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翻云覆雨-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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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打心眼里往外的腻味,见小莎逊来了,更是怒不可遏,对着下面大叫道:“赵驭德!”
赵驭德一楞。少爷从来没直呼过自己的名字啊。都是叫叔叔的,怎么今天好象很不高兴的样子。急忙跑了上来。
庄虎臣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回事儿?把这鸦片贩子给请过来?”
赵驭德委屈道:“少爷,我没请他。”
庄虎臣怒道:“那就是曹家或者乔家请的?难道他们两家也参与卖鸦片了?”
赵驭德忙摆手道:“谁都没请他!他是自己来地,刚才他们俩还悄悄问我,问是不是咱们请的呢!”
庄虎臣这才平了火气道:“赶紧把这鬼子给老子撵滚蛋!我看见他就恶心!”
赵驭德劝慰道:“少爷,以后咱不搭理他就行了,今天是开业的好日子,把人赶出去不太好。”
庄虎臣想了想,也觉得有理,点了点头道:“别和那个上海道说我在这里,这些官的鼻子真灵!”然后就不再说话,又趴在窗户上往下面看。
庄虎臣在往门口看,远处的树后面,黄金荣也带着两个包打听在那里偷偷的瞧着,他刚才牛吹的响,但是还是有点不放心,就亲自过来看看了,结果刚到这里就看见赵驭德吃人肉,吓的他也是一身冷汗。
一个穿着长袍的包打听巴咋着嘴道:“探长,这伙子山西人难对付啊!真够狠的,怪不得马老三要吃瘪呢!”
另外一短打扮更是连连摇头:“他们后台也硬啊,连上海道台都来了。”
黄金荣虽然心里也是胆怯,但在下属面前不愿意跌了架子,一摆手道:“上海道怎么了?这里是租界,国中之国!大清国管不到这里,不用怕他。”
短打扮还是心虚:“探长,连小莎逊都来了,他可是大班啊!租界是国中之国不假,可大班是国中之王啊!连公董局都是他们说了算!”
黄金荣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是已经得罪了,想再收蓬已经来不及了,难道自己敢再派人对那个上海滩鬼见愁地顾家小爷叔说,你不要来了。这里的事情不用你管了?怕是他老人家脾气一发,立马就把自己给作了!一个小小的探长他哪里会放在眼里?连洋人惹他恼了,照样扔到黄浦江里“栽荷花”!
黄金荣也只好继续给他们打气道:“莎逊是厉害!可他是英国人。这里是法租界,他的手再长,也伸不到这里来!”
突然,穿长衫的包打听兴奋地用手往前一指道:“你们快看,顾家小爷叔来了!”
黄金荣精神一振,上海滩还没有他老人家摆不平地人呢!
二、三十个短打扮地精壮汉子在前面开道,四个人抬着一个滑竿,上面一张太师椅上,一个三十四、五岁地男人穿着黑色柘稠长衫。戴着墨晶眼镜,半躺在上面,眼睛冲天,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脸上一道长长地伤疤非常显眼,让人觉得他看起来如野兽般狰狞。
开道的人还没来得及撵,这些门口围观的人都自动闪开了路。不少来道贺的商人都认识他,纷纷低语道:“顾爷来了!”
乔映霞和曹鸿彰虽然不知道这是哪路神仙,但是见他带的那些人的穿着打扮,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海上闻人,白相人中的龙头老大之类的,这些地头蛇可是不好惹的,你就算再有势力,可他在暗你在明,正经生意人招惹他们做什么?
曹鸿彰虽然年轻。但是已经执掌“三多堂”多年,也算是老江湖了,急忙抱拳拱手道:“这位大爷,今天小灶初起,您能来就是给小地面子,请后堂用茶,一会小的给您敬酒,兄弟们能来,小的真是高兴。”转过头对跑街道:“一会这些英雄,都给包个份子!”
跑街连忙点头称是。
那个半躺在滑竿上的男人还是脸朝天。连看都不看他,懒洋洋道:“刚才是哪个小赤佬那么嚣张?敢打我的人?”
曹鸿彰忙道:“都是误会,误会!”
一个黑脸汉子一把给他推到一边,骂道:“顾小爷叔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
曹鸿彰又羞又怒。但是又怕吃了眼前亏。只得不吭声。
滑竿上的男人还是那副懒洋洋地德行,慢悠悠道:“到底是谁?给老子自己爬出来。把两个爪子剁了,要是让老子动了手,那就不是砍了爪子
王天纵和孙明祖他们一帮子亲兵见他那么张狂,正要动手,如果发现从二楼的窗户上飞下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不偏不倚的砸到坐在滑竿上的男人脸上,他正在说话,一张嘴就给咬住了,他本来是半躺着的,垂下眼皮一看,居然是一只黑布鞋。他把鞋从嘴里吐出来,一下子就跳下滑竿,咆哮道:“哪个王八蛋,敢耍你顾爷爷?”刚才还是一口上海话,现在竟然换了地道的安徽口音。
只听见二楼窗户上一个男人的声音叫道:“小裤子!是你祖宗我!”
脸上有伤疤的男人一惊,把眼睛摘了下来,往上看,却没看见窗户口有人,他身边的人纷纷从腰间掏出攮子、小斧头,有地居然还掏出了手枪。但是自称顾爷的人和他身边几个看起来象是头目的人连忙制止。
赵驭德从大门里面慢慢走了出来,一脸的怒容道:“小裤子,你个兔崽子长出息了?带人来杀老子了?”
那个脸上有伤疤的男人和他手下的几个头目刚才还张狂的没边,现在全都单膝跪地,带着哭腔道:“标下参见赵镇台!”
这突然的变故让看热闹的人大跌眼镜,连这个自称顾爷的人手下地小喽罗也蒙了,傻呆呆的站着。
赵驭德走到他跟前,甩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然后骂道:“顾小五,你个兔崽子,你现在混出头了啊?什么事情不好干,你去当流氓?三百六十行,哪行不能吃饭?”
顾小五跪在地上,随他打骂,连句辩解的话都不敢说。
曹鸿彰见势,连忙劝阻道:“老东家,今天开张的喜日子,有什么家务事回头您再料理。”
赵驭德压住怒气。对跪在地上地几个人道:“都给老子爬起来!”
几个人连忙道:“谢赵镇台!”
顾小五一把抱住赵驭德道:“赵大人,我们找你老人家好几年啊,这么多年。我们年年都派人去安徽找你们,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你老人家去哪里了?”
赵驭德怒气已平,眼圈却红了:“我去了直隶,你们到安徽怎么能找得着呢?”
这群人都围着赵驭德,个个都是眼圈发红,想哭地样子,但是发现周围人都在瞧热闹,忙瞪着眼睛骂道:“滚,滚。想找死啊?”
围观的人急忙往旁边闪,生怕惹恼了这些瘟神。
赵驭德想起来了什么,拉着顾小五道:“你跟我上去。”然后又对其他人道:“都给老子安生点!娘地,想搅黄你爷爷的买卖啊?”
顾小五转悲为喜道:“赵爷,您现在做买卖了?好家伙!这房子够气派地!都开了钱庄子了!您老人家发财啊!”
赵驭德对他脑袋就是一巴掌:“小兔崽子,你拿老子打镲?”
顾小五呵呵傻笑着跟他上了楼,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笑起来居然满憨厚的。
他跟着赵驭德上了楼,到了小客厅,发现庄虎臣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喝茶,他的脸上现出不快之色道:“赵爷,咱爷俩十五年不见了,咱们爷们说话,叫个外人在这里做什么?”
赵驭德指关节微曲,对他脑门就凿了一个道:“混蛋,你知道这是谁吗?是少爷啊!”
顾小五被打的一楞道:“哪个少爷?”
赵驭德骂道:“不长眼睛的狗东西,咱们还有几个少爷?”
顾小五眼睛一亮道:“是庄家少爷?”
赵驭德笑着点了点头。顾小五“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膝行两步,抱住庄虎臣的大腿,痛哭失声道:“少爷,我可见着你了!”
庄虎臣被他搞蒙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刚才还嚣张的很,现在居然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象个孩子。连忙把他扶了起来。
赵驭德介绍道:“他叫顾小五,外号小裤子。咱们安徽话,顾和裤一个音!他是老爷当年在街上拣的快要饿死的孤儿,老爷把他带在身边当了亲兵。”
顾小五边抽泣边道:“庄军门要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被法国人炸死,是我害了军门!”庄虎臣地那个便宜老爹是个记名的提督。但是只实授了游击。清末这样的事情多了,称呼一声军门也算勉强能说的过去。
赵驭德叹了口气道:“那也怪你不得。你那时候是头一次打仗。”
庄虎臣听他们边哭边讲述,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当年法国舰队攻打台湾,一发炮弹飞来,顾小五和赵驭德当时都傻站着不动,庄虎臣那个便宜老爹人称庄三疯子的庄毕听见炮弹飞行的声音知道不妙,就一脚把顾小五踢到防炮坑,又把赵驭德一把也推了下去,结果自己还没来得及躲,炮弹就已经炸了,他肚子被豁开了一条大口子,肠子都流了出来。他也真是凶悍,自己把肠子塞到肚子里继续开炮,正好这一炮就打到法国司令孤拔地旗舰上,把孤拔炸成了重伤,法国舰队刚刚到了镇海,他就死了,而庄毕仗还没打完就因为失血过多去世了。
庄虎臣这才明白,为什么赵驭德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的给他家卖命,原来他这条命就是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救的。这件事情怕是赵驭德一辈子都难愈合的伤口,所以从来没听他提起过,现在庄虎臣对那个见血疯,见银子疯,见女人更疯的庄毕多了十二分的敬意。他贪财、他好色,他卤莽,可是他对袍泽可以拿命来保护,对犯我中华的鬼子,即使在命已经丢了大半条的时候,还能去拼!纵然他有万般的不是,有此两条,就足够称为英雄!
庄虎臣心里对他下了定语:纯爷们!
顾小五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窗户下面叫道:“弟兄们,快上来,庄军门的大少爷在这里呢!”
一群人发疯一样地跑了上来,都是扑通就跪在地上,然后立即泣不成声,一帮子胡子拉擦的大老爷们在小客厅里哭成一片。庄虎臣眼圈也湿润了,连劝慰他们都不记得,赵驭德本来还假意骂了他们两句,结果话还没说完,自己也被弄的眼泪吧嗒。
庄虎臣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自己终于也有人纳头便拜了!可这不是什么王八之气,更没有虎躯微震,而是那个从来没见过面的爹拿血拿命换来的!
看着眼前这些跪在地上低沉的哭嚎的男人,庄虎臣心头说不出是酸楚还是温暖!谁说跪着的都是奴隶?他们低头是巍巍长城,站起来是昆仑泰山!谁说流泪的就是懦夫?他们血管里流淌的是黄河、长江!五千年淌不尽地男儿热血!九万里关山承载着中华英魂!
庄虎臣他们这里眼泪流成了黄河,外面黄金荣冷汗也淌成了黄浦江,在他们这些上海滩白相人心目里神一般的顾家小爷叔,居然给这家“点金钱庄”的东家下跪了!而且跪的不止他一个,连他手下的八大金刚都一起跪!虽然离地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是顾小五被人打连手都不敢还,他是看得清清楚楚,现在他浑身抖得筛糠一般。
穿长衫地包打听比他哆嗦的还厉害,深秋天气,额头地汗淌了一脸,好象水洗了一般,说话也哆哆嗦嗦:“黄探长!这家钱庄到底是什么来头?”
黄金荣苦着脸道:“我哪里晓得是什么来头?”
短打扮的包打听吓的腿直打膘,喃喃道:“这次祸惹大了!连顾家爷叔都怕他们!那宰了咱们几个还不跟杀只小鸡子一样啊?黄探长,咱们怎么办啊?”
黄金荣叹气道:“怎么办?现在还能怎么办,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