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第3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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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柳府角落的一间柴房中摆出了十八般刑具,甚至还烧起了一盆炭火。两个县衙官差中挑出的一等好手轮番上阵,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有了结果。
“大人,他已经全都招了,他不过是个传信的,每次都根据暗语联络别人,内中详情他并不清楚。但是,他已经指认,每次都是鲍临身边的一个姬妾给他的吩咐。”
赵鼎和李纲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很快,一张大网便拉开了。
当夜,江南名士鲍临鲍良翁的府上突然也燃起了熊熊大火,一夜之间,那曾经令无数士子羡慕的温柔乡几乎烧成了平地,百姓无不议论纷纷。虽然人们拼力救火,但是,在保全了财物的同时,鲍临却是身受重伤,而他那些绝色歌舞伎则大多葬身大火。消息传出之后,人们不免扼腕叹息,红颜薄命的论调更是比比皆是。只不过,这祝融之灾防不胜防,压根没有人想到其他方面。
尽管事涉叛国谋逆,但赵鼎和李纲当然不会做出纵火焚毁民居的事,纵火的恰恰是鲍临的几个姬妾。而被执之后,几女更是几次试图自尽,意图失败之后则在审问时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了主人身上。然而,行事谨慎的赵鼎却在那些使女中找到了原本早该死去的青柔,然后便把突破口放到了所有使女和下人身上。果然,几次分别审问下来,他成功地从中找到了两个身份可疑的女子。而最后调阅户籍及访查邻舍的结果更是扑朔迷离,两人绝对是来历不明!
还未完全查到结果,赵鼎便收到了高俅送来的公文,命他和李纲将一批人全部秘密押解到杭州。而到了地头之后,他和李纲却立刻被请到了书房。
“今次你们两个立了大功!”见赵鼎和李纲都欲开口发问,高俅轻轻摆了摆手,从案头拿过两封公文,一一递到了两人手中。“你们的事我早就上奏了圣上,伯纪才学不凡,我已经荐了你应试制举,此外,我已经让京城其它的几位高官联名举荐了你,只要过了这一关,你不用再等三年便能入朝了。而我原本有意荐元镇你为崇政殿说书,但是,你太年轻,资历还不够,圣上有意越级拔擢为直秘阁,任你为一地知州,待三年之后再派你馆阁之职。”
一连串的好消息震得李纲和赵鼎头晕目眩,好一阵子才惊醒过来。李纲原本就自信能够通过殿试,但他也没料到自己会有机缘遇到高俅,所以渐渐就觉得还要再等三年应试太漫长了。可是,有进士出身和无进士出身的官员升迁上相差极大,他又不屑接受特赐的出身,此次突然听说能够去试制举,他自然是欣喜若狂。而赵鼎则更不用说了,直秘阁之职虽然不高,但向来蒙恩方授,而从区区一个县尉到一州知州,中间连跳数级,甚至海可以在三年后得到馆职,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见两人俱是面露狂喜,高俅便趁势说出了一番话:“你们如今都还年轻,有雄心壮志虽好,但也须顾及大局。就如此事,鲍临和江南士大夫的交情非同小可,更交结上下官员,倘若真的宣扬开来,替他鸣冤的人绝对不少,更会使得人人自危。我并非要抢你们的功劳,只是这善后事宜,还是我亲自来做的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赵鼎和李纲稍一踌躇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只是,对于高俅这善后两字,两人依旧疑惑得紧。
第二十七章 善后事亦分赃事
名义上是善后,其实,高俅真正打的主意是不让人把辽国奸细一事和明尊教扯上关系。蛊惑人心的邪教自然是统治者最讨厌的,但是,掌握在统治者手中的宗教却是最方便的。借助宗教这样一个喉舌,统治者几乎可以为所欲为地掌控信徒的行为,把一切变数掐灭在未曾明朗的情况下。而从赵佶的秘旨来看,这位君王无疑是心术极高,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这个做法。
堵不如疏,疏不如控。倘若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那还用说什么严防死打?明尊教的信徒千千万万,倘若你去对他们说今后不许再信奉这个邪教,那么,即使明面上能够消除这个信仰,人们背地里却一定会信。而一再的秘密结社之后,一定会生出造反的萌芽,而这才是统治者最最担心的。眼下通过可掌控的明尊教高层,既可以控制百姓,又能够以隐蔽的手段吸收图谋不轨者以一网打尽,天下哪里还有这样的好事?
带着这种想法,高俅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走进了牢房。这是一个由地下室改建的牢房,虽然有些阴暗潮湿,却没有一般牢房所散发出来的霉臭味,环境更是颇为整洁,而这里,关押的并非鲍临,而是那些婀娜多姿的窈窕女子。若不是从几个使女那里打开了突破口,恐怕谁也无法相信,掌控着明尊教,而且又在暗地里组织起一张谍探密网的,竟然都是一些女子。
他的目光从每一个女子身上扫过,一共有七个人,尽管赵鼎和李纲已经很是谨慎,但是,仍旧有三个人成功自绝,可想而知,这些看似娇弱的女子的意志力有多么强悍。而如若不是用铁链将这些人牢牢锁在墙上,又用布条防止她们咬舌自尽,恐怕眼下也不会还有活口。
鲍临堂堂名士,已经在麻药的作用下成了这些女人的傀儡,那个连苏轼也曾经赞叹不已的名士,早已是一个空躯壳了。若不是此人能够以狂放的外表骗过别人,恐怕人们都会察觉到他和以前的分别——以前的鲍临,是从来都不屑结交官员的,除非是他真正的投缘之人,否则,他决不会把自己的那些歌舞伎拉出来奉承。
而此时,每一个女子身上都能够看到斑斑血迹,这样天大的罪行面前,什么怜香惜玉都是空话。倘若不是高俅严令禁止,恐怕她们还会遭到更惨烈的一幕。看到那一双双依旧凶狠的眼睛,高俅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转头低声问道:“可有人招供?”
“回禀相公,这些女人都难缠得紧,任凭如何拷打都不肯开口。”
听到这个回答,高俅不由皱起了眉头。为了防止她们自杀,因此所谓的招供不过是松开她们右手的镣铐,让她们把一切写下来而已。但是,几天的拷问下来却是一无所得,和另一头的丰硕成果根本无法相比。从那些使女仆从身上,已经顺藤摸瓜牵出了一大批传递消息的人,可是,那些人无一例外,全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了谁做事。
“要排查出向北方传递消息的渠道,便只能从她们入手,所以,必须尽快让她们张口!”望了一眼那些苍白无血色的脸孔,他狠狠心又补充道,“两国相争,犹重谍战,因为他们的缘故,不知有多少大好男儿送命沙场,所以无须存什么怜悯之心,尽管用刑便是!另外,把她们全部隔开,只有在没有同伴的情况下,她们方才有可能招供,这便是攻心之术了!”
“谨遵相公之命!”
高俅转身就走,再也不去看那些女人一眼。为了谨慎起见,他挑选的迫供之人全都是奉了赵佶钦命随同南下的人员,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抓住此事大做文章。而这些将来有望成为殿前班直的人,想必也不会因为这几个区区女子而败坏了前程。
他回到书房,只见吴广元和金坚早就等候在了那里,另一旁还有杭州通判胡嘉良和两浙路提刑使申朝贵,便向诸人点点头,然后坐在了居中的位子上。吏部已经有了消息,那些进士都即将得到县令的正式任命,赵鼎甚至还升了数级,算是各有好处,这样算下来,倒是原本的江南官员并没有多大收益,这样大大有违平衡之道,因此,他不得不再拉上几个人。
胡嘉良和申朝贵彼此早就认识,和吴广元金坚也见过几面,因此两人受召到此,心中都有些忐忑。大宋制度,转运使、安抚使、提刑使和常平使都并非互相统属,而知州和通判也并非直接上下级关系,按照道理,他们的品级虽然低一些,但大可和高俅大可平起平坐,然而,摊上这样一个强势的同僚,两人谁都不敢摆出分庭抗礼的态度。
“申兄,胡兄,今日我请二位过来,是有一件要紧的事和二位商量。你们在东南任官多年,对于风土人情廖若指掌,也可给我一些主意。”见两人连连表示谦逊,高俅便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此地都是自己人,你们无须如此。前几天,江南名士柳入道和鲍临的府邸接连失火的事,你们想必应该知道了?”
胡嘉良和申朝贵都是一惊,这种事虽然轰动士林,可论理怎么也惊动不到这位相公才是。两人对视一眼,申朝贵便小心翼翼地问道:“下官确实听说了,只是,这天气干冷,北风又大,家里人一时不慎故而引起走水也是常有的事。不知相公特意提起这个有何用意?”
“失火?”高俅冷笑一声,直言不讳地道,“那只是蒙混外人的话罢了,若不是如此,他们俩的颜面早就丢尽了,别说是他们俩,就是整个江南士林都要为此蒙羞!”
这下两人俱是大惊失色,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此话怎讲?”
高俅遂瞟着吴广元颔首示意道:“吴老,你对他们解说一下。成夫,你来拾遗补缺。”
吴广元金坚连忙欠身答应,接下来的大半个时辰中,两人便一唱一和地把事情经过来由解释了一遍。当然,经过精心加工,说出来的故事已经和真正的故事有了天壤之别,最最关键的地方都早已隐去,却在赵鼎李纲如何侦知线索并一力追查上做足了功夫,而对于明尊教的事则是矢口不提。
一番解说完毕,胡嘉良和申朝贵已经是满头冷汗。他们一个干了三年的杭州通判,一个当了两年的两浙路提刑使,任上居然出了这样的大案而丝毫没有觉察,这失职两个字无疑是逃不过了。虽说大宋和辽国一向都互通使节维持着友好,但是,谁不知道大宋历代君王从来都是对燕云十六州耿耿于怀,暗中更是将辽国视为敌国?这一桩案子揪出那么多敌国奸细,他们还要不要做官了?
想到这里,两人几乎同时离座而起,弯腰谢罪不止。事到如今,谁也不知道高俅是否将事情上报了朝廷,谁也不知道高俅是不是弹劾了他们,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囫囵过关。但是,从刚刚高俅的脸色上,他们隐隐觉得,自己的路似乎没有被封死。
高俅摆手示意两人坐下,脸上又露出了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先帝哲宗皇帝在世的时候,京城也曾经闹出一次密谍案。那一次,领衔的是尚书左仆射章惇,还有时任开封权知府的阮大猷。光是从顾家查抄到的各种案卷,便是数以千计,从此之后,辽国在北方的密谍网络便步履维艰!”他突然顿了一顿,然后加重语气道,“这些人隐藏得很深,你们没有发现固然有失察的罪过,但此番既然查出,你们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这最后一句话顿时让胡嘉良和申朝贵全都愣住了,事情是别人做的,功劳自然也是别人的,怎么现在反而成了不但无过反而有功,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两人都是官场钻营的老手,转念一想便摸到了其中关键,目光中不由都露出了热切的光芒。
“余杭县尉赵鼎治地有方管辖有术,这份头功自然是少不了他。而两位一为提刑使一为通判,在事出之后多方协助,同样算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在上奏朝廷的奏疏中,我会这么写,两位不要忘了!”
身为赵佶的第一信臣,又是两浙路江南东路经略安抚使兼都转运使,高俅压根不在乎这样的功劳。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