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街西施 作者:盛琼-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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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扮上,慢慢揣摩着她们的性格爱好,然后再学着不动声色地投其所好。
这店的生意居然就这么维持了下去,收入竟然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好。阿美一边
在女儿的数学练习本上记着账,一边暗自庆幸,当初自己走这一步险棋是冒险了一
点,但还是走对了,至少比成天趴在缝纫机上当一个小裁缝强多了。这么一想。
就在心里感激着一个人:孙志强。门路都是他给打通的,人都是他给找的,连
这工商执照都是他给办下来的。当然,帮她忙的不止他一个,但他出的力是最大的。
唉,可惜他是个男人,自己一个寡妇也不能跟他走得太近了,真不知道该拿什么去
报答他。
隔壁的潘阿姨自从阿美的服装店开张以后见到阿美,脸上的肌肉就变得僵硬起
来,但又想保持点笑意,于是表情就很局促,好像脸上的皮肤不够用了,紧巴巴的
感觉。阿美看她那种似笑非笑的样子,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依然热情地招呼她:
“来,来,你来看看,这店里的任何一件衣服,只要你喜欢,我就拿进货价给你,
路费都算我的。我们是隔壁邻居嘛,这点人情我还做得起。”说着,还从货架上挑
了一双长筒丝袜塞到潘阿姨的怀里,说:“天就要热了,这种袜子质量好,穿裙子
最合适了,你先拿着,算我送给你的。”潘阿姨这才笑起来:“阿美,你干吗这么
客气,我的袜子挺多的,不要,不要。”阿美说:“见外了,是不? ”潘阿姨这才
高兴地拿着丝袜回家了。
因开了店,大英小英这两姐妹可乐坏了。以前,同学们问她们的母亲是干什么
的,她们总是不爽利地回答:“我妈妈是个裁缝。”好像那是说不出口的事。现在
好了,同学们还没问呢,她们就忍不住四下传播开了:“我们家新近开了一个服装
店,衣服都是从武汉、广州进的,漂亮得不得了,你们去看看呀,把你们的亲戚朋
友也带去看看呀。”
晚上,关了店门,母女三人头对着头,在里屋的方桌上趴着,各写各的。一盏
白炽灯吊在桌子的上方,将三人的影子放大到墙上,清冷寂寞中却也透出了一种胼
手胝足相依为命的温暖来。阿美低着头认真地算账,加减乘除的,终于将自己学过
的那一点儿可怜的本事,吭哧吭哧地全用上了。
大英小英在一旁写作业,或者看书,有时作业写完了,两姐妹还不想睡觉,小
英就从外屋取出几件崭新的时装来,套在身上,又拿出花里胡哨的头巾、围巾什么
的,别出心裁地胡乱搭配着,然后摆出各种姿态和表情,在床上扭来扭去的,装模
作样地当模特,让姐姐用手比画出一个照相机,给她“拍照”。小英有艺术天分,
一出手,一扭腰,摆个造型,亮个相的,都很有些专业演员的味道,把姐姐逗得直
拍手。阿美有时也被她们吸引过来。她一边骂小英是个狐狸精,一边又开玩笑地说
:“赶明儿送你去黄梅戏剧团,跟朱阿姨一起唱戏吧。”小英玩在兴头上,跷着兰
花指,扭着小腰道:“谁去那里呀? 我呀,要去也是去东方歌舞团,要当就当像朱
明瑛那样又唱又跳的大明星! …‘哎哟,给你根针,你就能当棒槌,给你根杆子,
你就能往上爬,我们这样的人家也能出明星呀? 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把书给我念好,
老老实实地考大学吧。”一听这个,两姐妹就一齐喊起来:“妈,你都快成九斤老
太啦,我们的耳朵都磨出老茧啦——”
店算是顺顺当当地开张了,但后续的事情还在那里乱麻一样地堆积着。这就像
生了一个大胖儿子,高兴是高兴,但更是麻烦的开始,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对阿美
来说,当务之急是得尽快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做帮手。像她现在这样,一个人既当
老板又当伙计,这种局面无论如何也维持不了多久的。简单地说,每天你总得上几
回厕所吧,你总要到外面办个事吧,你还要出差到外地进点货吧,总不能老板一走,
就关门大吉吧? 这些天,阿美要出去办事,都是托住在苏大姐家隔壁的白老太太给
照看一下的。虽说老太太人挺热情,做事也利索,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阿美想
好了,这个帮手应该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最好是漂亮一点活泼一点的。时装店嘛,
你找个满头白发土里土气的老大娘,不管她多么勤快能干,吃苦耐劳,那还不成了
“挡门神”呀? 但阿美还不想从自己的亲戚里找。她的那些亲戚都是郊区的农民,
没见过什么世面,审美观乡里乡气的不说,还都有点斤斤计较的本性,万一为了生
意上的事,伤了彼此的脸面就划不来了。这么一想,好像还真想不到什么既合适又
放心的人了。阿美被这个心事压着,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那一天,孙志强又顺道过来看她。自从阿美的时装屋开张后,孙志强来的次数
比过去多起来。
毕竟小店也花了他不少的心血,他没事过来转转看看,也是因为心里藏着一种
无名的牵挂。他一般在店里转一圈,站在门口和阿美聊几句就走。
这次听到阿美要找帮手的事情,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孙志红。
志红在家待业都闷了快一年了。她这人眼高手低的,怕吃苦,又有些草张飞的
性情,做什么事情喜欢图新鲜,不愿意到工厂里做工。如果给阿美做帮手,在她看
来,恐怕倒是件轻松好玩的差事。反正总比闷在家里强。
阿美一听,不禁大声叫好。这真是山重水复,柳暗花明呀。她当即催着孙志强
回去快把他的妹妹领来。她急切地说:“她这么个大姑娘,整天闷在家里,没病也
闷出了病,你拉也要把她拉过来呀。再说,她是你妹妹,把店交给她,不就跟交给
自家人一样? ”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可是话一出口,阿美就觉得太唐突了。自家
人? 她的脸暗暗地发着烧。孙志强似乎也意识到一点儿什么,他看出了阿美的难为
情,连忙把话题岔开了。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后,孙家兄妹俩就来了。
孙志红和阿美是第一次见面。志红的一切都可以用一个“大”字来形容,她的
性格是大大咧咧的,长得也是大大方方的,个子大,脸盘大,骨架大,眼睛大,嘴
巴大,天生有一种英武的气质,举手投足,言行举止,都含着一点男子汉的气息,
可终归又是个年轻的女孩子,那英武在她的身上就呈现出一点娇憨和痴莽的神态来。
阿美一见到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志红,立刻就觉出了她与志强身上有某种微妙的相似,
这相似仔细一看又不是相似了,而只是一种同胞血缘的奇妙的关联。阿美当下拉着
志红的手,说不出来的亲热。
林雪原这边倒是追得挺紧的,第一次见面后。
他就托朱香兰过来打听阿美对自己的看法。阿美没回绝,只说自己现在正忙着
开店的事,和林雪原的事情要先放一放再说。朱香兰一听就急眼了:“怎么叫‘先
放一放’吗? 人家哪点不好? 哪点配不上你? 你不是看人家对你有意思,就故意端
起架子了吧? 我可老实告诉你,我老公说了,单位里还有好多人,都想给他介绍女
朋友呢。”
“可是,我这一段时间真的挺忙的,都顾不过来了。”
朱香兰想了想说:“那倒也是,开店是大事,耽误不得的。这样吧,等你的店
开张以后,我再让老林来约你。”
朱香兰见阿美没话,乜斜着眼睛,故作神秘地低声说道:“你不是要开店吗?
其实,你也可以让老林先帮帮你的,让他跑跑腿呀,出出力呀,钱不够,还可以找
他借点钱的。现在正是考验他的大好时机了,他能不表现吗? 告诉你,他对你的印
象好得不得了,那就让他‘忠不忠,见行动’嘛。男人呀,其实都是贱骨头,你越
让他吃点苦受点罪,他就越看重你! ”
“哎呀,我和老林才见过一面,根本就没边没影的,怎么好意思让他帮忙呢?
那人家会怎么想我呀? ”
朱香兰笑着摇摇头:“你呀,真是封建老顽固。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就叫他过一段时间再来联系你吧。但是不管怎么说,我
可告诉你,这老林对你来说绝对是块大肥肉,你别把到嘴的肉给弄丢了。——对了,
你开服装店,要不要我帮什么忙呀? ”
阿美也笑起来:“别人不敢劳驾,你呢,还不是现成的资源吗? 你就给我做个
义务宣传员吧,把你们剧团里那些大小明星、大小美女们都给我请过来,这可是不
花钱的活广告呀,当然,我也会给你们最优惠的价格的,你看这个主意怎么样? ”
“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你这店还没开呢,老板的派头就有了,生意
经就唱起来了。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包在你朱姐的身上了。”
2
朱香兰从阿美家告辞之后,就颠颠地去了林雪原的办公室,把阿美要开店的事
告诉了他。她看着林雪原急切的样子,就说:“人家对你的印象也不错的。不过,
还是那句老话,好事多磨,我看,你过些日子再去找她吧,别着急,慢慢来,嘿嘿,
心急吃不得热豆腐。”林雪原听了,就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
林雪原在家里熬了一段日子。正巧,这段时间,单位里的事情也多。上面来了
一个新精神,说要结合各单位的实际情况,开展一场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活动。
他是文化局理论科科长,这样的事情,哪能少了他们这些摇笔杆子的人“呐喊助威”
呢? 不过,这时的林雪原对一切政治名词都有了一点神经质般的反感了,就像一个
吃了过多油腻的人,一见到油花,就开始恶心。幸亏他那个科室里聚集的都是一帮
能说会写的文化人,反正上面有什么调,他们就跟着唱什么腔,这么多年来,也都
在运动中磨炼成久经考验的“老运动员”了。
他把任务分配下去,自己只做些文字上的删减、润色的工作,像个训练有素的
二传手一样,将手下报上来的材料熟练地整合一下,再报上去,一级应付一级。他
想,他再也不会像从前那么傻,犯什么政治错误了。生活已经让他看清了自己,他
根本上就是一介文弱书生,对于政治,他惹不起,躲得起。
现在,他每天晚上看书的时候,一个女人温和的笑脸就会在书页中慢慢地浮出
来。乍一看,她是陌生的,陌生得好像刚刚从故事里、书中走出来似的,可是定定
眼再看,她又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得好像他上辈子就认识她一样。她已经不再年轻
了,像是一匹压在箱底下有些年头的丝绸,翻出来的时候,有些褶皱了,颜色也褪
了一些,可是那依然还是丝绸啊,丝绸的柔,丝绸的滑,丝绸的轻,丝绸的美。又
因为沉淀了岁月,更显出一种家常的亲近的面貌来。这个女人是谁呢? 哦,小街西
施——小街上的那个西施呢。他应该尽快走进她的生活。他已经浪费了多少年华啊,
他不能再浪费了。不管怎样,他是男人,他应该主动出击的。
终于,在一个春风荡漾的晚上,他鼓足勇气,来到了小街,来到了“阿美时装
屋”的门前。工农街像一只巨大的杂乱的蜂巢,从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