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黄土层 周国春著-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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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娇气。
“你好像没有明白我的问话,我是想问”
“我明白,你想知道我是借着什么风来的。”小南笑得很响。她还是那样活泼,这活泼的劲头挠得林昊心头一阵发痒。
“你是高考检查团的成员?不对,你在这里插过队,又工作过,要回避的,不是吗?”林昊仿佛又回到了北方大学的时代,专注地盯着小南的眼睛在看。咋?那么多年了,这旧情还在?痴情不退?
怎么搞的!林昊的方寸乱了。想是想不清了,理是理不顺了,压抑是压抑不住了,随它去吧!小南不响了。她是明白人。和徐末末做了十几年的夫妻,她渴望得到的男人对女人的一种深沉而热烈的爱,徐末末似乎不曾给过她,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是能够给她的,然而,她又不曾接受过。
四目安静地相对着。不是片刻。两个人就像是共同沉浸在一个旧梦之中,一起在咀嚼着什么,回味着什么,是那样的心心相印。
“你怎么不说话?”林昊想起来问,然而这声音却在游荡着,飘忽不定。
“我想回来看看。”后半句话她咽了:第一想看的就是你。林昊从小南的眼底,读出了那后半句话。俩人又不响了。这人就怪了去了。当年一个追一个,但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热到后来凉了个透。
俩人恋人没做成,朋友依旧。通信是频繁的。交流思想,议论时事,像是避开了尘世间的儿女情长。然而不通信就想,俩人都会感到心里头空落落的。尽管林昊的信明明是写给末末和小南两个人的,末末的名字还打头。林昊结婚以后,小南的信也是写给林昊和沈虹虹两个人的。见面谈谈难道不好吗?但是俩人又是谁都不肯见谁。为什么不见呢?真的是有难言之隐,这是用语言无法表达的。
多少年以后站到了一起,相对而视,竟如一对初恋的人,满目皆是滚烫的情意,那样的彼此看个不够,像是彼此都不能自拔了。究竟这样你看我,我看你,看了有多久,没谁能说得清。
终于。
“该看够了吧?”林昊的声音很轻,但是他的目光并没有要转移的意思。
“是的,我是随高考检查团来的,就在川坪县。”她看着林昊的眼睛。
“人家不知道你在川坪县待过?”
“不知道怎么样?知道了又怎么样?”
“你耍了个滑头?”
“算不上什么滑头。人家让我来,我不说啥不就得了。从根子上说,咱正派。就这么说吧,即使我在川坪县的嫡亲今年都参加高考,我到这里来检查高考,也不会做出什么不光彩的事情。”
“你不要吹牛吧。我都不敢说这种大话。”
“你怎么样,是什么大人物,还你都不敢说这种大话。”小南撇一撇嘴。
“我是不怎么样。正因为我不怎么样,做不得什么大人物,气才粗,才敢讲点儿大话。”
“是啊,如今的大人物,你我都是做不得的。”小南叹了口气。
“我自认为,薛主任那样的大人物,我们应该是做得的。尽管他后来当了县委书记,但是,川坪的一些人提起他,还是叫他作薛主任。也许,他做薛主任的时候,给人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实打实地在人们的心里立了起来。他临终时,我和猴娃都去了。”
由大人物想到了这个人,林昊的声音是低沉的。
“这我知道,你上个月来信说起过。”
“我忘记了。”
他们又沉默了。是的,那个同他们一起蹲在地上吃饭的人,那个尊百姓为父母的人,因为没有打点他的上司,因为总会提出自己的一些独到的见解,因为不善盲从,因为不会阿谀奉承,因为说话办事过于直来直去,正因为有这么多的因为,所以他不能继续为官。当然,上一级领导对这些个因为是不能够直言的,于是,说他身体欠佳,让他退了下来。退下来的人见不得那一个比一个贪的人在台上胡作非为,气不过了,于是自己作践了自己,还真的是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最终患上了肝癌。他知道自己得了绝症,不让医生给他用好药,还心事重重的,对前来看他的猴娃说过,小兄弟呀,我走了倒是一了百了了。眼不见,心不烦了,不气了。可那些百姓,我为他们做不了啥了。说什么呢,怪我没有本事。人家焦裕禄和我得的是一种病,他是值当的,可我呢?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薛主任,总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感觉,林昊自己也说不好,硬要让他说,他会说,就像是在告别昨天。
“高考开始了。”小南和林昊都迅速地进入了自己的角色。
小南毕竟离开川坪县有二十个年头了。从县委到县人委,已经认不得几个人了,而川坪县中小学的教职工,她能认识的人更是寥寥无几。看来,林昊说她耍了滑头,实在是耍不耍都大可不必。她就如同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面对一些生疏的嘴脸。
全县设了两个考场,川坪中学是一个主要的考场。当然,本校教高中的老师是不能做监考老师的,本年度有儿女、亲属等参加高考的人也是做不得监考老师的。于是,经过一番筛选,那些教初中的老师,加上一些教小学的老师组成了监考大军的骨干,胸前一律佩戴绿色的监考标记。县教委的牛主任,川坪中学的钟校长等主考官们佩戴的是蓝颜色的标记。小南是省上派出的高考检查团的成员,她和地区教研室的老莫,加上地区师范学校的胡老师,组成了一个省地高考检查小组,胸前佩戴的则是黄颜色的标记。使小南与众不同的是她手里的一沓违纪单,那似乎是一种特殊的然而十分神圣的权力,因为遇到了严重的违纪事件,她可以全权处理,只需要在场的监考老师签一下字加以认可。当然,在特殊情况下,没有他们的认可也是可以的。在高考的考场上,本考场的监考老师是很少能抓住违纪学生的。真的没有发现?真的抓不住?骗鬼去吧!小南在考场上转来转去,已经发现了各个考场上的监考老师们的一种反监视,他们实际上都在那里监视她呢。因为有的监考老师在楼梯口探头探脑的,神情诡秘。对于老莫和胡老师,他们则漠漠然。小南见怪不怪。她毕竟在教育口干了十几个年头,监过各种类型的考场,包括近几年风靡起来的什么电大考试,函大考试,自学考试等等。下到各考点搞高考检查也不是头一遭了。考生的情况越来越复杂,因而也就越来越没有个规矩。没有规矩,何以成方圆?你要认起真来,那白眼珠子恶脸子,你受用去吧。当然也有特殊的。有的成人考试时把书带进考场,被小南没收以后,似乎不恼也不气,而是嬉皮笑脸地向她讨要。有一个作弊的人考完试以后,还和小南认真地进行了交谈。是啊,他人到中年,上有瘫痪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子,在单位又是业务骨干,他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背诵那些枯燥的条文呢?可是不背行吗?提级,长工资,轮得上他吗?小南同情他,但是,同情归同情,考场的秩序是破坏不得的,她是不能感情用事的。小南是这样,别人呢?说不好了。不是吗?考生们常好打听个考试地点,询问个谁监考,这样可以提前去托托人帮帮忙。咋帮?手下留情呗,不要填写违纪单。这个中的人际关系,她门儿清。高考要严格得多了,然而,在小县城,这严格就另当别论了。
川坪中学的教学大楼一共五层,考场设在二到四层。小南穿着一条素色的真丝连衣裙,十分飘逸地从四层落到二层,然后再向上攀。在三层的一个考场,她踱着步子从考生的身边擦过。低着头的考生们有的在沉思,有的在奋笔疾书,许多人在淌汗,却顾不上擦一把。她一个个地看他们的准考证,对着他们考卷上的考号,还没有发现有换卷子的,也没有发现夹带的,甚至连左顾右盼的也没有。两个监考老师,年轻的女人秀丽、文静,那个一脸络腮胡子的人,已人到中年。他俩,一个甜甜地笑着,一个憨厚的笑了,那是在向小南打招呼。该走了。她不慌不忙地走了,那样潇洒,那样大方,裙子像云朵一样飘着,已经在下楼梯了,已经对着二层的那个考场,就要迈进门坎了。一个在考场上负责治安保卫的小伙子,胸前挂着红色的标记,正以箭步在迅速丈量着向上去的楼梯。像是为小南亮起了一个信号,有问题!一种神秘的力量在驱使着她,来不及多想,突然一个180度的大转弯,几个大跨步,三步并作两步,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了一个回马枪,几乎是跑步冲进了刚刚离开的考场。一切防范措施奈何不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动作。两个飞出窗外的纸团收入了她的眼底,扔纸团的考生被她喝住,楼下两个捡纸团的人正夺路而逃。一个姑娘正把一个纸团塞进嘴里,谁想,还有一张揉成蛋的纸来不及往嘴里塞了,落到了小南的手里。那个先小南一步进入这个考场的小伙子就站在这个姑娘的旁边,猛地一愣神,也被她看在了眼里。两个监考老师已经分别站到了两个扔纸团的考生面前,他们迅速做出了反应,必须履行监考人的职责了。
“我就知道这个考场有事。”小伙子此时一本正经的。
“这里有我,你到楼后去看一看吧。”既然他在顺水推舟,就先顺着推吧。她相信,此事是能够弄清楚的。但是要想弄个水落石出是不可能的。因为此事的枝枝杈杈会扯挂出一堆人来,再说,也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当然,就是有这个必要,小南也没有这个能力。
三个学生以考场违纪论处。两个监考老师在这个事情上是积极配合的。他们有他们的苦衷。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牛局长吹胡子瞪眼,大骂了他的左右,并且在省地高考检查小组的建议下,出台了一项新的举措:带红牌的人一律不许进考场。本来嘛,考场上有监考老师,他们应该维持考场外面的秩序,进入考场不是越权了吗?还有什么好说的!尽管此一些带红牌的人都是由县审计部门派出的,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干起不光彩的事情来,就可以是冠冕堂皇的了。小南对牛局长说,不管出事时在现场的小伙子是否有问题(那个一脸络腮胡的监考老师事后对小南说,我也没有必要瞒你,那小伙是牛局长的小舅子,县长的儿子在出事的那个考场,我们抓住的那三个考生都是亡命之徒。他们都是好学生,是能考上大学的。我们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是串通好了的。这道理很简单,县太爷、教育局长,那是我们的天,得罪不起。你们高考结束以后,拍拍屁股走了,我们呢,要长此在这里待下去,提个级,评个职称,我们的小命在人家手心里攥着。想得再远一点儿,我还有亲戚,有孩子,有朋友。话说在明处,理解万岁吧),我们是要避嫌的。于是,牛局长二话不说,就有了新的举措的出台。因为事情是清楚的:学生把考题写在纸上扔出窗外,教师把答案整好,让那些负责治安保卫的人送给学生。
整个过程,由监考老师协同办理。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小南既然给了局长台阶,他当然就一下了之了。据说钟校长十分恼火,两个违纪的男学生,被他踹了几脚。这其中一个学生是他的得意门生,在前不久省一级的化学竞赛中是拿了名次的。这下倒好,今年上大学都无望了。
“你们真令我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