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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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忖度片刻,便拣要紧的简述了一遍,末了才警告道:“此事大臣中还有很多不知道,所以你切记不要走漏了风声。”
“学生省得。”叶梦得一面点头一面思索了开来,他并没有见过刘珂,自然提不上什么好感恶感,只觉得这一次的事情仿佛有人事先设好了圈套,一步步地引人钻进去一般。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没错,倘若不是后宫有人布局,又怎么会让天子官家亲自撞破了这件好事?
蔡京见叶梦得的脸色变幻不定,心中不禁暗自称许:“少蕴,你觉得此事最终会如何收场?”
“这不过是宫闱丑闻,决计和朝廷官员无干,与恩相自然更扯不上关系。”叶梦得毫不犹疑地答道,“圣上既然宣召恩相和高相前去商议,足可见对恩相仍旧宠信正隆。至于此事的收场,则只有一个可能。”
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叶梦得如此笃定,蔡京也不禁兴致盎然地点了点头:“愿闻其详。”
“古人云,人皆有知耻向上之心,崇恩宫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太后当然知道自己会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人道是树倒猢狲散,昔日那些内侍宫人畏服于她,不过是慑于其威权,如今他们一起受了牵连,冷言冷语自然少不了。太后尊荣惯了,哪里受得起这些?假使有昔日心腹冷嘲热讽,她还能苟活于世么?再者,倘若能够从容赴死,她自然可以入得宗庙陪葬永泰陵,否则,那一世污名可就洗不掉了!”
听到叶梦得这一大堆,蔡京立刻完全肯定了自己的设想。高俅的那番话就是这个意思,而赵佶那时的表情无疑暗示,他确实认可了那个方式。如此看来,那位曾经盛极一时的崇恩宫刘太后,其性命只在朝夕之间了!
虽然早已过了子时,但高府书房中此时仍旧燃着明亮的灯火,纸窗上隐约可见一个人影来回踱步,显然,主人也根本睡不着觉。事实上,从大内禁中回来之后,高俅就只勉强喝了一碗粥,由于情绪太过于亢奋,他已经来回踱了一个时辰,却仍旧没有任何倦色。想当初赵似完全倒台的时候,他也是如此,现如今眼看另一位大敌也可能毙命于朝夕,他自然是难掩胸中波澜起伏的心潮。
“高郎。”
高俅转身见是妻子,连忙报以了一个歉意的微笑。这已经是多少年的惯例了,只要是他不睡,从来没见英娘先合过眼,这大概就是夫妻一体同心的象征了。他伸手揽过妻子,不无安慰地道:“放心,我没事,只是在消息没有确认之前,我实在无法安眠。”
“相爷!”
高俅连忙放开了妻子,急忙上前打开了门。只见管家高丰景手拿一个白封套,一脸莫名其妙地站在那里。“刚才有人在外头敲门,门房打开门之后却发现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只找到了这个。因为相爷说过送上门来的东西都得留下,所以小人不敢怠慢,便立刻送过来了!”
高俅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空空如也的白色信封,直截了当地示意高丰景拿去烧了,然后便关上了房门。好一会儿,他突然一把拥着妻子,忘情大笑了起来。从今往后,他再也不必担心深宫之中那把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了!
第三十七章 应邀约两女为媒
崇恩皇太后暴崩!
这个消息对于外朝而言,无疑震动巨大。要知道,崇恩宫刘太后如今不过二十五岁,前时命妇觐见时还不见任何病容,又怎么会轻易薨逝?不仅如此,赵佶对此既没有循例任命山陵使,也没有大张旗鼓地治丧,而是借着崇恩皇太后临终遗言一切从简的名义,只命礼部官员办理一应后事,这自然让百官生出了别样的遐想。
皇帝于此一片漠然,政事堂诸宰相不置一词,台谏似乎一夕之间成了哑巴,这反常至极的举动让本有心劝谏的群臣都退缩了。再加上隐约听到的只言片语,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了君王的底线。那些昔日和刘珂过从甚近的官员自然惶惶不可终日,就连曾经上书请册太后的几个官员也颇感不安,唯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数日后,赵佶钦定,政事堂核准的又一道旨意在人们脆弱的心防上又狠狠砸了一下。知岳州钱遹,任御史中丞期间收受贿赂,党结私人,居心叵测,夺职贬琼州别驾,昌化安置。
一个昔日威权甚重的大臣突然落得一个贬斥天涯海角的下场,群臣自然更觉惊惶。有心人联系钱遹一系列的举动,最终把其罪责归到了领头上书请册崇恩皇太后的事情上。一时之间,崇恩两字便成了最大的忌讳,几乎无人敢轻易提起。
民间对崇恩皇太后本就没有好感,闻其死讯更是传出了无数流言,开封府循例捕拿了几个治罪之后便渐渐收手,这既有难防人口的缘故,也有宫内不禁的缘故。
未几,上崇恩皇太后谥曰昭怀,葬于永泰陵,之后又祔昭怀皇后神主于太庙。至此,赵佶登基以来薨逝的第三位太后的丧事便宣告结束,与之前钦圣向太后和钦成朱太后的例子相比,这一次的治丧根本就是草草行事。
从一开始起,政事堂和枢密院便没怎么理会昭怀刘皇后的丧事,对于他们来说,目前更重要的是西北军事。对于大军是否应该班师回熙州,诸人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派认为既然明年还要进兵,就应该让大军驻守湟州以做预备;而另一派则认为湟州孤悬西北,补给不易,一束粟一粒粮都需要用十倍以上的利送到湟州,应该尽快让大军回熙州整备。由于始终争执不下,因此两边几乎在御前吵得面红耳赤。
“不用争了!”赵佶满心不耐烦,冷不防一拍桌子中断了两边的争吵。他冷冷看了众人一眼,这才徐徐说道:“大军驻扎湟州虽然利于来年进兵,但湟州才多大的地方,能够让十万军马驻守?不说别的,光是战马食的草粟,就能够让湟州周围寸草不生粒米不剩!身为宰辅,你们总不成连这一点都不懂吧!先让王厚童贯措置河南生羌,等到诸事和顺后,令王厚班师回熙州,令童贯回京述职,就这样吧!”
退出福宁殿后,高俅便被严均一把拉住,听了一阵后便忍俊不禁,原来,不知是谁把严均丧妻之后尚未婚配的消息传了出去,这些时日上门提亲的人不知凡几,就连同僚中也是诸多暗示,让他不胜其烦。而严均知道高府主妇英娘交游广阔,因此竟有把这件大事交托给英娘的打算。
“均达,你这不是开玩笑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哪来的资格管你的婚事?”
“我如今父母双亡,亲戚那一头又是自幼便没什么往来,你让我找谁帮忙?”严均狠狠瞪了幸灾乐祸的高俅一眼,这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幸好我登第的时候妻子仍在,否则少不了在放榜前被人抢去。你是没看到每次礼部大比之后的情景,只要是登科的进士,无不为京城权贵财主争抢,那场面……”他说着便想起了高俅的弟弟高傑也是蔡家的女婿,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如今这身份,选哪门亲事非同小可,还是拜托嫂夫人的好!”
“好好好,这件事我答应你就是!”高俅无法,只能点了点头,“不过,我最多让内子给你挑几个人选,具体的你就自己定吧!唉,我大宋娶妻容易嫁女难,看来我也得给我那个宝贝女儿未雨绸缪了!”
两人彼此取笑了一阵,便相约选个日子在高府小聚,此时,其他人早就三三两两地散去了。别了严均,高俅正欲径直回政事堂理事,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呼唤,转头一看才发觉是陈王赵佖,连忙迎了上去。
“高相,你可是大忙人,因为先前的事情我连着好几天进宫,结果连你的人影都没抓着!”陈王赵佖仍是那幅脸色青黄的样子,精神却是不错,开了一句玩笑便示意身边人退后。
“陈王言重了,那是避之唯恐不及,不是么?”高俅心知赵佖指的是昭怀皇后刘珂暴死一事,一时只得无奈地一摊手,“陈王也不是只来点了个卯么?”
“嘿,你说得没错。”赵佖笑着点了点头,这才低声道,“对了,那个连烽我前些日子已经见过了,我们那么多亲王郡王,总共凑了四十万贯的本钱。看他那个样子,似乎见过的钱太多,若不是我们这些都是宗室,想必都会看不上呢!”
高俅见赵佖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忍不住开玩笑道:“陈王,要是能在一年之内让四十万贯变成四百万贯,恐怕你也会眼高于顶也说不定!”
“好,好,希望能承你吉言!”赵佖眉开眼笑,朝高俅点了点头就转身进了福宁殿,他后面那帮内侍也慌忙跟了上去。
“这真是一个富贵闲王!”高俅感慨一声,露出了一丝殷羡,摇摇头便迈开了步子。
晚间回到自己的府中,高俅便对英娘和伊容提起了严均的要求,两女一时愕然下,竟相继捧腹大笑,就连一向矜持的英娘也不例外。
“严大人我也是常见的,想不到竟会如此有趣!”英娘好容易才止住了笑,可一想到说媒的人踏破门槛的样子,又几乎笑出了声。“似严大人这样的年少高官,那个权贵不想拉拢,那个财主不想巴结?那些官宦人家说不定还难以启齿,其实要是那些财主,把女儿送上门给他作妾都愿意。只不过严大人的顾虑也有道理,以他现如今的身份地位,这门婚事正是顶顶要紧的。”
“既然如此,我就到宫里头替他打探打探,究竟有哪些官宦人家的女儿还未婚配许人。”伊容抿嘴一笑,显然也是觉得这桩事情很有意思,“不过严大人还真是敢提,他就不怕我和姐姐替他找一个母夜叉么?”
“那他也只能认了!”高俅大笑一阵,随后才坐了下来,换了一幅正经的表情,“总而言之,这件事有几个章程你们需得记着。第一,门第并不要紧,只要清白两个字,纵使是寒门也没关系;第二,如果是朝中官员家的女儿或是姊妹,那个官员的品级不能太高,这样可以避免以后裙带关系的麻烦;第三,那女子不见得要天香国色,但须得是端正贤良,若是能够通习诗书就更好了。总而言之,均达少有拜托我如此大事,你们也得上心一点。”
“知道啦,你就放心好了!”
伊容轻轻一拉英娘,两女便一齐走了,倒是高俅想起严均那苦脸,免不了又一番好笑,但笑过之后又觉得感伤。严均和他已故的妻子何尝不是琴瑟和谐,可终究抵不住天命捉弄而人鬼相隔,即使再思念亡妻,却不得不再娶他人。相形之下,自己已经是异常幸福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时,房门突然被人推了开来,然后便是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他愕然回头一看,只见门外空荡荡的并无外人,顿时心中一凛。直到目光扫到地上时,他才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那个在地上蹒跚而行的,不是宝贝女儿高嘉又是谁?
“该死,那些个乳娘婢女都到哪里去了!”
他低低骂了一句便赶紧上前把女儿抱了起来,这才发觉入手颇沉,鼻尖更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奶香,忍不住伸手轻轻掐了一下那吹弹得破的粉嫩脸蛋。
“爹……爹爹!”
“咦?”高俅先是一愣,随后便是狂喜,“嘉儿会叫人了?”
这时,他方才想起,自己每个月和女儿待在一起的时间几乎可以用手指数出来,不由为愧疚,忍不住好好地端详了一番女儿。虽然高嘉不到两岁,但是,从那精致的脸部轮廓来看,长大了无疑又是一个美人胚子,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求亲的人一样会把门槛踩破了。
他正想得高兴,突然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