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一:白银谷-第11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卖家说:“银子不富裕,也敢问价?”
何老爷瞪了眼说:“你既摆出来卖,还不兴问价了?”
康笏南忙说:“我们是买了巴结人的,仅能出五两银子。不卖,掌柜的你就留着吧。”
“五两?这不是辱没人吗!”
“走了,走了,寻件别的雅物去。”
说时,康笏南起身离去,何老爷和六爷也跟着走了。还没走几步呢,卖家就招呼:
“几位,能添点不能?这是什么货!孝敬好此道的,保你们吓他一跳!回来再看看是什么货!”
康笏南站住说:“真是件正经东西?”
“不是正经东西,我早卖给你了!”
“太值钱了,我们也不要。自家不好此道,只是一时孝敬别人,略尽礼数,也无须太值钱了。”
“东西是正经东西,可惜今年行市太不强。能添多少?”
“仅作一般礼品,真添不了多少。”
还了几次价,终以十两银子成交。
离开卖主后,何老爷惊叹道:“老太爷真是杀价高手!”
康笏南说:“太贵了,我怕你不敢收!”
“替我买的?”
“送何老爷的。”
“平白无故的,送礼给我?”
“权作冬日炭敬吧。”
“绝不敢当!”
“何老爷,这帧册页实在也值不了多少银子。值钱的就上头钤的那方篆印,那确是沈周的真迹。画是不是沈的笔墨,不敢定。但画品也不算劣,又是前朝旧物,卖得好,倒也真值几十两银子。”
“原来是赝品,才赏给我呀?”
“何老爷最先发现,当然得归你。留作一般应酬送礼,真也不能算俗。”
两人正说呢,六爷指了指前面,说:“那么热闹,卖什么的?”
康笏南抬头一看,吃了一惊:“哪是做买卖?是舍粥的!快去问问,那是官家舍粥,还是谁家舍粥?”
六爷走进那热气腾腾的人堆里,一问,竟是孙家在舍粥。
回来一说,老太爷就招呼道:“快回,快回,不逛了。”
何老爷问怎么了,他也不说明,只是匆匆径直往回走,跟随伺候的下人,还得赶趁了才能跟上。
回到天成元,康笏南就问:“孙家舍粥,柜上知道不?”
孙北溟说:“听说了。近日城里已有冻死的,一些外来流民和本地败家的,生计已难维系。”
康笏南厉声问:“怎么不告我?”
孙北溟说:“我们也有难处了。”
“康家也到东寺会上支棚舍粥!花销不用你们柜上出,只借你们几位心善的伙友,到粥棚张罗张罗,成不成?”
“老东台尽管吩咐。”(未完待续)
战祸将至
sina 2002/09/03 18:28 新浪文化
作者:成一
1
秦腔名伶响九霄突然登门来访,把邱泰基吓了一跳。
那时代,伶人是不便这样走动的。邱泰基虽与响九霄有交情,可也从未在字号见过面。而现在,响九霄又忽然成为西安红人,常入行在禁中供奉,为西太后唱戏,邱泰基就是想见他,也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今天不速而至,准有不寻常的缘由。
虽是微服来访,响九霄的排场也大了,光是跟着伺候的,就有十来位。西号的程老帮见了这种阵势,就有些发怵,直把邱泰基往前推。响九霄也只是跟邱泰基说话,不理别人。邱泰基只好出面,把响九霄让进后头的账房。这时,三爷不在柜上,想吩咐人赶紧去叫,又怕响九霄不给三爷面子,弄下尴尬,作罢了。看响九霄现在的神气,眼里没几个人。
“郭老板有什么吩咐,派人来说一声,不就得了!是信不过我们吧,还亲自跑来?”
“邱掌柜,我是来给你赔不是的,不能不来。”
赔不是?这可叫邱泰基更感意外了:话里藏着的,不会是小事。他故作惊慌样,说:“郭掌柜不敢吓唬人!我们哪有得罪,该骂就骂……”
“哈哈,邱掌柜,你也跟我见外了?”
“哪是见外!郭老板现在是贵人了,听说那些随驾的王公大臣都很给你面子呢!我们还跟以前似的,就太不懂事了……”
说时,邱泰基正经施起礼来。
“邱掌柜,越说你见外,你越来了。我一个唱戏的,能成了贵人?我是偷偷给你说,禁中供奉,谁知将来能落个什么结果!”
毕竟是伶人,还有闲杂人等在跟前呢,就说这种话。邱泰基真担心他说出“伴君如伴虎”来,赶紧接住说:
“郭老板的本事,我还不知道?托了皇太后的圣恩,你已经一步登天,名扬天下了,还想怎么着呢?听说在京师供奉禁中的汪桂芬、谭鑫培几位,都封了五品爵位。不定哪天太后高兴了,也要封你!”
“邱掌柜,你是不知道,进去供奉,哪那么容易?时刻提着脑袋呢!”
越怕他说这种话,偏说,真是个唱戏的,心眼不够。邱泰基忙岔开说:“郭老板,你说来赔不是,是吓唬人吧?”
“真是赔不是来了。我一时多嘴,给贵号惹了麻烦!”
邱泰基听出真有事,就不动声色吩咐跟前的伙友:还不快请郭老板底下的二爷们出去喝茶,有好抽一口的,赶紧点灯烧烟泡伺候。一听这话,跟进来的几位随从都高高兴兴地出去了:看来都好抽一口。
下人都走了,就剩了主客两位,邱泰基才说:
“郭老板,不会见怪吧?你我多年交情,斗胆说几句知心话,不知爱听不爱听?”
“怎能不爱听?我今日来,就想跟郭掌柜说说知心话!”
邱泰基以往跟响九霄交往,也不是一味捧他,时不时地爱教导他几句。响九霄倒也爱听,因为邱掌柜的教导大多在情在理,也愣管用。伶人本没多少处世谋略,有人给你往要紧处指点,当然高兴听了。所以,他把邱掌柜当军师看呢,交情不一般。正是有这一层关系,邱泰基才想再提醒他几句。现在,人家大红大紫了,你也跟着一味巴结,恐怕反叫人家看不起。
“郭老板,你能喜获今日圣眷,怕也是祖上积了大德,你就不珍惜?”
“邱掌柜是话里有话呀!我整天提心吊胆的,咋就不珍惜了?”
“以前,我跟官场打交道比你深,宦海险恶也比你深看几分。你能出入禁中,常见圣颜,一面是无比荣耀,一面也真是提着脑袋!”
“这我比你清楚,刚才不说了吗?”
“你不知珍惜,就在这个‘说’字上!这种话,你怎么能轻易说出口?”
“邱掌柜,我不是不把你当外人吗?”
“咱们是多年交情,可跟前还有一堆下人呢!”
“下人们,他谁敢!”
“郭老板,你这哪像提着脑袋说的话?不说有人想害你,就是无意间将你这类话张扬出去,那也了不得呀!你说话这样不爱把门,手底下的人也跟你学,说话没遮拦,哪天惹出祸来,怕你还不知怎么漏了气呢!”
“邱掌柜,你这一说,还真叫我害怕了!”
“郭老板,伴君如伴虎,这几个字你得时时装在心头,可决不能挂在嘴头!伴君头一条,就得嘴严,什么都得藏着,不能说。唱戏是吃开口饭,嘴闲不惯,可你就是说废话、傻话、孙子话,也不敢说真话!不光是心里想说的不能说,就是眼见着的,也万万不能轻易说!宫中禁中见着的那些事,不能说;王公大臣跟前经见的事,也不能说。祸从口出,在官场尤其要紧。”
“邱掌柜,你真算跟我知心!这么多巴结我的人,都是跟我打听宫中禁中的事,唱了哪一出,太后喜欢不喜欢,她真能听懂秦腔,太后是什么打扮,皇上是什么打扮,没完没了!连那些王公大臣,也爱打听。就没人跟我提个醒,祸从口出!”
“郭老板飞黄腾达,我们也能跟着沾光。谁不想常靠着你这么一个贵人!你能长久,我们沾的光不更多?”
“可除了邱掌柜你,他们谁肯为我作长久想?都是图一时沾光!”
“谁不想知道宫中禁中情形呢?你多留个心眼就是了。尤其那班王公大臣,跟他们说话既得有把门的,又不能得罪人,心眼更得活。”
“邱掌柜,你可说得太对了,这班大人真不好缠!我来赔罪,也是因这班大人给闹的。”
“老说赔不是,到底什么事?”
“我能常见着的这几位王公大臣,都是戏瘾特大的。随驾来西安后,也没啥正经事,闲着又没啥解闷的,就剩下过戏瘾了。人家在京师是听徽班戏,咱西安就张乐领的那么个不起山的徽戏班。叫去听了两出,就给撵出来了。有位大人跟我说:‘张乐也算你们西安的角儿?那也叫京戏?还没我唱得地道呢!’我跟他们说:张乐本来也不起山,西安人也没几个爱听徽班戏的。”
这是又扯到哪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扯半天了,还是一头雾水!但响九霄以前就有这毛病,现在成了贵人了,你能叫他别嗦?邱泰基只好插了一句:
“那他们能爱听你的秦腔?”
“他们才听了几天秦腔,能给你爱听?可太后喜爱呀,他们不得跟着喜爱?太后召我们进宫,那是真唱戏。这些大人召我们进府,那可不叫唱堂会!”
“那叫唱什么?”
“唱什么,陪他们玩票!有几位真还特别好这一口,每次都要打脸扮相,披挂行头,上场跟我们搅。那哪是唱戏,乱乱哄哄,尽陪了人家玩闹!”
“这么快,他们就学会吼秦腔了?”
“哪儿呀,人家用京腔,我们用秦腔,真是各唱各的调!邱掌柜你是没见那场面,能笑死人了。”
“那些人,不就图个乐儿吗?只是,郭老板,你说惹了个什么事……”
“这就说到了。皇太后的万寿就在十月,邱掌柜不知道吧?”
“我一个小买卖人,哪能知道这种事?”
“太后的寿辰就在十月。以往在京师,太后过寿辰那是什么排场?今年避难西安,再怎么着,也不能与京师相比。太后跟前的李总管早就对我说了,你卖些力气,预备几出新戏,到万寿那天,讨老佛爷一个喜欢。我说,那得拣老佛爷喜欢的预备,也不知该预备哪几出?李总管就不高兴了,瞪了眼说:‘什么也得教你?’我哪还敢再出声!出来,我跟一位王爷说起这事,王爷说:‘李总管他也是受了为难了。这一向,谁在太后跟前提起过万寿,太后都是良久不语,黯然伤神,脸色不好看。’我问:‘太后那是有什么心思?’王爷说:‘连李总管都猜不透,谁还能知道!’”
这又是扯到哪了!叫他多长心眼少说话,看看吧,越说越来劲,越说越详细。小人得志,真没治了。
“郭老板,宫中那些事,你还是少说些吧,就不怕隔墙有耳?”
“这都跟你们有关,不能不说。这位王爷,我就不跟你说是谁了。反正就在他府上,玩票玩罢了,正卸装呢,他忽然问我:‘你跟山西票庄那些掌柜熟不熟?’邱掌柜,我真是嘴上没遮拦,张口就说了:‘倒还有几位,交情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