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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厚厚的黄土层 周国春著-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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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刘叔叔,是你来了呀。”小姑娘张开了双臂。
  “妞妞,还要不要叔叔举你飞一飞?”小刘也迎了上去。
  “不了,奶奶说我大了,会变成一只真鸟,飞得高高的,飞得远远的。”妞妞虽说是不飞飞了,但扯住了小刘的双臂,乍开小腿,让刘叔叔抡她转了三圈,兴奋得大笑,鼻子、眼睛、嘴全挤在了一起。
  “娘,我又来看您老人家了。您身子骨还硬朗吧?”老妇人喜欢得眯起了眼,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儿子。她生过五个儿子。大儿子死在逃荒的路上。二儿子在阎锡山的部队里,战死在军阀的混战中。
  三儿子下煤窑谋生,煤窑坍塌,被砸死了。四儿子给村子里小学校的先生背柴,认识了字,干起了为穷人翻身解放的大事。她的家也成了同志们聚会的地方。她学会了为他们放哨,传递情报。儿子在执行一次任务时牺牲了。她擦了擦泪,把最后一个儿子送给了解放军。她自己呢,像四儿子那样,干起了秘密交通。儿子的首长在打淮海战役时受了伤,从腰里取出了炮弹皮,手术台就在柴峰口。手术失血太多,需要输血,她挽起了袖子。一位母亲的血给了最需要的人。在她的精心料理下,那个人的伤好了,临走时,叫她作娘。
  她认下了这个儿子。
  “娘好,身子骨也硬朗,就是腿脚没有以前利索了,妞妞要跑了,我是追不上了。倒是你自己,要会操心自己的身子骨。慧敏同志又照顾不上你。她好些了?”
  “她的病好了。医生说,她的肺部有了钙化点,不会传染孩子了,所以我这次来,就把妞妞给她接回去。”
  妞妞抬起头来,听到有人在叫着她的名字,知道大人们在说她。
  “妞妞,你看看,她是谁?”老人指了指李主任。
  看着眼前那个陌生的人,妞妞不响。
  “我是你的爸爸。”李主任蹲下来,把妞妞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叫呀,妞妞叫爸爸呀。妞妞乖,快叫呀!”奶奶在哄她。
  妞妞笑了,从爸爸的怀里挣脱了出来,捉住了小刘的一双大手。
  “妞妞,刘叔叔说过的,是爸爸和妈妈让叔叔给妞妞和奶奶送生活费的呀,好让奶奶给你蒸馍馍吃呀,把你养得胖胖的,让你长得高高的,再来接你,对吗?今天呀,我们就是来接你的。”
  妞妞想了想,许多事她似乎还想不明白,想起来太费劲儿。本来嘛,奶奶疼她,爱她,还有娘,是她和小老虎哥哥的亲娘,因为他们是吃着娘的奶才长大的,他们的爹在朝鲜打美国鬼子,这不是挺好的,怎么又生出个爸爸妈妈,生活费,接走她。爸爸妈妈在墙头的那片纸上,她从小就认识。生活费,是什么东西?没见过。接走她,这大概是大人们的事。她不想管大人们的事,也管不了。随他去好了。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只冲着刘叔叔眨巴眼睛。
  言已经无法再抑制自己的感情,他抢前一步:
  “大娘,您看我是谁?”
  老人眯起眼盯住了小章。
  人们看着眼前的一幕,好生奇怪。
  “大娘,您不认识我了?如果您还记得:
  ‘大娘,这萝卜的心不糠吗?我还是要大白菜吧。’‘糠不糠,你瞎大爷最清楚。’
  ‘我瞎大爷出远门了,走的时候交代过,买两棵大白菜。’‘大白菜让虫子吃了帮子,不好放,你还是买萝卜吧。你买了我的萝卜,大娘我再送你两棵大白菜。’”,老人急着向前跨了一步,这是真的?她认出了眼前的人。
  “小伙子,你知道我住在这儿?”老人摇着小章的手臂,她激动得流出了泪。
  “不知道,我不知道。”是的,他不知道,自从那次脱险以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大娘。
  那是八年以前的一个秋天,在燕城的南门外,正逢大集。他去找一位卖菜的老妇人,取一份重要文件。他和老妇人单线联系,不知道老人家来自何方,甚至于过多的问候在他们彼此之间都是没有的。
  那一天,集市上热闹非凡,有犬吠,有鸟鸣。这靠城门的集市,是狗市,又是鸟市,还有蔬菜、水果、花卉,有针头线脑小花布,还有各种小吃。小贩们的吆喝声、大人孩子们的嘻笑声、吵闹声和作一团,乱成一片。他在集市中穿行,穿着长衫,头戴礼帽,不时和来来往往的人碰撞着,出了一身臭汗。他很不顺利,早上一出门,屁股后头就有了盯梢的,绕了几条街,黄包车、有轨电车换了几次,又几进几出地钻了胡同,自己认为总算是把尾巴甩掉了。
  在老妇人的菜摊前,他收住了脚,弯下了腰。他们像往常那样老道而快速地对完了暗语,他机警地眨巴着眼睛四处看看,并没有发现什么意外情况。待他放好拿到的东西,老人在他的耳边小声说:
  “不好,你后边那个卖鸟的不对,不要回头,换个行头快走。”
  他迅速拐进一家店铺,自己的同志告诉他,你的尾巴没有甩掉,现在很危险。从店铺出来时,他已换好了西服,摘掉了礼帽,戴上了墨镜。此时,他听到了警车的怪叫,黑狗子们出动了。他,脱险了。但是听说老人却因为他而暴露了。在那险恶的环境里,上下左右的人几经变化,他无从去打探老人的情况。
  “大娘,您后来遇到麻烦了?”小章终于可以问那个八年以前的问题了。
  老人岂止是遇到了麻烦,她险些送了老命。她进了监狱,让黑狗子打得死去活来。后来,同志们把她救了出来。但是,老人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我没有遇到麻烦。”
  时间,有时是十分无情的,亲人们相见,它往往不会让他们厮守一阵子,见到了,又要分别了。人们只在一起草草地吃了一顿午饭。是李主任催得紧,他要赶着回去听各路人马的汇报。
  分别的时候,最伤心的自然是妞妞。她一会儿抱着娘哭,一会儿抱着奶奶哭,一会儿拉住小老虎哥哥的手就是不放。还有那些曾让妞妞尽情飞飞的她的爷爷、伯伯、叔叔们,为妞妞做花兜兜、梳辫辫的婶子们、大娘们、大姨们,她的小伙伴们,大家都不愿意自己走,但是他们为什么不能留住自己?她大哭,这哭声撕心裂肺。
  小老虎哥哥把一只鸡毛毽塞在妞妞的手里。
  “好妞妞,不哭,不哭,”可是抱着她的娘分明在哭。最后,还是奶奶说话了:
  “妞妞乖,奶奶不是告诉过你,小妞妞会变成一只真的鸟,会飞得高高的,飞得远远的。听奶奶说,今天呀,你已经变成了一只真的鸟,你飞吧,妞妞,飞飞吧!”奶奶在擦眼睛。
  吉普车开了。

  第四章福窝窝里的乖娃

  1958年秋里,狐皮沟的人收拾了一个好年成。
  人们正在谋划着成立人民公社。
  狐皮沟的农人把种子留够了,牲口料备齐了,公购粮给国家交足了。
  节令已是霜降。
  一个晌午天,婆姨们忙饭,男人们也没有闲下。
  “张叔,你家今年仓窑显小了吧。”师富强在井沿上一碰上张鼎诚,就说开了。张鼎诚笑了。他是狐皮沟的首富,论个成分是富裕中农。狐皮沟没有地主。他家底子厚,两个儿子加上他,都是好庄稼把式,只要陕北逢上好年成,他家的收成,在村里不数一才怪。
  这在众人心里是有数的。他收了,也愿意大家伙都收,他是个善良的庄稼人。
  “富强啊,你今年收得也不赖,囤也能冒尖了吧?”
  这话好听啊,富强像喝了米酒,甜得醉得红了脸。他上有爹娘要养,下边这几年几乎是一年一个添了四张嘴,他和桂花再能干,也是干家少,吃家多。他们这么难,今年也把仓里的囤囤都装上了粮,喜人哩。
  “张叔,我家的囤哪能像你家似的冒尖,仓窑里没有空囤,就知足了。”
  两个实诚的男人都笑开了心。
  “是的,全村的人家里都粮满囤,就连孤寡老人大干妈,社里的小伙子们也给她把粮囤装满了。”
  丰收了,大人忙,娃娃也不闲,圆头圆脑的小林昊,在他家的地窖里几进几出,那窖里窖上了红薯、土豆、黄萝卜、白萝卜,林二告诉他,这些个吃食呀,吃到开春都富裕。
  “大,茅缸家的地窖看着没有咱家的大,窖的东西比咱家多。
  虎娃家的窖可比咱家的大,他家人口也多,吃的多,就要多装。兰兰妹家的地窖我也去看过了。”娃娃们这几天钻地窖,很钻出些瘾头。几乎是成群结伙,钻了这家钻那家。大人们一般不会撵娃娃们,他们愿钻,就钻去。娃娃们,图个热闹,大人们,图他们个喜庆。
  “林干大,我们来给你腌菜来哩。”快言快语的桂花拉着桃花进了院子。不知道为什么,见了桃花,林昊臊得慌。这茅缸的娘,就是他的奶娘,他吃了人家多少奶,没人能说清楚。可是他辈份大,叫人家姐,他张不开口,有心叫人家娘,那不成文的章法又不许他叫。他见了桃花,就只有一个招术,靠近人家站一站,咧开嘴,仰起头,冲着人家笑一笑。现在,他又急忙凑了过去,还没有忘记回过头去叫一声桂花姐。桂花捂上嘴笑哩。
  桃花爱抚地双手捧起林昊的头,亲一亲他的额。这娃,她见了爱哩,人前总爱得不自在。娃呀呀学语时,跟上她的茅缸,没少叫过她娘。人背后,她答应,搂住了两个娃在炕上滚。娃吃大了,也滚大了,却不敢再叫她一声娘了,她再见了娃,觉着自己爱他爱得生分,暗地里还抹过泪。人啊,活在这辈分圈圈里,也难活着哩!
  好在这是个娃,她叫着娃的大名,再亲亲娃,都还便当。
  “你们窑里的活都忙完了?”林二见到来了帮忙的,喜欢得什么似的,从灶坑里把几个香甜的红薯扒拉出来,塞进两个女人的手里。
  “林干大,咱村大干妈家的菜,大家伙都给她腌上了,今年就你家动得迟。我们快些给你把菜腌上,把辣椒也一起收拾了,看还有啥活,我们给你忙。忙完,再干别的。我们女人家,没有闲的时候。命贱,忙着比闲着好活。”桂花的嘴长,有吃食上了口,也堵不住她那张嘴。
  “像个喜雀,你和桃花两个人的话让你一个全说尽了。”林二的话里带着长一辈人的爱怜。桂花想笑,不料让红薯噎得脸通红,一口气怕上不来了。林二忙着去倒水给她喝。桃花却在一旁想:怪了,这一村的人,人老人少的,把那快奔八十去的老女人,都叫大干妈,又没个什么辈份好说了。这世道是有怪事的,早年听自己的爹说过,人言亦言,约定俗成,这就是理儿,千古不变。见桂花那份尴尬的吃相,还有林昊趴在炕沿上在给她捶背。桃花回过味来,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啊,丰收了,能不喜吗?”
  狐皮沟前后庄五十几户人家,家家粮满囤,又腌上了几缸酸白菜,用圆圆的菜石结结实实地压着。
  地里的秋,收进了窑,收进了院。人说,秋是金色的,不尽然。秋,是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看嘛,那一院院的窑门外边,贴着山墙,挂上了一串串红殷殷的能滴出油的辣子,黄橙橙的,乳白色的,像宝珠似的老玉米。炕头的簸箕里,满是红得发紫的大枣,疙里疙瘩的麻脸山核桃,紫红的槟子果,乡里人用来待客,哄娃娃。林昊、茅缸、虎娃这些个虎儿子,吃得肚胀。他们在自己家里是娃,去人家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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