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铜钮扣 作者:[苏] 列夫·奥瓦洛夫-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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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跑到了德寇占领区的里加,也打算从占领军掠夺的财富里发一笔小财。
她的寓所是在一座高大的楼房里。在一个使人见而生畏的德国长官的庇护下生活,她感到很惬意。当爱丁格尔出去寻欢取乐的时候,他的卫队就不跟着他们的长官惹麻烦,所以史密斯认为最好是在这个时候下手。
他们就决定这样做了。
第二天早上,我问扬柯夫斯卡亚说:“他是个干什么的?”
她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他在追逐我!”
“他有权支配您吗?”
“谁能有权支配我呢?除非是哪一个秘密组织……”
她冷笑了一下,但是她的心情并不愉快,这一点我看得非常清楚。
“唔,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呢?”我坚持追问她说,“这个牧人是在为大洋彼岸的间谍机关服务吗?”
“他是个很普通的人。”她鄙弃地回答说,“他就是那么个家伙。他原来是德克萨斯的牧人,善骑善射,自以为是纯粹的美国人,其实他的血管里大概仍然流着墨西哥人的血液。他那善骑善射的本领引起了一个过路的马戏院经理的注意,于是他们就把他招到马戏院里去了。他的那种本领也引起了间谍机关对他的注意。他们交给他几项任务,他把这几项任务完成的很好。他干工作只是为了报酬,他在攒钱。交给他的任务都是最简单的,完成那种任务并不要求怎样动脑筋。只需抓人、抢东西、把人打死…”他是个暴徒:他勇敢,执行任务确切,沉默寡言。对他的要求也就是这些了。他有一个理想:攒够了钱,在德克萨斯买一座畜牧农场,盖一栋房子,有汽车库、冰箱、洗衣机,并把我带到那里去当女主人。”
我仔细地瞧了她一眼:“那么您自己怎样看待这种前途呢?”
“我现在不叫他失望。”她老实地说,“让他抱着希望,他就更能听话。”
“那么您在什么时候背弃他呢?”
“待他难以接近我的时候。”她果断地说,“那时候他就无法把我置于死地了。”
“唔,假如……”
“他看破了?”场柯夫斯卡亚笑了笑,“那时候就……”
她弹指作响,她那手势就明显地说明,如果他若是纠缠他那她就会毫不迟疑地把追求她的这个家伙干掉。
我们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您确信这一切都会顾利成功吗?”我问道。
“当然,”她毫不迟疑地说,“一切都预料到了。”
其实我好象不应该去看他们怎样惩治爱丁格尔,但是我很想亲自看到并且证实我和热列兹诺夫确实摆脱了威胁着我们的危险。
“我很想亲自看一看这件事。”我说道。
“您不害怕吗?”她有点儿嘲笑般地问。
“不。”我说,“我不是胆小鬼。”
“我正喜欢这一点。”她赞赏地说。
“可是,我怎么能看到我们的这件工作呢?”
“您可以坐在街角小公园里,从远处瞧,当出事以后,马上就要离开。谁也不晓得下一步会怎样。”
她的肩头抽动了一下:“给我一杯烧酒。”
她还是有些不安了。
“晚上见。”她临走的时候说,“晚上我陪您到现场去。”
她喝了那杯烧酒,就走了。
不错,实际上这些人干的都是一件事,都是为一个主子服务,可是他们互相之间却有多么深的仇恨啊!
我和扬柯夫斯卡亚这天早上谈话之前,差不多整夜都和热列兹诺夫在一起来着。
我把他们决定干掉爱丁格尔这件事对他讲了。
“那很不坏。”热列兹诺夫表示同意,但又迟疑地笑了笑,“不过这件事得向上级报告。不经同意甚至盖世太保的头头都不能换的。否则事情也可能弄糟的。”
我们很担心地互相问着:我们的上级能否同意干掉爱丁格尔呢?史密斯能否把他干掉呢?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的命运就要看这一招了。坐在海边等着风平浪静,这不是热列兹诺夫的性格。我们立即着手工作——应该抓紧,因为我们感到我们头上的乌云越来越浓了。
我们拿着阿卓尔斯的地址,一个一个地查看着明信片。
在那印花的明信片上都有数字,印着拉脱维亚风景画的明信片上也有数字,但总我们却无法把地址和数字结合起来。
我们用尽心机,花了好长时间来解释这些数字。可是,尽管我们费尽心机猜测,也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当我们差不多已经完全绝望了的时候,热列兹诺夫却突然灵感迸发——他不从印着正文和数字的反面去察看,而是从正面,就是印着画儿的那一面去察看这些明信片了,他一会儿瞧一瞧地址,然后就去看一看画片上那些街道、广场和建筑物……
“等一等,”他突然大声喊道,“我可猜到啦!”
他抓起了地址,念道:“马顿那,斯特列尔尼耶卡,14号。”然后便把那张明传片送给了我。
“这上面画的是什么?”他问道。
明信片上画的是一条普通的街道,我又瞧了瞧反面,便读了读那上面写的字:“马顿那,斯特列尔尼耶卡。”
只是没有指出阿卓尔斯住宅的号码……
他们没有写出阿卓尔斯的住址,却在明信片上撮下了他的住房……
琉璃草住在马顿那的斯特列尔克瓦亚街!
剩下来的只需猜透数字的秘密了,但是,到天亮以前我们没有猜出来。
“再有一两夜,一切就都会清楚了。”热列兹诺夫说:“如果爱丁格尔或是他的后继者不早些砍掉我们脑袋的话。”
扬柯夫斯卡亚很晚才来,时间已经入夜了。
“我们走着去吧。”她说,“汽车会碍事的。”
我们不慌不忙地走到了列宾女士住的那栋楼房。四处一片漆黑,只有极少的过路行人匆匆忙忙地从我们的身旁走过。
斜对着使我们感兴趣的这栋楼房,离有二百步远,街角上有一个小小的公园。
我们在一条长凳上坐下了,扬柯夫斯卡亚把一只手放在我的肩头上。别人很可能把我们看成是一对情侣。
“这虽然不是池座里的软椅,”扬柯夫斯卡亚说,“但是从这里却一切都能看得见。您会亲眼证实爱丁格尔再也不会是个危险人物了。”
我们的头顶上闪烁着星光,树叶在籁籁作响,附近散发着烟草花的香气;这个环境很富有诗意。
“我走了。”扬柯夫斯卡亚说,“我不太喜欢这种把戏……”
她就把我一个人留下。我坐在那里瞧着那栋寂静的高楼。
半夜时分,受丁格尔来了。他坐着汽车,由几个党卫队队员护送着。他下车后,马上消失在门口里了。有一个党卫队队员藏在大门里,其余的人吵吵嚷嚷地商量了一阵,就都回去了。
夜里一点钟左右,从街角闪出来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歌剧里面的杀人凶手就常常穿这种衣服出场。
这个人正是我等候已久的克拉连斯·史密斯,也就是拉孟·岗查列斯。
他在这栋楼前面踱来踱去,往上层的窗子瞧了瞧,就把一个黑色的东西拿到了嘴边,起初,我没看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他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就发出了一阵悠长而幽雅的声音……
原来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口琴。
史密斯只吹奏了一个乐节就停住了,又往上瞧了瞧,便躲到暗处了……
突然,从黑暗中又响起了一首激昂而忧郁的小曲。
这是一首很奇特的小曲,这大概是史密斯很早以前在那空旷而阴沉的大草原上听到的墨西哥或者是印第安人的小曲,他吹得相当好,说明他具有异乎寻常的天才。
这个幽雅凄惋的旋律,象一条银色的小溪,沿街流荡,飞向高空,消失在昏暗的天空里。这首小曲在呼唤,在迷惑,在请求……
耍蛇的人想必就是用小笛的笛声这样来迷惑蛇的。这种比拟是我后来想到的,因为在当时我根本没有想到耍蛇的人。那琴声把我也弄得心荡神迷了。
不过,这首小曲里也有某种刺激性的、使人预感到危险性的东西……
上面有开窗的轻微响动,五楼的两扇窗子打开了,有人往外瞧,爱丁格尔(我毫不怀疑,那一定是他),大概是出于那种职业性的好奇心,由窗子探身出来了。……
小笛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蛇从笼子里探出了头!
克拉连斯·史密斯一定是比我更细心地注视着这一切了……
他蓦地从黑暗中出来;可以说是走上了戏台……
琴声传进了我的耳鼓,吹奏口琴的人差不多是故意地在那栋楼房跟前的马路上走过,越发引起了仅有的几个听众的好奇心。他好象还对爱丁格尔略施一礼,随即又把口琴拿到唇边,吹起了一支迅疾而欢快、并具有一种嘲笑意味的曲调,他走到了小公园的栅栏跟前,突然隐没在一棵枝时繁茂的榆树荫处了……
爱丁格尔大概是因为有人竟敢扰乱他的平静而生气了。他把身子探出窗台,望着暗处喊叫了一声……
这时,史密斯背靠着树干,举起了胳臂,于是我就听到了叽叽哽哽的一声叫喊……
但是,我并没有听到枪响……
岗查列斯先生用的是无声手枪!这时我才明白了我和扬柯夫斯卡亚女土在道加瓦河沿河街散步时的一些神秘场面……
随着爱丁格尔的喊声,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哭号声。
这位演员已经应该退场了。他也正是这样做的。
我也急忙离开了小公园,躲到附近的一条小胡同里了。
热列兹诺夫正在家等着我回去。
“唔,怎么样?”他间。
“妥了。”我说。
第二天早上,热列兹诺夫带回一张德寇出的报纸。
报纸上登载一条很短的消息:盖世大保长官爱丁格尔在执行职务的时候英勇牺牲了……
到晚上,整个的里加都在谈论,说爱丁格尔亲自领导去攻取地下反法西斯中心,被一个叫丽丽·列宾的女人给打死了——原来她是德国的共产党员,被特别密派到里加来从事这项暗杀行为,她以杂技演员的名义博得了长官的信任……
两天以后举行了庄严的葬礼。
爱丁格尔太太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征得自己丈夫的同意哭起来了。希姆莱给她打来了一封深表同情的电报。军乐队在这位长官的墓前演奏了“守卫莱茵河”乐曲。
扬柯夫斯卡亚一见我就问:“您满意吗?”
“摆脱了危险,我自然是很高兴的。”我回答说,“但是我还不晓得以后会怎样。”
“一切都会很好的。”扬柯夫斯卡亚安慰我说,“波里曼很快就来了……”
“这个人怎么样呢?”我问道。
“这是我们的人。”扬柯夫斯卡亚说,“这个人头脑清醒,而最主要的是,他器重朋友,并且能够给予帮助。”
第十五章 在仙人掌的阴影里
威廉·波里曼先生马上就来接替空下来的这个位置了:如果说格列涅尔教授无法把爱丁格尔赶走,但是,他的影响却足以使他们任命波里曼接他的缺。
在盖世太保的这个新头子来到里加后的一两天以后,我就在格列涅尔的家里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