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上八下 作者: 公渡河-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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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看了兵马俑,去看了法门寺,去看了碑林,还去了骊山。
回来的时候,我们又累又饿,偏偏车还坏了。
我们坐在广场上,等着汽车修好。
天色渐渐暗下来。
一群人开始在广场聚集,开始敲锣打鼓扭秧歌。和中国许多地方一样,这是他们吃完晚饭之后的保留节目。
一条我不知道名字的河正在默默地流,像几万年前一样。
远远的山上,好像燃起了山火。看起来,那火仿佛已经失控,山火像是一个发光的圈,不断地翻滚着,越来越大,似乎会把整座山都烧掉。
除了我和左楠之外,似乎没有人看到山火。
游客们都沉默地看着那群老人,在强烈的锣鼓点儿中卖力地扭着秧歌。
那一刻,我觉得锣鼓的喧闹是一种表象,山火却是一种撕扯,很悲壮,很像我和左楠绝望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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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安回来之后,左楠在我那里呆了一会儿,然后她又住了一晚上。
她说得调整时差。
她说她的爸爸是一个聪明的人,几乎知道每趟列车到达这个城市的准确时间。
现在回去的话,时间是不对的,会引起他们的疑心。
于是我们就做爱。
左楠正在行经期。
也许这是临别纪念或最后疯狂,我们有点儿不计后果。
66
我在家里闷了两天,自以为把整个事情都想清楚了。
我决定离开温文。
我选择左楠,跟她在一起,比较快乐。
但这种决定是见到温文之前。
我听到敲门声,打开防盗门,看到温文站在门外。
她好像是走了很远的路才到这里的,看起来有些虚脱。
她一见到我就像个孩子似的扑进我的怀抱,剧烈地抽泣。
好像我是她走失的孩子,失而复得。
我被深深地感动了。
温文把自己扔在沙发上,看起来像是一个病人,被我伤害得支离破碎。
她没有看我,喝着冰冷的水。她的目光穿过窗户向外面的天空望去,显得很虚无。
她没有问我这十几天的时间干什么去了,她也没有告诉我这十几天的时间她一直呆在学校宿舍,等我的消息。
我忽然想起左楠下午要来。
三个人碰在一起,这会是一场噩梦,这是我害怕看到的。
我溜出去,在防盗门外面贴上了三个字:她来了。
一个小时之后,我下楼去买烟。
我发现纸条没了,她已经来过了。
后来说起这件事,左楠说她本来是想敲门的。
她想大家一起把这件事说清楚。
后来她还是丧失了勇气,因为她觉得是她把我从温文身边抢走的,她很内疚。
我知道其实她是怕我为难。
左楠是一个很好的女人,总是表现出大家风度。
67
我和温文说了分手的事。
温文那天晚上没有走,也没有故事发生。
她说你再陪我一个晚上,然后我们就各奔东西。
我们在一张床上躺下,楚河汉界,她也显得严整不可侵犯。
我在深夜里醒来,发现温文还没有睡。
她坐在床边,死死地盯着我,我不能看到她的表情,但我肯定她充满了怨恨。
她说我想死。
我说还是睡吧。
我说明天早上我们再作最后的决定。
我让她躺在床上,自己也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她不见了。
但屋里被收拾得整整齐齐。
我很担心温文。
我到公园里温文和我最爱坐的长椅那里,也一无所获。
只是地上有被鞋子划得乱七八糟的痕迹,不知道是不是她留下来的。
我坐在那里抽着烟,直到温文出现。
一开始她还很平和,后来我们就开始大吵起来。
她把我送给她的一个圆形玉佩扔给我。
我那时候很牲口,直接把玉佩扔进了河里。
这让温文几乎崩溃,痛不欲生。
她几乎跳进河里。
过了好长时间,她才重新安静下来。
我的心肠冷下来。
如果所谓的爱情是以烦恼开始并保持一直的话,这种生活让我厌倦。
并且,那块玉佩的消失好像意味着整个事情也已经彻底结束。
温文平静下来,好像恢复了理智。
她说你送我去车站。
我去车站送她上车。
我其实是想送她到家的,但我怕面对她的父母。
下午的时候,接到她的电话。
她告诉我她已经到家了,让我不必担心。
她说她给我写了一封信,已经寄出来了,让我看到信之后再和她联系。
我宽慰了她几句,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我想温文已经面对事实。
我们都开始做不得不做的事,影响到一生的事。
她回了县城,去一家单位报到,接受培训。
我没有服从分配,直接去了一家私立学校。
我开始忙起来,忙得一塌糊涂。
那封信我直到现在也没有收到。
温文后来也没有给我打电话,她以为我收到那封信之后已经作出了决定。
那是封什么内容的信呢?
一切无从得知。
这只能用宿命来解释。
如果我收到那封信,结果会怎么样呢?
也许一切都会改变吧。
一封信会改变一辈子,选择一个人会选择一生。
68
来到学校后,我收到了温文的另一封信。
在孤独中度过了几个月的时光,每日在忙碌中打发自己剩下的日子。不知为什么念你想你,又不敢再一次见到你,我害怕那伤口再一次裂开,今生今世恐怕都难以忘却了。盼望你的信,然而每天总是空。拿起电话,又害怕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我不知自己碰到的是什么。坎坷,难过还是回忆。
不知远方的你过得好不好,我只是过着一种牢狱般的生活,或者说与世隔绝的寺庙般的日子。同舍的女孩来之后就与一位同事谈恋爱,留下我守着偌大的一个房间无人与伴,形影相吊。除上课外便苦守一片寂静的天地,没有热闹,没有欢乐,像一个木偶过着自己重复的每一天。我讨厌这里的一切,讨厌这种乏味的日子。每天强颜欢笑应付所有的人,所有的一切,我不知今生为何而生,为何而活。
前几天,小丽又问起了你,问起了我不愿再提到的往事,心里好难过。
是否依然很忙?每天怎样度过?为什么不来信?
我心理有点变态,但却不愿改变,我恨人世的混沌。
你的情况怎样,是不是不愿跟我说?
十月十日是你的生日,真的没有忘,却不知什么原因不愿提起。
为什么不来信?
把我永远的欢乐给你。
69
在我翻出这封信的时候,温文在灯光背后的巨大阴影里悲伤地凝望着我,一言不发。
我看着她,眼泪流下来,被难以名状的孤寂吞噬。
两年之后,从王海鹰那里,我知道了温文结婚的消息。
又过了一年,我从查号台查出她的单位,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她一听就知道是我。她很平静,没有再哭哭啼啼,这让我很放心。
她说你现在在哪里。
我说我在北京。
怎么样?
凑合。
结婚了吗?
没有。
我说你好吗。
她说很好。
结婚了?
嗯。
幸福吗?
嗯。
是一个单位的吗?
不是。
听说你有小孩了?
嗯,男孩。
你不是说不要孩子吗?
怎么可能呢?
她的语气立刻不一样了,有几分羞涩,更有几分骄傲。我想如果我在那儿,她会毫不犹豫地把孩子递给我,然后期待我的夸奖。
我记得,夏夜的那天,她躺在我的怀里,说以后永远也不想要孩子,说要你只疼我一个人,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带有几分刁蛮。
可为什么你这么快就要孩子了呢?是他的爱太多,还是你对他的爱太少呢?
我不得其解。
我故作矜持的心一下子乱了。
我许久没有说话。
你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迟疑地问。
我说没什么,我只是想打个电话。
我现在在上班
对不起,我没什么事,那再见吧
没等她说话,我就把听筒挂上了。
你还爱她吗?我问自己。你还像以前那样爱她吗?如果她老了你会爱她吗,如果她生孩子你还会爱她吗,如果你知道她现在的模样你还会爱她吗?
我告诉自己说不会的。
我的爱是自私的,残酷的,绝情的,没有同情心的。
我爱她像爱自己的影子。
但即使是这样,我知道我还爱她,我怀念这段刻骨铭心的恋情。
每个我曾经爱过的女人,她们只照亮了我片刻的生活,却留下了足够长的黑暗在我心里挥之不去。
这使我像个穴居动物,躲在一支香烟的温暖里,透过烟雾抚摸她的表情。
在近似无限透明的蓝色中,遁形。
70
真正的爱情是难以拆散的,世俗的原因只不过给了一个分手的借口,可以欺人或是自欺。
分手永远是两个人的事,不是爱得不够,就是爱多了、爱够了、爱烦了、爱透了、爱伤了、爱滥了、爱到没电了,爱到最后幸福彻底看不见了,所以只好分手。
爱没有理由,但分手需要理由。
左楠,为什么离开我,给我一个藏在理由背后的理由。
在从脚踩两条船的可怕境地摆脱出来之后,我和左楠在透支着我们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