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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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赵煦早些命归黄泉,岂不是能抽出更多时间来筹划其他大事?
他正在书房中想得天花乱坠,心腹家人沈留突然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道:“大官人,不……不好了,有……有大批开封府的人围住了天香楼,说……说是天香楼有人涉嫌藏匿违禁之物……”
话没说完,高俅几乎失手摔了捧在手中的茶盏,即便如此,溅出来的滚烫茶水还是让他痛彻心肺。勉强一定神之后,他连忙沉声问道:“是谁来通报的消息?还有,吴客家呢?”
“小人不知道!”惊骇过后,沈留的话语也利索了不少,“早先是府中账房有事找吴管事商量,小人才匆匆去了天香楼,谁知才到路口就见一大堆禁军,问了几个路人才知道,今日一大清早,数百禁军就突然把整个天香楼围得严严实实,此时很可能在里面抄检!”
“真是欺人太甚!”高俅狠狠将茶盏搁在身前的书桌上,根本没注意茶水污了桌上的大片纸张。一瞬间的惊怒过后,他立刻想到了背后的文章。要知道,天香楼虽然是他的,但为了妥当起见,他还赠送了两成股份给赵佶,这么一来,这位遂宁郡王便成了此地的幕后靠山,任何想要对天香楼不利的人都得掂量掂量。既然如此,这大批禁军又是怎么一回事?
来不及多做思量,他几乎是连珠炮似的下令道:“沈留,你现在立刻去请宋太公、高先生、元朔先生还有主母过来,然后你立刻去遂宁郡王府报讯,记住,一刻都不能耽搁!”
望着沈留一溜小跑地离去,高俅顿觉心中涌起了惊涛骇浪,任他事先如何猜测都不可能想到,这看似冲着元祐旧党来的风波竟是针对自己而来,而且还牵动着背后的赵佶。倘若不是如此,那些朝中宰辅纵有天大胆量,又怎么可能冒着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风险查抄天香楼?一招算错满盘皆输,自己实在是太过短视了,否则又怎么会看不到那满大街传唱的童谣背后的危机?
沈留动作极快,不过一炷香功夫,宋泰等人便纷纷齐聚书房,人人都有些疑惑不解。见高俅面色铁青,英娘头一个脸色大变,高明和宗汉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心中同时咯噔一下。
“事出紧急,我就不说废话了。我刚才得到消息,今天一早,天香楼被禁军围了,有人诬蔑说里头有人私藏违禁之物,依我看来,恐怕他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最终是想说童谣是从那里散布出去的!”
“什么?”除了宋泰还有些懵懵懂懂,其他三人不由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估计再过一会就会查到这里来,看来是有人要存心置我于死地。”高俅歉意地看了宗汉一眼,然后不容置疑地道,“元朔先生,你我本就是萍水相逢,这一次我不能牵累了你,你赶快收拾东西离开吧!”
宗汉脸色数变,心中矛盾之极,可是,当他瞥见高俅眸子中闪过的一丝寒光时,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东主哪里话,我前几日才刚刚收了聘书,哪有这种紧要关头就背主而逃的道理?”豪言壮语地表白了一通,他又词锋一转道,“东主,趁着还没有人赶来此地的当口,是不是应该让更多人离开,也好为将来做些打算?”
“你这又是何苦……”高俅心中一松,面上却现出了几许黯然,随后才接口道,“那些动作就不必了,若是让人误会我遣散家仆,岂不是坐实了罪名?”他说着便意味深长地扫了高明一眼,语带双关地吩咐道,“以后的事情便要倚仗高先生和元朔先生了!”
“官人!”英娘见丈夫如此形状,心中不由焦虑万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难道真的没有解决的法子么?”
高俅见岳丈宋泰也盯着自己不放,不由冷哼一声道:“如今暗中算计的人在朝堂之上,身份显赫自不必说,而且更有把遂宁郡王一同卷入其中的打算,要想脱身确实不易,不过并非不可能!”说到这里,他近乎咬牙切齿地道,“若是把我逼急了,不外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宗汉是个明白人,此时眼睛倏地一亮,但随即面露难色。“东主所言确是良法,不过施行起来很可能……”
“好了,岳丈大人和英娘是暂时没法子脱身的,高先生宗先生,你们赶紧离去,在外面徐徐设法好了。”高俅二话不说立刻赶人,直到他们先后离去之后,他才神态复杂地看着妻子,深深叹了一口气,“英娘,只怕这一次要害得你受苦了!”
“官人,夫妻本是同林鸟,又岂能大难来时各自飞?”英娘露出了一抹坚决的神情,凄然看了身畔的父亲一眼,低声道,“爹爹,女儿连累你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就不用说了!”宋泰满心急躁,此时不耐烦地打断了女儿的话,“女婿你说一句明话,究竟该怎么做?”
“如今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圣上亲自下的旨意,如果是那样,能够扳回来的可能不大。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希望借此达成既成事实,为此他们不惜栽赃陷害。如果是后者的话,虽然表面看上去证据确凿,实际上却很有空子可钻。所以,此次的关键仍然在圣上的态度上。”面对自己的妻子和岳父,高俅顾不得再隐瞒,一五一十地把澄心那条线透露了出来,而后又郑重其事地嘱咐道,“若你们未曾被禁足,岳丈大人可以设法去思幽小筑一趟。另外,英娘你应该知道我在暗地里伏下的几处暗线,如果实在不行你也可以想想其它方法。”
“还有,高明和宗汉虽然离开,但他们也应该会暗地设法和你们联络,到时可以多听听他们的意见。”高俅见妻子似懂非懂,宋泰更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忧虑十分,倘若还有更多能够分担的人手,他也不会将天大的担子压在妻子一个人身上,如今看来却是没有办法了。
突然,三人同时听得外院传来阵阵喧闹叫嚷,一时间,他们的表情全都凝固了。
这一天,是绍圣二年六月二十九,朱太妃迁入新宫并加宫名圣瑞的日子,不过是此前三天而已。
第十四章 重若千钧
查抄天香楼的事情正是章惇的手笔,从刘美人那里得到大功告成的消息之后,他于次日接到了蓝从熙送来的消息,下朝之后便跟着一个小内侍进了圣瑞宫。
如今的朱太妃早已不像当初宣仁太后高氏在的时候那般谨小慎微了,由于向太后本就是宽和之辈,哲宗赵煦又竭力礼敬生母,因此她的行事不免愈发张扬了起来。仅仅数月间,她宫中无职事的人便膨胀了好几倍,隐隐有盖过向太后的势头。
闻听章惇到来,朱太妃向一旁的幼子使了个眼色,赵似只得不情愿地避往内室。此时,朱太妃方才款款地站了起来,移步往居中的主位就座。
“微臣章惇,叩见皇太妃!”章惇见殿中除了蓝从熙别无外人,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但表面仍是执礼甚恭。
“章卿家请起。”朱太妃微微颔首,尽管生育过两儿一女,但她向来保养得极好的,因此从外表并不显老相,“你是如今朝堂上第一等得用的臣子,平日辅佐官家打理朝政,也着实辛苦了。”
“皇太妃言重了,那是微臣分内之事,不敢当辛苦二字。”俗套的一问一答过后,章惇也不想再兜圈子,半带着试探语气问道,“圣上今日仍未上朝,不知龙体安康否?”
“官家何尝是龙体欠安,那根本就是心病!”朱太妃顺势长叹一声,面上浮现出了一丝无奈的神色,“我也曾经劝他要放宽心,可你们都知道,官家的脾气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若是不把事情抽丝剥茧理清了头绪,怕是他最近都不会有什么心思上朝了。”
章惇眉头微微一皱,看朱太妃的模样,他便明白她并未得知刘美人已经解开了赵煦心结。想到这里,对于那个如今封号不显的刘美人,他的重视更多了几分。“皇太妃说得是,微臣也知道圣上如今心烦意乱,只是国事繁多,若是没有圣上决断,臣等也不敢胡乱做主,因此还请皇太妃能够规劝圣上重新理事,那便是朝中百官天下百姓之幸了!”
“章卿家放心,我自会尽力而为。”眼见火候差不多了,朱太妃便丢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材料,“只不过心病需要心药医,只要找到前后两拨谣言的源头,那些坊间传闻自会不攻自破,到时候,官家不仅心怀大畅,对你等的信任也只怕会更进一步。章卿家,你懂得我的意思么?”
章惇心头大震,情不自禁地抬起了头,正在此时,他又听到后殿中似有动静,哪里还会不明白自己已经进退两难。当日为赵似出主意时,他也存着一丝借机再清理一遍元祐旧党的念头,毕竟,只有让政敌永世不得翻身才是最好的自保之道,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事情一帆风顺的当口,居然会横插出来一段谣言。
存着千分之一的侥幸,他还是含含糊糊出言试探道:“皇太妃的意思是……”
“章卿家,你是一个聪明人,自然应当一点就透,我若是再说不免落下干政的嫌疑。”朱太妃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信手拿过身边的茶盏,浅尝辄止了一口便轻描淡写地道,“你只需做好人臣分内的事便能重新赢回信任,这是一举两得的事。好了,章卿家日理万机,我就不留你了。蓝从熙,你代我送送章卿家!”
等到章惇的身影消失之后,朱太妃才转身进了后殿,见赵似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她不禁恨铁不成钢地斥道:“你现在高兴什么,如此没有定力,万一被外人看到了岂不耻笑?”
“母妃,这里又没有外人,我偷乐一阵有什么不好?”赵似涎着脸撒娇道,“横竖我这个宗室将来又不能掌权,整天像赵佶那般装模作样有什么乐趣?哼,任他奸诈似鬼,这一次总归逃不掉了!还是母亲神机妙算,轻而易举就让章惇那个老狐狸上了当……”
“你以为那是我的话起作用么?”看着心爱的幼子,朱太妃不禁摇了摇头,宠溺地把他揽入了怀中,又用手替其梳理着额前乱发,“章惇乃是朝廷大臣,一举一动无不为自己考虑,若不是于己有利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你不要以为身为皇弟便可心安理得,得空了也多学着一点,世事无常,说不定将来有用得着的地方!”
赵似满心疑惑地抬起了头,最后却把到了嘴边的疑问吞进了肚子里,然而以他的脑筋,自然无法猜到母亲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这个时节,开封知府乃是钱勰,当初章惇出知汝州时,他曾经奉旨草制,行文之间对章惇多有得罪。如今章惇再度为相,他自然惊惶万分,所幸最终章惇并无怪罪他的意思,甚至还奏请赵煦加他为翰林学士,他这才得以心安。然而,在此番接到章惇手令时,他仍然大为震动,但苦于朝中章惇一人独大,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照办。
按照章惇的吩咐,钱勰在以涉嫌违禁物查抄了天香楼之后,又匆匆带人来到了高家,客客气气地将高俅请进了马车。他虽然勉强算是章惇的人,但平日为人一向刚正,更知道其中利害,因此在没有十分把握的情况下,他还是不敢胡来。
与此同时,赵佶也从沈留处得到了消息,心中不由又惊又怒,第一反应便是进宫。然而,两年和高俅的朝夕相处使得他渐渐褪去了寻常宗室的傲慢肤浅,只是往深处一想,他便虑到了其中关键,反而投鼠忌器不敢妄动。他只能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中反反复复地想着对策,一时间陷入了无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