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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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仆役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呆,好半晌才噗嗤一笑。“你是说高帅?这川陕四路北至天水军,南至邻近大理国的诸部,全都在这位高帅的管辖范围。这天下是圣上管着,这巴蜀就是高帅管着,你懂了吗?”
古连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只记住了一点,那就是这个自己眼中的大商人权力非常大!这些天来,他除了武艺大有长进,也终于见识到了外边的世面,对于阿爸一直要自己掌管的部落村寨,他的一颗心反而不在了那上面。
虽然宝物顺利找回,但高俅在高明清面前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表示,劫宝的贼寇已经全部落网,不外乎是一些山贼野寇,高明清也知机地没有多问。在得到高俅表示将尽快派人转送京城的承诺之后,高明清顿感一块大石落地。思量自己在成都府已经停留太久,他便提出了动身离去,高俅稍作挽留之后就答应了。
从大理使节来到成都府开始,高俅原本的三日一折便改成了一日一折,流水似的快马不断疾驰来成都府到京城的驿道上。他深知自己目前远离权力中心,对于京城局势的把握不甚明确,很容易导致各式各样的问题,因此一点都不敢怠慢。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他如今根基尚不稳固,自然需要未雨绸缪。在他的授意下,宗汉打着他的名义频频在京城各家权贵重臣府上走动,而英娘也不再像以往一样深居府中,时不时邀请各府女眷或赏花或听戏或踏青,渐渐显露出几分长袖善舞的风光,当然,背后的伊容功不可没。
人说居移体养易气,从高俅发迹之后,英娘便彻底脱离了往日的贫贱生涯,接触的人也从市井贩夫走卒扩展到了各式各样的仆役,进而是高官家眷和中下级官员,眼界再也不是往日可以比拟,那股内在的小家碧玉气质也逐渐发生了蜕变。虽然还不至于说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是高家大妇的威严却已经竖立了起来。虽然她向来是温和待下,但阖家上下,没有任何一个不长眼睛的仆役敢违逆于她。
“姐姐,他命人捎信来了!”伊容一进门便挥舞着那封信,神情颇有几分兴奋。她一边说一边将信塞到了英娘手中,笑吟吟地说道,“姐姐快拆开看看。”
“你呀,这么心急就自己先拆也不迟!”话虽如此,英娘却立刻用裁纸刀裁开了信封,展开信笺通读了起来。高俅的家信向来是洋洋洒洒数千言,其中既有政事也有家事,可以说是事无巨细无所不包。一路读完之后,英娘方才长长嘘了一口气。“这样看来,高郎总算是在四川站稳了。”
“想不到竟是如此惊险。”伊容无意识地搅着手绢,站在那里怔了许久。好半晌,她才低声问道,“姐姐,他的任期少说还有一年半载的,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这……”英娘当然知道伊容担心的是什么,对于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蛮夷女子,她也有一种真真切切的威胁感。可是,高俅既然能在来信上坦然直言,至少说明他还没有到了痴恋的地步,她至少能够稍稍放下一点心。“妹妹,京城之中虽然有元朔先生坐镇,但是,我和你不能同时远离。这样吧,嘉儿毕竟还太小,远去蜀中多有不便,还是我留下来照顾她,到时你就先去和高郎会合吧!”
“姐姐!”伊容闻言大震,她毕竟还没有嫁入高门,这一路去蜀中又算是怎么回事?可这话她一个姑娘家又怎么说得出口。思量许久,她终于还是岔开了话题。“前两日我到宫里看望郑婕妤和王婕妤,她们俩都说,最近元符皇后颇有些不安分,时时会召见官家说些国事。为了不拂她的面子,官家答应了好些事情。”
“元符皇后……”英娘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说起王婕妤和郑婕妤,我倒是想起王皇后来。如今圣上偏宠她们两个,王皇后郁郁寡欢,一点小病便老是不得好,眼看人已经比从前虚弱很多了。唉,天家家务从来就是如此……你和郑婕妤她们既然要好,也不妨从她们身上上下点功夫,至少别让有心人败坏了高郎好不容易经营下来的局面。至于元符皇后那里,还是我这个笨笨的去打交道好了!”
“姐姐才不笨呢,元符皇后那种自作聪明的女人,确实还是姐姐去更适合些!”伊容笑着打趣道,“要是换了我,看不惯她那幅嘴脸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变故。话说回来,上次易安居士把她的新词送来了,果然是读后齿颊留香,不愧是一代才女!”
“你呀,那么羡慕人家就登门讨教,当一个李家门徒算了!”
短暂的静默过后,屋内顿时响起了两女银铃般的笑声。
第六卷 风生水起
第一章 为固己引狼入室
高俅把大理国书和自己的奏折送到京城的时候,恰逢曾韩两人再度斗得不可开交。和以前偏曾抑韩不同的是,赵佶这一次完完全全置身事外,台谏官弹劾任一边臣子的折子他都是留中不发,最最重要的给事中仿佛也得到了他的暗示,封驳之权一次都没有用过。
“大理这一次确实是大手笔!”赵佶看到高俅提到那三尊玉雕时,却只是晒然一笑,“人说大理笃信佛教,信奉道教的很少,只从这一点上便能看出来。”他轻轻地敲击着御案,见身边的曲风并不答话,不由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曲风,你去传严均到福宁殿来!”
曲风答应了一声便匆匆往殿外走去,这已经是这些天来的惯例了。曾韩固然是闹得不可开交,可是朝政却并未受到多大影响。尚书左右丞赵挺之和阮大猷对此不置一词,而朝中那些需要管理实务的官员也都置身事外,这就便宜了如今官职不高却已经进入了中枢的严均。要知道,枢密院的几个长官都已经老迈,真正发挥作用的全都是下头一批年轻的副承旨,最早得到赵佶青睐的严均自然是最出色的一个。
“严卿家,你认为册封大理可行吗?”
严均偷偷瞟了一眼座上的君王,对于赵佶的心理,他早就大概摸清楚了——赵佶在某些方面比神宗皇帝更激进,但在有些方面却谨慎得很。他如今官职尚低,但权却重,光是这份圣眷,满朝上下就只有高俅一个能够匹敌。即便如此,他却一向立身于中,根本不去掺合朝廷的党争。
“圣上,当初太祖以大渡河为界,使得大理欲寇不能,欲臣不得,因此达到了御戎于国门之外。”见赵佶微微点头,他连忙又词锋一转道,“但是,如今和当年太祖立国时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大理和当年的南诏不同,于我朝的威胁远远比不上辽国和西夏,甚至连吐蕃人也及不上,我朝之所以屡屡将大理拒之于门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西南羁縻的那些蛮夷部族州县。如今大理谋求朝廷册封,一来是因为我朝富庶,二来想必也是因为想要得大国为援。”
“你说的有理。”赵佶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案上的奏折,随即问道,“那么,你是认为朝廷可以派遣使节前去大理进行册封?”
“恕臣直言,如今大理虽有称臣之意,但朝廷要册封却为时过早!”尽管知道自己此时说这种话很有些得罪高俅,但以他在枢密院多年和早年研究山川地理的经验,他还是道出了自己的看法。“臣以为圣上首先应该接受大理的正式入贡,然后可以接受他们的贸易请求。至于册封,则应该再拖后一段时间,要知道,朝中大臣对于西南之地的重视远远及不上北边和西北,要他们接受册封大理这件事恐怕着实不易。”
“唔,说到互市朕倒想起了一件事。早年高丽朝贡时,也曾经派人来我大宋采买书籍,那个时候苏子瞻便上书反对,如今若是大理也来买书……”说到这里,赵佶也觉得有几分犹豫。买书在民间看来固然是小事,但是在那些朝中大臣眼中,却不免有一种天朝文化外流的忧虑,所以他也不得不小心谨慎。
“圣上,在这一点上,臣和高学士的看法相同,只要大理接受了我国文化,那么,在潜移默化之间,他们就会渐渐被我大宋同化,这比出兵更为合算。但是,这只限于儒学经籍和一些医术,有关重要技术的典籍则不能有一点外传,以免被人反制。”严均说着说着突然笑道,“我倒想起前时和高学士提起的一件事,由于各国谍探都是无孔不入,我国每每在军械上有所突破便很难确保机密,战场上更是不时为他人所制,这一点着实值得忧虑。”
赵佶频频点头,到了最后也禁不住长叹了一声。他自然收到过军器监上呈的诸多兵器样品,深深为其威力所震,这些东西的机密能保一时却难保一世,着实令人懊恼。
“也罢,朕会尽早按照你的意思回复伯章,他应该会明白的。”他突然想到了赋予高俅的权柄,嘴角登时浮现出了一丝微笑。已经有台谏官向他上奏巴蜀不稳,他却丝毫不为所动,算算时间,高俅后续的奏折也应该到了。
两日后的朝议上,高俅的最新奏折立时引起了莫大的争议。西南向来是朝廷的一块心病,巴蜀的富庶和西南蛮夷的频频起事一向令历任君王头痛万分,可是,归化后获赐国姓,甚至又在进士科中夺取了榜眼,最后官任国子博士的赵谂居然会谋反,这依旧令朝野上下一片哗然。有人甚至把矛头直指高俅治蜀无方,要求朝廷加罪,这又引起了新一轮的交锋。
“全都给朕好好看看!”
大朝议上赵佶也许还能保持平静,但在福宁殿的小议上,他却再也忍不住了,信手将高俅的另一份折子扔在了地上。
“好嘛,豪族和官府中人勾结,贱买官地,而后又在货卖商品给蛮夷的时候私扣其值,造成西南蛮夷的屡屡动乱!要不是高卿家如实直奏,朕还不知道西南居然是这么一番景象!”赵佶冷冷地望着底下的几名官员,竭力克制着心头的那一缕邪火,“有人还向朕提什么换人,要不是高卿家这一次几乎凭一己之利安抚了大部分蛮夷,恐怕就不是这么一点点乱子了!出了事情倒知道找人背黑锅,如今真是越来越会算计了!”
韩忠彦和曾布对视一眼,同时低下了头。在御驾面前打嘴仗,这种愚蠢的事情他们当然不会干,他们自忖在此事上并未动过手脚,因此心里并不慌张。阮大猷和赵挺之两人也交换了一个眼色,却同样没人先出头。终于,殿中一片沉默的气氛还是被曾布的一声轻咳打破了。
“圣上,辜负圣恩的人自然应当严惩,渝州赵氏一族受皇恩深重却试图谋逆,无疑是罪不可赦,应当诛之以儆效尤!至于横行巴蜀肆无忌惮的马帮则形同贼寇,自然也不能姑息。高伯章上任不到半年便将一场大祸消弭于无形,却遭奸人攻击,实属有人嫉妒所致,以臣之见,罪皆在前任知府钱敬一身,和高伯章并无干系,恰恰相反,此功不赏则朝廷无以对天下人交待!”曾布不言则已,一旦开口自然是死死站在了高俅这一边。此时,他得意地捋着自己的胡须,脸上尽是笑意。
“曾相所言极是!”
几乎是同一时刻,赵挺之和阮大猷齐齐躬身回答道。
这一下,三人顿时将韩忠彦推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虽然无心公然和高俅作对,但是,要他承认高俅有功,他却绝对不甘心。权衡利弊,他只得勉强开言道:“不管如何,西南地广人多情况纷乱,不是能臣绝对无法胜任。高伯章此次确实有功,但臣始终认为,他首次外放就管理这么大一块地方太勉强了,不如另委能臣。”
赵佶斜睨了韩忠彦一眼,却并未把这句进言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