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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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差点说漏嘴,泄露了自己知道夏四林的女扮男装身份这件事,生生的秃噜了一下嘴巴,含糊带过。
“手倒是不疼,但是嘴巴却有些疼。”
“怎地嘴巴疼了?”夏四林奇怪的道。
苏锦促狭一笑道:“拜你夏公子主仆所赐,一个忽然勒马,一个借机咬我嘴唇,能不疼么?”
夏四林脸色绯红如血啐道:“说的什么话儿,真难听。”
苏锦嘿嘿直笑,脚步不停,两人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明伦堂外,午后开讲时间尚有一刻,两人各自进了书堂,夏四林钻进书堂的最后一刻还不忘扭头道:“你写的一手好词,居然不跟小弟说说,晚间须得好好分说一番,旧作也拿出来给我欣赏一番,否则……否则……”
苏锦替她道:“否则就不理我。”
“对,就不理你,一辈子不理你。”夏四林一头钻进书堂中。
苏锦心道:好一个蹩脚的演员,此刻的表现,若是有心之人看见,定然一眼识破她的身份。
苏锦刚刚跨进自己的书堂,立刻便感觉气氛不对,屋内二十多名学子,见苏锦迈步进入,齐齐站起作揖行礼,眼光中满是感激之意。
苏锦赶忙抱拳回礼道:“诸位同窗,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众人大翻白眼,这装的也太离谱了吧,明知道我们为什么向你行礼,你却装得很无辜一般。
一名瘦小书生道:“兄台仗义执言,为我等争取了好的餐食,我等皆为布衣学子,深感兄台大义。”
众人纷纷附和道:“对对,兄台好胆色,若无兄台直言,怕是我等还要忍受这不公之待遇。”
苏锦赶忙摆手道:“诸位莫要谢我,苏锦可担当不起。”
众人道:“兄台何须过谦,事实如此,我等可都是在场的。”
苏锦挤挤眼睛道:“要谢先谢当今仁天子的恩典,四海升平万象有序,有拨专款让我等学子免于饥寒之苦安心苦读,日后须得尽心尽力为大宋尽忠,替皇上分忧乃是最好的回报。”
众人忙道:“是是是,兄台说的对,皇上天恩浩荡,我等应谢君之恩。”
苏锦又道:“第二要谢的自然是咱们的讲授官曹大人,曹大人为我等莘莘学子日夜操劳,咱们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睡可都是曹大人一手操办,辛苦的很呐,虽偶有一时不到之处,也是情理之中,在下只是提醒了一句而已,当不得谢意,让我等一起感谢曹大人的恩典吧。”
众人一愣,不明苏锦之意,明明这曹讲授坏的猪狗不如,苏锦居然说要感谢他,不知是反话还是怎地。
心思灵敏之人很快就明白了苏锦之意,苏锦公开向曹讲授发难,此番如果私下里在大放厥词,传到曹大人耳中无异于增加与曹讲授之间的矛盾,苏锦正是利用私下里的机会给曹敏一个大大的台阶下,缓解一下曹敏的情绪。
“对对对,我等是应该感谢曹大人的日夜操劳,曹大人要感谢,苏兄也要感谢,一并谢了得了。”有人促狭的道。
“对对,同谢,同谢。”
苏锦翻翻白眼:谁和你们同泄,老子坚挺的很,你们全泄了,老子还硬邦邦呢。
正热闹间,钟声响起,教论语的黑袍的先生捧着几本书推门而入,见众人全部站着,面色一肃道:“都在做什么?闹哄哄的成何体统。”
众人瞥了一眼书本上那根黑乎乎的戒尺,全体失声,纷纷灰溜溜的坐下,苏锦赶紧收起方才得意非凡的神情颠着步子往自己的座位上溜。
“你站住。”黑衣先生喝道。
苏锦一哆嗦,不是吧,又捋了您老的虎须了么?不会又要挨打吧。
适才还无限崇敬异口同声感谢苏锦的众同窗们,此刻个个面露期待之色,等待有人挨戒尺;苏锦看着众人幸灾乐祸的表情,牙恨得痒痒的,心道:“活该你们吃臭咸菜,吃苍蝇,吃蛆虫。”
“你便是叫苏锦么?”黑衣先生问道。
“学生是。”苏锦转身躬身毕恭毕敬地道。
“听闻午间在馔堂你说了些话是么?”黑衣先生面色无悲无喜,苏锦想研究他说这话到底是褒还是贬,但是很无奈的失败了。
“学生多言了,师尊大人莫怪。”苏锦及其低调。
“倒也无妨。”黑衣先生一句话顿时让苏锦松了口气,基调是定下了,戒尺多半也不用挨了;众同窗却是一片惋惜之声,没人挨板子,少了些许意趣。
“然,来此读书须得以书业为主,第一天来便挑剔饭食不精,公然大方厥词,非君子所为也;古来有为之人十之八九乃苦寒出身,莫说什么咸菜干饭,便是稀粥也落不上半口,你那日束修,曾言范公昔日划粥而食,说起来头头是道,为何做起来又是另一套呢?浮夸跳脱,岂是苦读之性,一望而知,你便是没吃过苦之人,虽所行之事尚能通情理,毕竟为众人谋利之事,而非一己之私,但斤斤计较于这些细枝末节,难以成才也。”
黑衣先生一个转折,劈头盖脸的一顿狂数落,将苏锦刚刚活跃的心思一顿拳打脚踢又打回原形;苏锦听得心里很不舒服,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自己本来就是他所说的那样,束修时强词夺理,吃不到好的饭菜却又马上翻脸的主儿,这么一想,苏锦都开始鄙视自己了。
“学生知错了,学生太过浅薄,学生无知,学生过于斤斤计较,学生……”苏锦一连串的自我批评,就差没说自己不是人了。
“好了好了,你也无需枉自菲薄,少年人行事本就是随性而为。”黑袍老者语气忽然温柔起来。
“之所以老夫今日要和你说这些话,可不是因为你在馔堂之所为,老夫也无意替曹大人分辨什么,乃是因为老夫认为你是个可造之才,看了上午诸位所做的文章,老夫以为你的那一篇算是颇有见地,相较于你这篇,其他的诸篇只配做引火之物了。”
黑衣先生掌控着学堂上的气氛,先扬后抑然后再扬,几上几下之后,将诸位学子弄得云里雾里,不知身在何处了。
苏锦暗道:先生原来也是喜欢打一巴掌给个甜豆吃,说话一会好一会坏,心脏不好的怕要被他折腾死;但苏锦惊讶的不是先生的说话方式,而是他说自己上午所做的那篇《不知而不愠,吾辈当效》竟然入得他的法眼,这不能不说是奇葩之事,那可是自己胼五骊六、七拼八凑写出来的文章啊,交稿子的时候自己差点要捂着脸,没想到还能得到先生的好评,这个世界真他妈太疯狂了。
那边厢,黑衣先生已经从一叠稿子中抽出一张来,同时示意苏锦归坐,开始讲评众人所作的《不知而不愠,吾辈当效》的命题作文。
第146章 文魁(下)
黑衣先生捏着稿子道:“本日上午所出之题,老夫实未指望有珠玉之作,诸位新来书院,以前或有名师指点或闭门苦读,是以有良莠不齐者也是情理之中,老夫之用意只是摸清诸位的底子,或可因材施教,也可竟最大之功。”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他,对于他说的因材施教倒很是新奇。
“所谓因材施教之说,实非老朽所创,老朽昔年曾与范希文同为书院教席,这番理论乃是取之于他;本题为《不知而不愠,吾辈当效》,难度其实稍大,诸位修为尚浅,恐难以理解题意,但老夫只希望看到完整的文章架构,以及适当的观点则可,这一点倒有几位颇为完善,文章也写的中规中矩,倒出乎老夫意外。”
众人转头互望,纷纷猜测这几人是谁。
但见黑衣先生道:“魏松鹤、赵孟远、陈之春三位此篇文章均有可圈可点之处,文章架构中正,用词端确,所言之道理也讲的通,但是老夫以为尚有很大不足,不足之处便在于题意之理解,或有些幼稚,或有些想当然,稍显单薄;但总体而言瑕不掩瑜,算是中上之作。”
被点名的三位学子,面露喜色,众人也投去羡慕嫉妒恨的眼光;苏锦听到魏松鹤的名字感到很耳熟,扭头看去,只见屋角末位坐着一名青年公子,苏锦扭头看时,那公子恰好也朝他看来,目光相碰,魏松鹤朝苏锦微微点头。
苏锦一下子记起来了,这不是庐州提学陆大人院中跟那提刑官衙内赵知白激辩三冗三费的那名书生么?提学大人看来也给了他一个名额,让他也来书院攻读了,虽是一面之缘,但苏锦对他的见识和当日的风度倒是极有好感,于是报之以一笑。
黑衣先生道:“结构自然无甚可谈,当今文章讲究凤头、猪肚、豹尾,实则为切题破题立论,照老夫看来,最重要的实乃立论之处,本题可从两处入手,一则‘人不知而不愠’可谈自身之修,对于外界之言,君子修身不愠,二则人不知为何,乃他修未成之故,所谓君子交心不费一辞,而小人则只能度君子之腹,天下教化之责乃我辈需担,从这两点延伸,则可得之。”
众人听得频频点头,经先生这番剖析,这篇教人挠破头皮的文章,原来也不是那么难以下笔了。
“然则苏锦这篇文章,最为难得的是独辟蹊径,反其道而行之,开篇言道:‘言学者当损有余,补不足,至于成德,则不期然而然矣。子曰:君子纳于言而敏于行,然则行动反应内心,不言而可使知之矣。’这段话开篇惊艳,深得凤头之意,让人看了便有兴趣继续看下去,且以圣人之言解圣人之言,此乃大秒之举也。”
黑衣先生摇头晃脑的一番陶醉,众学子也比较惊讶,这番切题破入确实教人眼前一亮。
接着,黑衣先生有开始诵读下面的内容,这一下众人更是啧啧称奇。
“人之不知,非人之过,实乃自身之不使人知,犹若壶中之酒,袖里乾坤,乃外表未露珠玉,使人弃之若敝屣,不得大放光华也;彼君子乎,谦让温润乃为美质,然满腹经纶为人所弃,学之不知用,只求心之坦然,亦是可商榷之处也。”
后面两小段都是围绕着这个意思来写,将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苏锦的意思很明显,人不知而不愠,我自大度且无妨,但人不知我虽不愠不言,但行为举止上要让别人明白,让他人‘知’这是一种积极的态度,而不是一种貌似淡然物外的人不知便不知,我自求内心平静的收敛心态了;苏锦不惜大胆的借鉴孔子‘纳于言而敏于行’的教诲,将之硬生生套在这个立论上,似乎是圣人要人积极行动,以获得他人的了解,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倒也严丝合缝,无懈可击。
这种积极展现自己的理论在后世其实遍地都是,连幼儿园三岁的小盆友都会说:要展示自己,把自己最美的一面表现出来;概言之便是自我推销,这个后世极为流行的理论放在这里当然是一种令人耳目一新的理论,在奉行中庸内敛之道的大宋,苏锦刻意的将这一套稍加掩饰,变成了‘令有为之身学以致用,效忠大宋’的这番统治阶级喜欢的论调,不但不显得十分突兀,反倒显得义正词严。
这篇杀死苏锦数十亿脑细胞的文章,终于没有令苏锦失望,居然得到了向来以严谨著称的黑衣先生的首肯,黑衣先生方子墨是书院的资深教席,当年范仲淹在此任教的时候,他便在这里当先生了,可谓是德高望重之人,几十年来,这些题目文章也不知看了多少,多少有些麻木不仁,苏锦的反其道而行,却让他大为赞叹,毕竟连他也没有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呢。
一篇文章评完,方先生道:“诸位觉得苏锦这篇文章如何?”
众学子默然不语,文字方面到还敢说上只言片语,但立论上,众人不得不承认既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