:“原来大唐天子驾下,尉迟老将军的后裔,小将不知,多有失敬之罪了。”和尚道:“王亲大人休得谦恭,贫僧失于远迎,望万花楼··祈恕罪。”狄爷道:“哪里敢当!老师父既然是唐朝大功臣之后,因何作了佛门弟子?”和尚道:“王亲大人,你也未知其详,只因大唐贞观天子跨海征东之日,老僧也随天子远征。岂料大海洋中,波浪大作,险阻无涯,君臣将士,个个惊惶。当日天子志诚,祷告上天:若得波涛平息,能平服高丽,回朝情愿身入佛门,潜修拜佛。祷告才毕,果然波浪平静,安渡东洋。
后来征服东辽,班师归国,我王不忘此愿,要去潜修佛道,有王亲御戚文武大臣,多方劝谏,万岁乃天下之主,臣民所瞻依,岂得潜修佛教,效愚民所为。我王说,君无戏言,况祈许上天之语,不依众臣所谏。当时老僧自愿代圣修行,我王大悦,即于此处,敕赐建造报恩寺,是如此来头。”狄青道:“原来有此缘由,足见老师忠心为主,真是万世留芳。今下官尚要请教老师。”和尚道:“大人意欲何为?”狄爷道:“下官只为奉旨解送军衣,前往边关。哪知这几天雨雪纷飞,军兵苦楚,又无地安营,特到此欲借宝寺安屯一二天,若得雨雪一消,即行前进。”和尚摇首道:“不须借扎此地了。你们数十万征衣,全行失去,休想此处安屯了。”狄青变色道:“倘失去征衣,下官性命就难保了。”和尚道:“大人,这征衣来时还未失去,此刻恐已被人劫去了。然此乃定数,你且在此权宿一宵,贫僧有言奉告,大人不必惊心。有失自然有归,从中因祸得福,老僧断然不误你的。”狄青听了,心下惊疑,看来此僧清高超群,又言有失有归,因祸得福,想必定有奇遇,不免在此耽搁一天,明早再行吧。
不表狄青权宿寺中,与圣觉禅师叙话,却说杨元帅自真宗天子钦命镇守三关。只因杨延昭弃世后,朝中武将只存几位王爷,但年纪高迈,少年智勇者却希惟杨宗保年二十六七,袭了父职。后至仁宗即位,加封为定国王,赖赐龙凤剑,主生杀万花楼··之权,三关上将士,专由升革,先斩后奏。他为帅多年,冰心铁面,军令森严。是日升坐帅堂,言道:“本帅自先帝时,已奉旨镇守此关,只因父亲去世,袭了父职,执掌兵符。此关平靖十余载,岂知近年来西戎连年入寇,兴动干戈,内有权奸当道,外有敌兵犯境,怎能坐享太平?屈指光阴,守关二十六载,自西戎兴兵,争战多年,本帅止有保守之能,而无退敌之力。
目下隆冬冰雪之天,帐下军士数十万,专候军衣待用,连连有本回朝催取,不料此时还未解到。前日正解官有飞文到来,说在仁安县驿中,被妖怪将副解官摄去,本帅犹恐有弊端欺瞒,是以飞差查探,不料果有此事,已经奏本进朝去了。但限期一月,今日已是二十八天期,因何征衣御标不见到来。狄青既为钦命之臣,定知隆冬兵丁苦寒,早该急趱程途到关,为何耽误限期,可怜数十万兵丁寒苦,实是惨伤。”杨元帅公位在中央,左有文职范仲淹,官居礼部尚书。右坐武将杨青,年高七十八年,仍是气宇轩昂,年少时已随杨延昭身经百战,两臂膊犹如铁铸之坚,曾经见二虎相争,被他力打而服,故人称打虎将,官封无敌将军。还有多少文官武将,都在帐外东西而列。当时范爷见元帅嗟叹,微笑道:“元帅不必心烦,圣上命狄青解送军衣,决不敢在中途延误。况今限期未到,何须过虑。”元帅道:“范大人,如此天气阴寒,兵丁惨苦,倘若被他再耽迟三五天,可不寒坏了众军。”范爷道:“元帅,这狄青既为朝廷御戚,岂不体念军士寒苦,或于限内到关,也难定论。”元帅道:“范大人,狄青既然奉旨,限了军期,莫非仗着王亲势力,看得军士轻微,故意耽误日期。”杨老将军笑道:“元帅,说哪里话来?如此连天雨雪,三十万征衣,车辆数百,途中好生费力。定然雨雪阻隔行程,如要征衣解至,除非雨止雪消。”
元帅道:“老将军,若待雪消衣到,众军士已冻死了。”范爷万花楼··道:“元帅既不放心,何不差位将官,到前途去催,不知元帅意下如何?”元帅道:“大人之言有理。”元帅正要开言,只见部下一将,匆匆跑上帅堂,身长九尺,背阔腰圆,面如锅底,豹头虎目,上前打躬道:“元帅,小将愿领此差。”一声响震如雷,此人乃焦赞之孙,名唤焦廷贵。刑巾道:“焦廷贵,本帅着你往前途催趱征衣,限你明日午刻回关缴令,如违定斩不饶。”焦廷贵手持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