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辉煌-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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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所有失误都可归入左倾机会主义路线。薛岳率领的中央军九个师就在北面并行追击;曾经失守长沙的何键更是将主力云集衡阳,严防红军北上进入湖南腹地。历史如果能够再走一遍,那么从湘南北上,前途只会更加凶险。
黄克诚回忆说:“桂系军队不仅战斗力强,而且战术灵活。他们不是从正面,也不是从背后攻击我军,而是从侧面拦腰打。广西道路狭窄,山高沟深林密,桂军利用其熟悉地形的优越条件,隐蔽地进入红军侧翼以后,突然发起攻击,往往很容易得手。而我军既不熟悉地形,又缺乏群众基础,所以吃了大亏。”
本来还要吃更大的亏。
中央红军冲过湘江后,进入西延山脉。桂军依仗道路熟悉,当红军还在龙胜以东时,桂军第七军二十四师已抄到前头,先期赶到龙胜。该师参谋覃琦建议:迅速攻占入黔通道马堤北坳,截断红军去路,将其包围于马堤凹地歼灭之。
马堤地区是由南向北的狭长隘路,东西两侧重山叠嶂,无路可攀。北路若被先期赶到的第七军二十四师截断,南路又有夏威十五军部队追击,红军既无攻坚兵器,又难寻到粮食,困于狭长谷地,局面可想而知。
但二十四师师长覃联芳不用此案。他说:“总部(白崇禧)的作战计划是放开入黔去路,使红军迅速离开桂境,堵塞中央军入桂剿共借口。本军进出义宁、龙胜,主要任务是防止红军向三江方面侵入。依你的意见,纵能将红军围困于一时,他这样大的兵力,岂能立即歼灭?倘逼考虑跳墙回头同我硬碰,造成鹬蚌相持,给中央军入桂之机,获渔人之利,这与总部的作战计划相违背,断不能行。”
覃联芳师没有采取积极行动。其以防守态势监视红军大队通过后,才攻占马堤北坳,截击红军后尾四百余人。
桂军确实给红军造成很大的损害。但从实质上看,中央红军通过桂境时,桂军的攻击仅属于尾击和侧击。少部分想推动红军早日离境,多部分则是为了应付蒋介石。其让开防堵正面,放开红军西进通道才是关键和实质。
作为对11月28日蒋介石指责桂军让路电报的回答,白崇禧12月1日给蒋介石拍发了一封颇不客气的电报:
“钧座手握百万之众,保持重点于新宁、东安,不趁其疲敝未及喘息之际,一举而围歼于宁远、道县之间,反迟迟不前,抑又何意?得毋以桂为壑耶?”
同一天,桂军第七军覃联芳师与从清水关进入广西的中央军周浑元部万耀煌师发生冲突。这次覃联芳的攻击精神极强。部下通过衣服颜色已经辨明是中央军,覃联芳仍说:“即使是中央军,也不能放过”,派出一营兵力攻击前进。万耀煌师不意之间遭覃师两面突袭,急向关外撤退,但先头部队一个连还是被桂军包围,就地缴械。
虽然最后双方皆以误会互相致歉,桂军发还所缴枪械了事。但周浑元从此不敢再入桂境,只有率队绕个大弯,从湘境的东安追击红军。
桂军一俟红军主力通过后,立即以主力由龙虎关突至灌阳的新圩,俘获红军的一些掉队人员、伤病号及挑夫,还雇用一些平民化装成“俘虏”,拍成“七千俘虏”的影片,既送南京给蒋介石看,又送各地放映,宣传桂军之战绩。
蒋介石毫无办法,后来只得严饬桂军向贵州尾追,不得稍纵。白崇禧令第七军廖磊依中央军之前例,与红军保持两日行程。于是廖磊便在红军后卫董振堂红五军团之后徐徐跟进,而且到独山都匀后,便全军停止,不再前进。蒋介石坐镇贵阳,急电廖磊星夜兼程,廖复电曰:“容请示白副总司令允许,才能前进。”
蒋仰天长叹:“这真是外国的军队了。”
他忘记了亲自对薛岳交代的话:“此次中央军西进,一面敉平匪患,一面结束军阀割据”;这就是王建平告白崇禧的“一举除三害”之计。
允许自己的两面,不允许别人的两面?
他们的目光主要集中在陈济棠、白崇禧和何键三人身上。粤、桂、湘军阀为维护割据地位,在红军不深入其腹地的前提下,故意为红军让开西进通道,以免中央军渗透其势力范围。
陈济棠一心想尽快送红军出粤,事前就与红军有秘密协议;
白崇禧一心想尽快送红军出桂,在红军主力逼近时突然闪身让出通道;
何键之湘系虽与中央军通力合作,追剿奔走最力、部队行动最积极,但军事部署也一直是前轻后重。愈入桂境兵力愈薄,愈入湘境兵力愈厚,随时准备将锋头缩回来,防止红军进入湘境。他防范的重点一直是湖南段湘江,而非广西段湘江。他大军云集湘境,只是垒金字塔一般向桂北全州探出一个塔尖。
何键也是一心想尽快送红军出湘。
陈、白、何三人同床异梦,却又异曲同工。
即使担任追击的中央军的薛岳部,也在用一种不远不近、不紧不慢的方式和红军保持两天路程,耐心等待红军尽可能多地与粤军、桂军、湘军相拼,以收渔翁之效。
蒋介石的高级幕僚们把这称作“送客式的追击,敲梆式的防堵”,即追堵部队中谁也不愿意猛追强堵。
这就不是一般意义上军人所能够理解的战争运作了。
很少有作战计划像蒋介石精心炮制的湘江追堵计划这样周密完备,但也很少有作战计划像这个计划那样,从一开始便注定要失败。
真正的败因却正在蒋介石。他那种图以湘、粤、桂地方势力消耗歼灭红军主力,而中央军作壁上观的一箭双雕、两败俱伤的精心算计,最终害及其身。就是派去长追的中央军薛岳部也并非蒋介石真正的嫡系,不过是嫡系中的杂牌而已。真正起家的本钱,他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动用了。1934年10月被追出了中央苏区的红军,如同1927年4月12日被追出了城市的共产党人一样,他认为不再是他的主要对手。
所以很少有作战计划像蒋介石精心炮制的追剿计划那样周密完备。但也很少有作战计划像这个计划那样,从一开始便注定要失败。
他又一次犯了一个与1927年一模一样的错误:轻视了他的掘墓人。
1938年10月,武汉保卫战失败,白崇禧由鄂西去长沙。途中所乘汽车故障,下车在路边等待。恰逢周恩来也过此地,两人不期而遇。
周恩来与白崇禧早就相识。1927年他们两人一个是上海第三次工人武装起义总指挥,一个是“四一二”政变中缴工人纠察队枪支、向示威人群开枪的上海戒严司令;1934年一个是指挥强渡湘江的中革军委副主席兼中央红军总政委;一个是指挥防堵湘江的桂军总指挥,早就是不打不相识。
周恩来邀请白崇禧上他的车。日军先头部队离此已经不远。
白犹豫再三,方才上车。
两人一路上谈了很多,包括湘江之战。
白说:“你们未到广西,我很感激!”
周答:“你们广西的做法,像民众组织,苦干穷干精神,都是我们同意的,所以我们用不着进去。”
湘江,不管是为它浴血奋战也好,还是以它谈笑风生也好,即使浴血奋战的人和谈笑风生的人都不在了,它也仍然在汩汩流淌。
五、军人与政治
与白崇禧对待中央军的蛮横态度相比,何键带领刘建绪、李觉等湘军悍将便配合得多了。即使如此,湘军在蒋介石那里也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南昌行营的智囊亲信们对湘军战报不屑一顾,认为何键、刘建绪作战一贯耍滑头,现在不过是逃避湘江失守之责。
对何、刘来说,不冤也冤,冤也不冤。
何键先对红军主攻方向判断失误,把主力集中在黄沙河;后又不愿前出全州过远,填补桂军空隙,也起到了给红军保留通道的作用。李觉后来回忆说,“我们对堵截红军是谁也没有信心的。湖南方面的想法,只是如何能使红军迅速通过,不要在湖南省境内停留下来,就是万幸”,也有一定道理。
何键在抗战期间被解除兵权,闲住重庆。有人看他寂寞,推荐一本《延安一月》。他看过后沉默良久,最后说:“共产党组织民众,唤起民众是扎实的,毛泽东真有一套理论和办法。”
他忘记了当年在宁远清乡时说过的话:“不要放走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如遇紧急情况,当杀就杀;若照法定手续办事,上面就不好批了,共产党的祸根就永远不能消灭。”也忘记了当年派人挖毛泽东的祖坟。
从1929出任“湘赣两省剿共代总指挥”起,到1930年组织“平浏绥靖处”、公布“十大杀令”进攻苏区,1932年纠集三省部队组织“湘粤赣会剿”,1933年第五次“围剿”中任西路军总司令,1934年红军开始长征后任“追剿军”总司令,1935年初出任湘鄂川黔边区“剿总”军第一路军总司令,何键一生不知出任了多少个“剿共”职务,可谓双手沾满共产党人的鲜血。
红军长征,他任追剿军总司令内,还分电各军“除南昌行营原定拿获朱德、毛泽东、周恩来、彭德怀各赏十万元外,如在湘境长追拿获者,另增赏五万元。”
他把未能付出去的赏钱,买了马克思、列宁、毛泽东的书。
在重庆闲居无事,何键居然穿着上将军装、坐小轿车去了一趟七里岗新华书店,买回二十多本马克思、列宁的书和毛泽东的书,想仔细研读一番。
戴笠得知,一个电话打来。何键心慌意乱,急忙把书塞进了火炉。
何键当年在湖北陆军第三中学学习期间,一次考几何,他勉强做完试题后,在试卷空白处大加发挥,写上“春秋几何?人寿几何?几何而求贫贱耶?几何而大富贵耶?”阅卷的几何老师当着众学员的面问:“何键在《几何学》考卷上写了几多‘几何’?”从此成为学员中常常谈起的笑料。
他终生信命,晚年终于想问自己一句:反共到几何?
自从烧了书之后,他便不再关心世事,一心钻研佛学,修行坐道。
双手沾满鲜血的何键放下屠刀后,也颇想“立地成佛”了。
1956年4月25日,何键因脑溢血死在台北。
何键想成佛,刘建绪则想投共。
1949年8月13日,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摧枯拉朽、向全国进军的时候,从福建省主席退下来的刘建绪与黄绍竑、贺耀祖、龙云、刘斐等44位在香港的国民党立法委员和中央委员发表《我们对于现阶段中国革命的认识与主张》的声明,宣布脱离蒋介石政权,拥护中国共产党领导。声明中说:“中山先生的遗产竟给蒋介石及其反动集团所劫持。由于他们谬误的领导,致使中国国民党晚近的措施,与第一次代表大会宣言及其政策愈趋愈远。他们投靠于帝国主义的怀抱,而高唱民族独立;他们走向法西斯的暴力独裁,而高唱民主自由;他们集中全力于发展官僚资本,而高唱民生改善。这是何等的讽刺,何等的荒谬!”
刘建绪还不想被时代抛弃,所以他不得不在其上签字。但这份别人起草的声明每个字飘过他眼前时,也将他与共产党作战的历史带到了眼前。
1929年1月,他兼湘赣两省“剿匪”总司令部第五路司令,曾以优势兵力对脱离井冈山的朱毛红军进行长程追击,那正是朱毛红军最为困难的时期;
1930年10月,任“平浏绥靖处”处长,率十五、十六、三十一师进攻苏区,并颁布“十大杀令”,对苏区人民实行血腥屠杀;
1933年7月,兼赣粤闽湘鄂“剿匪”军西路第一纵队司令,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