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第4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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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笑几声,杨广费尽力气,才用自己那半边还能动弹的身体,伸出右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支黄金烛台。取下了那上面的蜡烛,杨广右手颤抖着握着那支黄金烛台,将那尖锐的尖角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一寸、两寸、三寸……
黄金蜡台插入了心脏,杨广面色红润,一口口的鲜血喷涌而出。胸口的鲜血不断的从胸口处涌出,将龙床染成了血色。可却无一人前来服侍,任由鲜血一滴滴的沿着床榻滴落,在床边汇聚成一滩殷红。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杨广却感觉无比的解脱。
“我梦江南好,征辽亦偶然。但存颜色在,离别只今年。”
他又想起了那首自己作过的诗,想起了那美丽的扬州。当年他曾经在扬州就封,在那里呆了数年之久,人人只道自己留恋的是江南的繁华与琼花。
可却无人知道,自己留恋的只是那个时候的轻松与快乐。
江南时的自己,只是一个晋王。
那时的自己,没有这么沉重的负担在身,有的只是一颗轻松的心。
烟花三月,泛舟湖上。还记得,那时的晋王妃是那么的年青,是那么的笑容灿烂。他也还记得,在扬州的时候,身边总有一个美貌的侍女跟随,是那么的善解人意,是那么的温柔妩媚。可惜,最后她只留给了自己出云,自己却为自己阻挡刺客的弓箭死去。
可惜,自己终于还是离开了扬州,自己成了太子,自己有了大业的梦想。
继承皇位,从此宵衣旰食,未敢一日松懈。他西巡、北狩、东征,中原的天下,他去过许多帝王都不曾经去过的边塞。历朝历代的皇帝,也没有几个比自己更加勤劳的。
身为大隋天子,广有皇宫。萧后从不如他母亲般的善妒,可他却并不曾拥有三宫六院,秀女三千。将近五十,他最爱的依然是皇后萧美娘。年近五十,他也只有区区三子二女,比他父亲的子女还要少。一切只因他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放在这上面。他心中一直有个大业梦,他将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那上面。
只可恨,那些坐享大隋富贵的关陇贵族们,却全都糜烂堕落,没有人肯再放着富贵安乐的生活,去开创什么大业盛世。一个个不但不帮他的忙,还拼命的在后面扯他的后腿。
大业十一年,是他最累的十一年。无数次,他也曾经想过,丢下这一切,也做一个享乐的帝王。
不去管什么大业,管什么万世基业,汉人传承。也和那些历朝的皇帝一般,自己也将朝事交于大臣,自己建立三宫六院,广纳天下美女。日夜酒池肉林,糜糜音乐。
不时的带着臣子们去打打猎,春天时去江南的扬州看江南烟花。夏天时去涿郡的行宫避暑,看看大海。等到秋天时,可以去河东的楼烦的汾阳宫秋猎游玩。到了冬天之时,还可以去巴蜀的成都。整日饮酒作乐,吟吟诗,跑跑马,醒掌天下之权,醉卧美人之膝,这样的日子何其自在。他好过了,贵族大臣们也好过了,甚至天下的百姓也好过了。
至于什么边塞的胡虏、蛮夷会趁此坐大,忘战必危,那些又何必在意。只要他过的快活了,死后又哪管他洪水滔天。就算将来胡人南下,重演五胡乱华,那又能如何?那时他早已经死了,又何必操那个心。
可惜,他放不下这些。他做不到那样的豁达,他终究只是一个普通的帝王,眼中看到的始终比那些贵族大臣,和那些普通百姓们看的更远。只可惜,远半步,他是贤君,远一步,他是名君。当他的目光比那些大臣百姓们远了百步之时,他彻底的成了一个昏君、暴君。
高处不胜寒,寂寞孤儿无人解。
血越流越多,杨广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脑中开始不断的闪现各种各样的幻象。
他轻轻的笑了,虽然半边脸不能动,这个笑容比哭还难看。但他笑了,他笑自己终于解脱了,不用再众人皆醉他独醒,不用再背负着这沉重的包袱。
他笑了,笑他这般一死,那还在外面得意的李家,必然要成为天下众矢之的。笑那李渊半生算计,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一步,却要被他这临死的一个小小计谋,而身陷万劫不复之地。
他笑了,最后一点生机慢慢流逝,终于这般轻松洒脱的离去。唯一的一点点牵制,也不再是他那为之奋斗、拼搏的大业,而是那个当年与他在扬州漫步多年,一次次烟花灿烂之中,对自己巧笑倩兮的美娘。
第531章 再谋根据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
“唉!”
又是一声长叹,李渊沮丧的将那早已经不知滋味的葡萄美酒再次灌入喉中。
怎么就死了呢,怎么就能自杀了呢?
李渊一直觉得自己很了解杨广,觉得杨广是个好大喜功,刚愎且自用,听不进他人意见的天子。他觉得杨广这样的人,顺风时会越发的骄傲,越发的听不进别人的劝谏。而一旦失败、受挫,就会马上消沉、颓废。说白了,杨广在他的心中,就是那些被宠坏了的孩子,一切得顺意。
在他想来,杨广接二连三的受到这么多打击,挫折,按理他早应当已经认命颓丧了。这个时候,杨广应当再不会提起他的那个什么可笑的大业,估计到时只会半死不活的瘫痪在龙榻之上,沉湎于他的大业梦之中。
而他最想要的也正是这个,控制着这个半死不活的大隋天子在手。到时他拥立杨倓这个皇长孙称帝,尊杨广为太上皇。如此一来,朝中权柄尽在手中,而对外,什么杨杲、杨暕、杨侗、杨侑、杨浩,管他们是皇太子还是皇孙还是皇侄,又有哪个比的了一个太上皇杨广?
河东之地,本就是尧舜禹之国,晋阳更是古唐国。到时他内掌朝政大权,挟天子以令诸侯,扫灭各方势力。到时还不又是如北周代西魏、隋篡北周一般,由他的唐代北周?
只是最终他却还是小看了杨广,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生来即富贵无比,一生富贵无比的大隋天子,居然在这个时候,还能有勇气自杀。
杨广死了倒是干脆,可自己的计划却全完了。
一想到,如今天下各地纷纷将自己父子列为弑君之臣,他的心中就充满苦涩。到如今,他虽有真正的杨广手书的传位诏书,可天下却再没有一个人愿意想信了。
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眼下不要说挟天子以令诸侯,事实上他们眼下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太原失败的各方势力,如今都在各地拥皇子皇孙称帝,他们纷纷打着讨伐自己的旗号,来表明他们的正统性。
西有关中杨侑,南有蜀中杨浩、江凌杨暕、东有洛阳杨侗、北有杨杲。
河东之地,一下子被四面包围,各方势力都打着主意,要趁此机会第一个扑上来把他给吞掉。
“唉!”李渊又是一声长叹。
心中不由的怪罪起自己的嫡长子李建成来,以往总觉得建成虽不如世民般果断、行事坚决。可他以往总觉得世民行事太过于极端,不合中庸之道。总觉得四个嫡子中,三子四子早死,剩下的这两个儿子虽然都十分优秀,可还是觉得建成更沉稳,行事更得他欣赏。可哪料到,此次如此重要之事交于他手,建成负责晋阳宫。可到头来,却让一个半边身子瘫痪不能动弹的杨广给自杀了。一下子害的他们陷入如此被动局面,心中不由懊悔。
如果当日将这一切交给世民,只怕就不会出这些事情了吧。
想起当初曾经私下对世民许的诺言,曾道如果李家大业有成,就由世民来继承。可不知为何,一想到世民那面上狰狞的疤痕,还有那锐利的眼神,李渊却又总觉得几分心理不舒服。世民一切都好,只可怕性格太独太狠,只怕容不下人。
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渊正想着李世民,那边李世民已经踩着沉稳的步伐,身披甲叶踏入书房之中。
“父亲大人。”
李民民看着父亲那似醉未醒的样子,不由的眉头皱了皱。走步上前,将父亲手中的杯中接过,放在一旁。
“父亲,你怎么又在喝酒了。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没有什么好犹豫担忧的。依孩儿看,父亲不如干脆废了那小皇帝,直接称帝好了。那些人要战,我们又何须怕他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战就是了。爹爹放心,有孩儿在,定能将他们通通杀败。”
李渊摇了摇头,望着李世民笑了笑,“你真当你爹醉了不成?居然说出这般幼稚的话来,一味的只知道打打杀杀,又于大局何用?杨广当初能打,可如今他的下场你还没看到吗?真正谋天下者,决于谋而非战。”看着儿子那闪烁的目光,李渊心中叹息一声,他知道这个儿子越来越深沉了。深沉到现在就开始对自己也伪装起来,他清楚的知道,儿子如今在河东军中四方拉拢势力,结交将校,只怕又是一个杨暕。
“裴寂他们来了没有?”李渊摇了摇头,将那些纷乱的念头赶往一边,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裴长史和刘司马他们都已经到了,现在就在前厅。孩儿去传他们进来。”
李渊摇了摇手,“还是我去见他们,如今这个时候,我们李家更要表现的谦恭低下,眼下河东局势危急,我们李家可全要靠他们了。”
整理了下衣冠,又用手拍了拍脸,传来侍女重新梳洗了一遍,感觉精神好多了。
一出书房,那个醉酒又懊悔的李渊马上隐去了,脸上展露的尽是那和气的笑容。还在大厅门口,李渊却已经哈哈大笑,那笑声先一步的传入了大厅之中。
闻得李渊的笑声到来,厅中诸人纷纷起身。
裴寂、唐俭、窦威兄弟、温大雅兄弟、刘弘基、殷开山、刘政会、任瑰、封德彝、武士彟、李神通、李道宗、李道玄、柴绍、刘文静等一众李渊部下文武纷纷起立。
“大将军!”
“坐坐坐,大家何必这么客气,都是自己人。”李渊满面笑容,对着起身恭迎的众人连连伸手示意。
等到众人坐下,李渊走到最上首坐下。
“诸位,陛下幸驾崩,我等虽得陛下手诏,尊其遗诏拥立皇长孙燕王为天子。奈何如今天下分裂,先帝皇子皇孙纷纷拥兵割据地方,称帝作乱。特别是有人故意诬造谣言,称先帝驾崩是我李渊父子弑君。如今天下人心惶惶,各方势力更是摩拳擦掌,意图趁此机会颠覆朝廷。”
“诸位,在座的诸位与我都是拥立当今天子的元佐从龙之臣,值此这时,早已经被各方叛逆视为眼中钉,皆欲除之而后快。如今西有割据关中的代王杨侑、南有割据岷蜀的秦王杨浩、割据江汉的辽王杨暕、割据洛阳的越王杨侗、还有被割据河北、辽东的乱臣陈克复所立傀儡杨杲。当今之势,四方虎视眈眈,我等势如累卵。诸位,但请直言陈述,我等如今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如何应对这各方势力?”
厅中文武皆心头沉重,他们如今早已经和李渊连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背上了这个弑君的罪名,他们这些人,只怕是任何势力都会除之而后快。眼下只有扶持着李渊成功,他们及他们的家族才有可能富贵得保。
“裴寂,你是军中长史,可有良策助我解忧?”李渊望着右下首的那文士道。
裴寂本是河东人,也属于裴阀的一个分支,李原任太原留守之时,还兼职挂任晋阳宫宫监,而裴寂则是实际掌管晋阳宫的副宫监。裴寂幼年时是个孤儿,由他的几个兄长抚养成人。裴寂长得眉清目秀,器宇轩昂。十四岁那年,补任了州主簿。后来一直仕隋,最后担任晋阳宫副宫监之职。
他比李渊还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