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花时录-第5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口气听上去很是亲切,但是陈羽却越发觉得不对劲儿,忙道:“老爷面前,哪有小的坐的地方,小的站着回话吧。站着回话,小的心里安泰。”
自始至终,陈羽还没敢抬起头来过,陈登见他这幅样子,便微微地笑了一下说道:“何必如此拘谨,这可没有一点你昨天动手打人时候的气势了,坐下吧。”
陈羽听他话里意思很是诚恳,便后退一步,在那边放着的一个小凳子上欠下了半边屁股,却仍然不敢抬起头来。
这时就听陈登说道:“要说栽培,你可不是我栽培的,你是柳隐选中的人。”
陈羽闻言一愣,只听那陈登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说起来,你在我府上当了十几年的下人,我竟不知道你,呵呵,不过,旬月之间,你就要声震长安了!”
陈羽这次是真的有些吃惊了,他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陈登,却见陈登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怎么,现在你敢看我了?还是被我的话给吓住了?”
要说陈羽虽然在陈府呆了十几年,但因为他是在后面伺候的,所以便很少能见到这位当今大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细数起来,也不过就那么十几次,而且要么是远远的看着,要么是根本不敢抬头。但是这一次,陈羽却是一眼就将他的模样印在了心里。
他的脸上显得有些憔悴,整张脸看上去十分消瘦,而且,鬓角处已经有了不少花白的头发。想想他今年不过五十多岁,衣食保养上有专人费着心,却仍然是这么一副苍老的模样,可见不管是为国操劳也好,或者是勾心斗角也好,都已经消耗了他绝大的精力,以至于如今看上去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
但是,陈羽却一点都不敢小瞧他,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有点孱弱的老人,手上却控制着整个大周的运转,自当今陛下倦于政事以来,便由陈登署理内阁掌控天下,虽不敢说做了多大的业绩,但是大周至今的繁荣肯定有他的功劳。最关键的是,就是这么一个老人,他只需要轻轻的一挥手,便可以将自己捻为粉齑。
且不说他身上自有一种多年当权积攒下来的迫人气势,也不说他手里握着多大的权力,单只是那一双略显灰黄,但是却分外有神的眼睛,便足以让陈羽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更何况,他脸上始终挂着亲和的微笑。
这时陈羽又忙低下头,口中说道:“老爷,小的听不明白,不知道您这是夸小的呢,还是骂小的呀?”
陈登闻言突然呵呵地笑了起来,只见他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两步之后,看着跟着他一块儿站起来的陈羽道:“难道柳隐选中的人,就这么笨?”
陈羽闻言不知道说什么,从刚才走进这间屋子开始,他就觉得自己的思维都好像被对面这位老者给操控了,自己的每一个思路都是在顺着他的话往下走,根本就是完全的失去了主动权。
这时就听那陈登继续说道:“也罢,我给你解释解释吧,呵呵,好让你能够继续装傻。要说你打人呢,打得好,打的,很是时候,呵呵,人也选得对,选的准!可见,柳隐能选上你不只是你的福气,也是她的福气呀!”
陈羽心里暗道,这算是哪门子的解释,怎么自己反而越听越糊涂了,但是他不敢问,便仍旧低头听着。
陈登转悠了两步又坐了回去,端起茶盏来来回切了切,吹一口气喝了一小口,又看着陈羽笑道:“我老了,虽然才五十来岁,但是不承认不行,真的老了。按说呢,这人一老,就该心里安静了,没有什么志向了才对,就该看看闲书,听听曲子赏赏歌舞,逗弄逗弄儿孙,后花园子里种块儿菜地,没事了自己挑担水浇一浇。呵呵,你说是不是?唉,但是我不行啊,身已老,心,却未老!虽不敢说志在千里,但是却也算得一匹伏枥的老马。所不同的是……”
说到这里,陈登笑着看向陈羽,陈羽正好也抬起头看着他,只见他笑了笑,然后生意陡然转高,“所不同的是,我驮着的,是整个天下,整个大周!”
这一刻,陈羽只觉得好像自己的魂魄都已为其所摄,便不由得不敢看他,又低下了头,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署理内阁,手掌天下,且正在盛年,自然是要以天下为己任了。小的对此,佩服万分!”
陈登闻言呵呵一笑,指着那凳子道:“你,坐坐坐,呵呵,这话却也有些过誉了。老夫从来都不敢说自己是以天下为己任。呵呵,那太高不可攀了,那样的人,不是人!呵呵,所以呀,老夫还是愿意做一个人。”
陈羽压住自己略显急促的喘息在那小凳子上又落下了半边屁股,只听那陈登又说道:“要说这普天之下,最美妙的东西是什么?尤其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该是什么,你,你说说看。”
陈羽想了想答道:“在小的看来,是生活,是波澜不惊万事不管的日子,软玉温香,粗茶淡饭,但是胜在平实,过起来心里安泰。这是小的的一点浅见。”
陈登笑道:“嗯,好,很好,你这才多大年纪,便已有了这番见识,说起来,老夫我不如你呀!我二十岁时,想的是赴京赶考,一举成名,三十岁时想的是,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手擎天子之剑,诛尽贪官,涤荡天下,四十岁时,便想着如今这人人惧怕的感觉不错,嗯,应该让这种感觉继续下去。呵呵,说到底嘛,人,都是贪婪的,得到了的东西,都不舍得放手,想你有这般境界的,少啊,难得啊!”
陈羽心里一直都很疑惑,这陈老爷子把自己叫来,怎么尽扯这些话,这有点不像是老爷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呀,感觉,竟像是跟自己聊家常一样。而确实,眼前的这位当朝首辅,平和亲切的就像是一个与自己早已熟识的老爷子。就像是闲来无事了,爷儿两个就着几杯酒说说我小时候的故事一样。但越是如此,陈羽心里就越有一种感觉,一种很不妙的,好像自己真真正正的成了一枚可以任人摆布的棋子一般的感觉。
这时那陈登又笑着说道:“扯远了,扯远了。这人一老啊,说话就颠三倒四的。脑子也不好使了,很多事儿呢,要么记不住,只要记住了,就一直想着,总也忘不了,呵呵,陈羽啊,你可不要笑话老夫。”
要是有人说手中正执掌着内阁大权,满朝上下没有人敢不敬他三分,说话办事以冷厉狠辣著称的当朝首辅陈登说话颠三倒四的,跟一个老糊涂了的家伙似的,只怕没有一个人会信。陈羽更是不信,所以,他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说道:“老爷您太自谦了,要是您都糊涂,那小的们该去自杀了。”
陈登闻言又是呵呵一笑,说道:“咱们再说回来,这说到底呀,一个男人,对他来说,最美妙的无过乎以下几样东西,第一,名,名垂青史的名,可是这个太高缈难求了,所以,如你我等人,尽可以不论矣,第二,利,利益的利,说白了,就是钱,这个,但凡有些本事的人都不缺钱,缺钱的人,证明他奔,而那钱,只要够花就好了,太多了无用,看重钱的人,是卑微的,那叫守财奴,第三,色,哈哈,说起来,老夫我一妻五妾,家里还养着几十个歌妓,这东西,玩物,呵呵,不重要,第四,权!”
陈羽正在疑惑怎么没有权的时候,陈登便说了出来,“一个男人,不能没有权,一旦有了权,就会舍不得离开它!我,也一样!”
说着,他伸出手指敲打着桌子,笑吟吟地看着陈羽,不过,那眼神中的笑意却渐渐的隐去了,代之而起的,是一股冷厉,那眼神像刺一般,一下子把陈羽看得心里一紧,他顿时知道,正事儿来了。
果然,陈登一边脸上笑着一边眼睛里殊无笑意地冷冷地看着陈羽道:“你以为,柳隐心里想的什么,老夫不知道吗?”
这句话说出来,让陈羽悚然而惊,他一下子站起来,心里明白了陈登今天叫他来的目的了。因为,战斗就要打响了,而自己,不管是作为陈登的棋子也好,或者是作为柳隐的臂助也好,都将因为打了米阳这件事而不可避免的牵涉进去,而且,还很有可能是这场斗争的幕前主角。所以,陈登作为发起者和策划者以及掌控者,要敲打敲打自己了。
想到这里,陈羽顿时明白了刚才进屋时,陈登为什么会说自己旬月之间就要声震长安了。却原来,自己竟然真的成为了陈登和柳隐他们棋盘上的棋子了。
可是,这些话没有必要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呀,为什么自己来了之后,陈登竟然费了那么多口舌和自己说起诸如人的贪婪,权力对男人的重要性之类的话呢,甚至还有他自我的一些感慨,这些话,说的没有理由啊。
心里的思绪飞快地转动,而陈羽却已然躬下身子做出一副心惊胆颤状,只听他说道:“老爷,这……”
“哼,自从老夫第一次见到她,跟她聊过一次之后,她心里会有什么想法,又岂能瞒得过老夫!而你,不过是她的一个狗腿子罢了!”
陈羽闻言虽然害怕,却还是压不住心中怒火万丈,他平生最讨厌别人骂他,虽然不一定都要报复回来,但是这每一次污辱,他都会终生铭刻。但是,这对面坐着骂他的,毕竟是陈登,是权倾天下的当朝首辅,所以,陈羽尽管心中生气,面上却不敢表露出分毫。
只听那陈登继续说道:“老夫爱这权力,那米氏贱人,还有何进远老儿,想要从我手中将之夺取,老夫便要把那柳隐扶起来,利用她,让那米何之辈死无葬身之地!而你!”
陈登指着陈羽道:“老夫不管你是我家里的下人,还是将来你坐到了多大的官儿,在老夫眼中,你就是一只小虫子,老夫一捻手指头,便可立即将你捻为齑粉!”
陈羽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忙不迭的点头应是,心中却暗自想着,是不是回去该提醒柳隐一下,以陈登的地位,一旦他对柳隐起了提防,那么再按照柳隐的设想走下去,便无异于以卵击石了。对,一定要提醒她,因为,不管是主动也好,被动也罢,自己好像已经被绑到同一条船上了。
这时陈登却又坐了下来,重新笑眯眯地看着陈羽道:“陈羽呀,老夫的意思,你可曾明白了?”
当此之时,陈羽能说什么,他只好做出一副更加谦卑的样子,口中说道:“小的,小的明白了,以后老爷但有所命,小的必赴汤蹈火,为老爷效死忠!”
陈登闻言不由笑道:“嗯,好,好!你果然不愧是柳隐挑中的人哪,说起来你窝在我陈府多年,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府里有你这么个聪明人,真是可惜了,便宜了那柳隐哪!呵呵,我听说,太太曾经把她房里一个叫什么什么的丫头许给你了?”
陈羽答道:“是。”
陈登皱了皱眉头说道:“女子嘛,一旦许了人,哪里有不送给人家的道理?贤侄,你说呢?”
“呃,是,是有过那么回事。”陈羽听见他改口叫自己贤侄,便不由得心道,你会那么容易相信我才怪呢。刚刚还威胁恐吓,现在却又慈眉善目,明明是两个互相不信任的人,却偏偏亲近的了不得,这,大概就是政治了。
这时那陈登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你改天就过来把她领走吧。”
这个时候,陈羽岂能说个不字,当下他便应声答道:“是,小的多谢老爷。”
走出门来冷风一吹,陈羽不由得伸手用袖子拭去了额际的细汗,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神,陈羽好像突然想明白了,却原来,柳隐自以为独到的算计,在陈登这样历尽人事的老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