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第2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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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算了一下旨意下达的时日,高俅发觉自己已经在京城盘桓了近两月之久。虽说宋朝官员上任向来有拖沓之嫌,动辄在京城拖延个一年半载的也不是奇事,就连旨意也往往是三天两头的变化,甚至往往有派了差遣却来不及上任,然后又改派他职的。不过,他却不想仿效此举,因此,在行装打点完毕后,他便进宫陛辞,然后回府正式动身。
自崇宁元年末拜相,直到因星变罢相,他和蔡京总共执政了三年多,虽说并不算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但是,和大宋频频更换宰辅的历史相比起来,他仍旧算是在位长的。如今一朝离京,却也没有人走茶凉之虞,前来相送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达官显贵。不过,当人们看到尚书右仆射赵挺之时,却惊讶地发觉,身为高俅姻亲的蔡京竟然没有前来相送。
“伯章,此去东南路途遥远,一路多加保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赵挺之丝毫没有避讳之意,很是热忱地说道,“圣上对伯章此行也很是看重,我也希望你能够马到功成。此次你挑的这些人,若是不够使用的话尽管上书,我一定会请圣上再遴选一批良材!”
“正夫兄言重了!”饶是高俅知道赵挺之的心意是希望他在东南多盘桓一阵子,最好干脆就是别回来,此时也不免为其情真意切所动,“既然是国事,我当然只有尽心竭力的道理!今次和这么多年轻俊达同行,我也希望借一借他们的锐气!”
赵挺之当下连连点头,又寒暄了几句之后,他便转向了一旁的十几个进士,这一次却是端出了宰相的架子。他威严地扫了这些后辈一眼,沉声道:“诸位寒窗苦读数十年,正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投身朝堂报效于国。如今高大人受圣上诏命安抚东南,从众多的进士中选择了你们,足可见诸君品行学问!我也不想多说,只告诫诸位一句,所思所行时,多想想你们平时读的圣贤之书,切勿迷失了为官的本心!若是尔等有贪赃或是扰民之事,莫说高大人会上表参奏,我也容不下你们!”
这番话说得声色俱厉,兼且又是出自当朝首相之口,这些刚刚登科的进士立时熄了焦躁不安的热火,连声称是不迭。一旁早早来到的叶梦得也不觉在心中暗赞,仅仅是这番话,赵挺之便在人前竖起了宰相威严。这“高大人”三个字,若是一旁的官员还品不出滋味,就枉为朝官数十载了。
这边陈瓘陈次升侯蒙等人也一一上前与高俅话别,正说得热闹的时候,后头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紧接着,便有人嚷嚷道:“陈王来了!”
听到这句话,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须知开春之后陈王赵佖的旧病又犯了,有时就连大朝也难得看到他的人,此番高俅出京,这位天子兄长,当今最贵重的亲王竟亲自来送,这人情可是顶了天了!
听到陈王驾到,赵挺之的脸色顿时微微一变,随后又恢复了正常。大宋宰辅最重,虽贵为亲王,在朝上有时仍不免位列宰辅之后,然而,面对深得赵佶敬重的陈王赵佖,即使是当初的蔡京等人尚且以礼相待,又何况是他?因此,见人群分开了一条道,他立刻整了整衣冠,换上了一幅更得体的笑脸。
高俅却是立刻迎了上去,见肩舆上的陈王面色苍白,他不由在心底暗叹了一声,然后便拱手道:“此乃京城郊外,风大人多,陈王既然抱恙在身,让其他人来也就行了,何必亲自走这一遭,也叫我心中过意不去。”
“哪怕不是圣上让我代为相送,我自己也是要来的!”肩舆上的赵佖微微一笑,似乎丝毫不觉自己这番话会给别人造成怎样的震动。他稍稍直起身子,向四周众人点了点头,然后才对高俅道:“高相公,圣上还有一件礼物让我带给你。”他一边说一边朝身后招了招手,立刻便有四个内侍抬着一个箱子上了前来,轻手轻脚地将其放在了地上。下一刻,他们便开了箱盖。
“天哪!”
“这都是……”
“似乎贵重得很呢!”
听到人群中此起彼伏的惊叹,高俅也不由心中苦笑。赵佶此举无疑是为了出一口当初因星变而罢相的恶气,因此是变了法子似的向朝官们表示,他高俅的圣眷依旧在他人之上。否则,这一箱子的东西为什么不直接送到他的府邸,而是选了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日子在众人面前亮出来?
不过,虽知推托不掉,但是,场面上的客气话还是要说的,否则,他担保明日便会有御史弹劾他一个不恭之罪。当下他便皱了皱眉头道:“陈王,我离京在即,圣上送这么一箱子羊脂美玉似乎不合适吧?”
“哦,是我刚刚说错了,东西不是送给你的!”赵佖似乎很喜欢这种一惊一乍的感觉,见周围众人似乎愣了神,他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去岁高相公喜得贵子的时候,圣上曾经提过,还有礼物日后再送,乃是为了令郎的抓周之礼。宫中玉工足足忙了大半年,这才将于阗进贡的美玉琢磨了这样两套玩意,其中一套乃是为了备小皇子使用,另一套就送给伯章了!其中还有几件小玩意是送给令弟高傑,贺他喜得双子的!”
赵佶是懒得搭理别人的感受,而陈王赵佖此刻这么说,那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了!不用看周边人的表情,高俅便知道大多数的人脸色是难看得紧,须知他高俅虽然人缘不错,但是也不会惊动几十个官员出城相送,这些人当中,只怕是看热闹和幸灾乐祸的居多。只不过如今陈王这么一说,恐怕这些人都得好好掂量。而当初那些为了求名求利而弹劾他的御史,似乎也应该摸摸头上那顶乌纱帽了。求名求利,不付出代价又怎么可能?
“好了,圣上的话既然带到,我的任务也完成了!”赵佖轻轻伸了一个懒腰,大有深意地扫了旁边神色各异的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了赵挺之身上,不由露出了一缕异色,“想不到今日赵相公也来相送,足可见同僚旧情!高相公,此去东南,我只有一句话相送,多多保重!”
尽管赵佖只有四个字,但是,听在高俅心中却感到异常温暖。然而,在周围众人听来,此话不啻是话里藏锋别有文章。
换作是别的宗室和大臣说这种话,异日便必定会引来一场麻烦,但是,处于陈王赵佖的立场,却没有人能够说出二话。谁都知道,这位年轻的亲王百病缠身,身体大大不如赵佶,而赵佖平日是个富贵闲王,可每每根据赵佶的示意周旋于百官之间,竟是一个宗室中的异数。此时话虽然从赵佖口中说出,焉知不是赵佶的意思?
高俅郑重地拱拱手,微微一笑道:“陈王也请珍重!”
见高俅转身示意家人将东西装上船,赵挺之本能地想再开口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吞了下去。然而,此时却听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高相公且慢!”
高俅转头一看,见叶梦得突然自人群中大步走了上来,他顿时露出了一丝苦笑。他就知道蔡京不会这么安静地让他上路,必定会再掀起一场风雨,所以一直在防范着叶梦得。谁知这年纪轻轻的家伙居然如此冷静,一直等到最后才站出来。
“原来是少蕴啊!”他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少蕴可是受元长公所托前来送我么?”
“正是。”叶梦得恭恭敬敬地深深弯腰行礼,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仿佛根本没看到旁边犹如刀子一般射出的道道目光。“适才诸位大人为高相公送行,我不好打扰,所以只能等到了最后。”
他一边说一边从袖子中取出了一封信,双手呈了上去:“恩相托我将此信送给高相公。”仿佛是为了加重周围人的疑虑,他突然又笑吟吟地补充了一句,“这是一个月前恩相托付给我的,想不到竟拖到了今日。另外,恩相还有一句话让我相问,高相公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大哗,就连赵挺之都感到心中一沉,看向叶梦得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阴冷。此时此刻,谁都叶梦得才是蔡京的真正心腹之人,但即便如此,人们也不禁佩服其胆量。蔡京固然不能招惹,但是,叶梦得区区一个祠部郎官又岂能架得住他人攻击?
第三十一章 李才女十里相送
好一个片言惊动全场的叶梦得,好一个只手翻云覆雨的蔡京!
高俅暗叹蔡京借着叶梦得的口问出了一句他无法回避的问题,面上却依旧维持着荣宠不惊的神态。只是沉吟片刻,他便不闪不避地答道:“有劳元长公操心了,请少蕴回去之后转告元长公,几时回来自有圣上决断,此时要我明言却是为时太早。”
“我明白了,必定转告恩相!”叶梦得又是深深一揖,然后方才退到了一旁。此时他方才发觉,刚刚还和他站在一起的人们全都闪向了两边,只剩着他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那里。想起当日蔡京为相权倾朝野那会的景象,他的心底不由愈发鄙夷。世态炎凉人心险恶莫过于此。倘若自己今日是代当朝首相前来相送,这些人还不是会换一番嘴脸?
高俅又拱手朝在场诸人说了几句,这才转身准备登船,不一会儿,船便起航了。在原地望了一会之后,陈王赵佖便露出了疲态,转而示意打道回府,然后诸如赵挺之等高官也纷纷登车返城,再后来则是看热闹的人如鸟兽散。一时间,刚才还热热闹闹的码头上人影全无,寂寥冷清自不必说。
然而,诺大的官船顺水而下航行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在陈留码头停了下来。这是事先并没有的安排,高俅正觉得奇怪时,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大呼小叫,而那声音显然是属于高嘉的。
他起身朝外走去,倚栏一看,只见舶口不远处的道路上赫然停着一辆马车,而路边火红的石榴树下,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正含笑站在那里,眉宇间似乎有一股淡淡的愁绪,不是李清照又是何人?眼见高嘉在奶娘看护下步子匆匆下了船,他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
见妻子英娘朝自己投来了一个歉意的微笑,他哪里还会不知道情由,虽然这耽误时间,但是,自开封下运河到杭州,远没有他下西南那般鞍马劳顿,因此他并不在乎这点时间。反倒是李清照思考周全,知道开封码头上官员太多,居然选中了这么一个地方前来送行。
“李姨!”虽说已经拜师,但是,高嘉依旧没改过称呼,快步扑入李清照的怀抱,“你和我们一块走好不好?否则我会日夜想着你的!”
“嘉儿,哭什么,我不是按照和你约定好的,来这里送你了么?”李清照轻轻用帕子擦拭了高嘉眼角旁的泪珠,这才笑道,“嘉儿最适合笑脸,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好了,你看你爹娘都在笑话你了!”
听到这句话,高嘉方才转过了头,见父亲和母亲含笑看着自己,立即扭过了头,用手绢使劲在脸上擦了两下方才转过了身子,一只手却紧紧地拉住了李清照的手。
“高相公,高夫人!”李清照偏身施礼,歉然说道,“我只是为了和嘉儿约好了,所以才在这里等候,若是耽误了你们的行程,还请你们不要见怪!”
“清照这是哪里话,我原来还想到你那里去道别,后来听说李大人已经回来了,因为担心去了反而不好,所以才没有登门,只是让人送了信。”英娘见高嘉的那幅样子,心中不由暗自嗟叹。虽说如今女儿是拜了李清照为师,可是,女子究竟不像男子,一旦嫁人,这婚后哪里还是自由身?若是夫婿在京为官还好,否则便免不了奔波于各地,除了书信,今后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