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第3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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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修道:“身为一方主管,不善体察民情,倒怪起百姓没有主动坦白了;那些人在扬州城中作恶如此之多,命案数十,小案数百,但凡你稍微去民间走上一遭,岂能不知扬州城中民愤?显然你这三年的知府当的糊里糊涂,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
宋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虽不肯面对,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治事平平,不是个主政的料,治下这么多案子,自己却一无所知,实在是说不过去。
“下官羞愧不已,下官这就上奏朝廷请辞终老,下官对不住皇上的信任。”宋庠恨不能大哭一场。
“此刻可不是你撂挑子的时候,你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你需立刻将这些案件查实,本官要上奏朝廷,为平扬州百姓之痛,息扬州父老之怒,请求将这帮蛀虫就地斩立决,明日中午你必须要将这些案件统统查实附上。”
“下官遵命。”宋庠背上冷飕飕的,看来到明天中午这段时间,自己怕是如厕喝水的时间都没了,两百多桩遗漏案件需要查实,虽然都是些不大的案子,但是也够他受的了。
欧阳修不再理会宋庠,转过头来对着场上百姓高声道:“诸位乡亲父老,扬州府出了这些个败类,给诸位带来诸多苦痛,实是朝廷勘察不严之责,本官在此向诸位父老乡亲们致歉。”
欧阳修团团拱手,百姓们纷纷道:“这钦差大人倒还有些人样,看样子也是个能为百姓做主的。”
欧阳修道:“苦难过后,大家还是要过日子、讨生活,家中父母还需赡养,儿女还需抚养长大,所以请父老乡亲们也不必永远记着这些不开心之事,百姓安居乐业才是圣上所期望的;为了让大家能安安心心的过日子,本官决定将你们的意愿上奏皇上,请求皇上准许我在扬州府处决这些残害大家的败类,诸位说可好?”
百姓们轰然叫好,群情热烈,有人自发的鼓起掌来。
欧阳修示意大家安静,笑道:“很好,我会命人替你们写下请愿书,然后请诸位按上手印,这些都是要呈交给皇上的,诸位可要将手上的泥巴洗干净些,手印按得清楚些,兴许你们谁的名字被皇上看到,还会被皇上记住呢。”
百姓们哈哈大笑,欧阳修不再迟疑,吩咐身边笔吏以扬州百姓的口气写下请愿书,当众宣读一遍,考虑到很多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些,便由小吏代写姓名,在姓名上按上鲜红的手印便算完成。
一直弄到天黑,共得了近万百姓的联名,欧阳修吁了一口气,本以为百姓们会畏惧按手印之类的事情,没想到居然如此踊跃,看来真的是对那些人痛恨的狠了;欧阳修心里也明白,经过此事之后,自己在扬州百姓心中加分不少;他忽然想起皇上曾跟他说过的一句话来:百姓就像小猫小狗,你对他们好,他们也自然对你百依百顺;你若惹恼了他们,他们绕着你走还算是轻的,一个不好便会狂吠龇牙群起而攻之,到时候即便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免被咬的遍体鳞伤。
当晚,欧阳修请来苏锦,当着他的面奋笔疾书,写下奏章,洋洋洒洒近万言,将扬州吏治之事尽数禀报,并着重渲染苏锦的功劳,以及扬州百姓的愤怒之意;随着奏章附上的是数十起大案的案卷卷宗,以及诸多证据口供,最后殷切请求皇上核准之后下旨,准许自己在扬州就地将一干犯人处以极刑,让百姓们安安稳稳过个好年。
完事之后,欧阳修将奏章装入牛皮囊中,交给苏锦道:“明日午时,会连同宋知府所整理的一批案卷一同送往京城,此奏章我可以交给你保管,这样你可以放心了,本官不会在其中动什么手脚的。”
苏锦明白欧阳修决心已下,此时自己再做些戒备之态,那可实在是有小人之嫌了,苏锦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给欧阳修行了三个大礼,道:“欧阳大人活命之恩,下官没齿难忘,因下官鲁莽,将大人也牵扯其中,心中着实不安;大人若是心中有忐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犯不着为了下官担负这天大的责任。”
欧阳修扶起他道:“你没有错,本官仔细想过,当日若是本官处在那种情形之中,也会和你做出同样的选择;今日亲眼目睹扬州百姓的悲惨遭遇,本官也着实的心惊,扬州吏治腐败,御史台亦难辞其咎,总是稽核勘察不当,才有今日之祸,本官理当和你共担其责。”
苏锦道:“吏治之事非一日之功,上下齐力才可尽其功,大人也无需自责;这奏折下官断不敢拿走,下官也要回去将扬州粮务之事总结上报给三司大人,不过有一事还需请大人示下,军粮之事是否要知会三司大人一声呢?”
欧阳修笑道:“你以为呢?”
苏锦道:“隐瞒他不好,告诉他更不好,下官的意思是,先不告诉他,以后待事情平息之后,再寻机告知。”
欧阳修道:“你是怕三司大人知道之后,平白担了干系是么?”
苏锦老老实实的回答:“不知者不罪,若是三司大人知道了不管,岂不是同大人一样,被我拉下水了;我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再慢慢透露给他,到那时,危险会小很多。”
欧阳修微微一笑,端茶送客;两人心照不宣,正是相位争夺之时,对晏殊而言,眼不见为净是最好的,待相位到手,那又是一番情形了;或许此事永远都不告诉他,晏殊也不会怪罪。
次日午时,三人六骑飞驰出扬州城直奔西北汴梁城而去,离新年只有半月时间,时间非常紧迫,所以欧阳修严令三日内赶到京城,将奏折呈报,所带的三匹空马也是为了在路上调换之用,加之路上数处驿站中亦有官马换乘,若顺利的话,两日两夜当能赶到京城。
信使出发之后,苏锦信守诺言,将陈老根和手头上其他官员的自供状移交欧阳修,同时着手开始搜捕失踪已久的龙真。
一连数日,在城中挖地三尺,却没见到龙真的丝毫线索,龙真仿佛人间蒸发了一半,渺然无踪。
提审沈德章也没有任何收获,沈德章只是承认命令手下的提刑司衙役们小心伺候龙真,并且对他的自由也不太加以限制,至于那夜为何龙真突然走脱,沈德章也不知情。
苏锦于是又提审一直看守龙真的几名衙役,衙役们说,当天傍晚,龙真赏了他们每人一贯大钱,打发他们去窑子里快活快活,明日再来伺候便可,这样的事又不是第一次,提刑司沈大人也嘱咐了,不必看守的那么严,所以便都一哄而散了,也不知道龙真去了哪儿。
苏锦既郁闷又担心,龙真能跑到哪去了?扬州城中管制如此严密,他能插了翅膀飞了不成?
第472章 墓中人
龙真当然没长翅膀,他也没能逃出扬州城;本来他都没打算离开小石桥的那所宅院,要不是他突然得到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的话,他还打算就这么一直待在小石桥的宅院里,看看苏锦到底会拿他怎么办?
他料定苏锦绝不敢对他有什么出格的行为,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别说苏锦是个粮务专使,便是京城的大员,谁想动他也需要掂量掂量。
人人都知道,禁军名义是皇上的嫡系亲卫,更何况自己的后面还有枢密院撑腰;杜衍可不是好惹的,自己名义上是跟随苏锦办差,实际上是在帮杜衍办差,打狗也要看主人,苏锦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
小石桥的囚禁的日子过的相当的滋润,他的自由其实也并没有被限制,他不但可以想干什么便干什么,甚至就算他出城逃走,沈德章也不会阻拦,沈德章甚至还暗示过龙真,他随时可以自行决定何时回京。
不过龙真可不会就这么逃走,就这么跑回京城的话,反倒给苏锦留下把柄;丢了粮食确实是不该,但是决不至于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为自己辩护的理由也很充分,雪后又是夜晚,敌众我寡,那时候的退却叫做战略性撤退;而现在要是逃走的话,性质便不一样了,专使大人和马军士兵们都在扬州,自己就这么跑回京城,那就是正宗的畏罪潜逃,孰轻孰重一望而知。
而且他留下来不走的另外一个原因便是,他要暗中的监视苏锦的行踪,最好能抓住苏锦的不当之处,为未来的反击收集证据;龙真料定这个毛没长齐的少年肯定有纰漏可钻,粮务这么大的事儿,就算是朝中的老油条们前来,也会顾此失彼,何况这个苏锦。
龙真乔装打扮,终日在城中乱逛,希望能发现什么对自己有用的消息;然而消息不来则已,一来就吓得他差点尿了裤子。
那日沈德章跟他喝酒闲聊,酒酣耳热之际话题不免谈及这位粮务专使苏锦;龙真长了个心眼,故意说苏锦有些本事,自己因雪后耽误运粮,他还是将扬州城的事态居然缓和了下来,自己倒有些佩服他云云。
不料沈德章大笑之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居然半遮半掩的道出了个惊天的秘密。
“你道苏锦有什么通天的本事不成?庐州的粮食没运来之前,他哪来的粮食赈济百姓的?”沈德章压着嗓子道。
“怎么?他的粮食不是从商家征集而来的么?”
“龙指挥,你太天真了,商家有粮食还至于闹饥荒么?”沈德章摇头笑道。
“难道是官仓中的粮食?不过这些没什么,灾荒之年,动一下官仓也无可厚非,他是粮务专使,有这个权利。”
“哈哈哈。”沈德章大笑:“官仓有粮,宋知府不知道赈济么?何至于让扬州城混乱到那种地步?”
龙真愕然道:“那他从哪儿搞的粮食?莫非他会变戏法不成?”
沈德章神秘一笑道:“兄弟我不便说,您也不用问了,知道了反倒没有好处。”
龙真猛然一惊道:“难道是军粮?”
沈德章道:“我可没说,你自己猜的,与我无干……”
……
那天的酒席散后,龙真真的害怕了,龙真无暇考虑沈德章不知出于何种目的透露了这个消息给自己,龙真所担心的是苏锦是否真的动了军粮,难道他不要命了么?不过沈德章绝不会拿这样的事来开玩笑,虽然他表面上吞吞吐吐没有明说,但那样的语意,便是傻子也知道他其实是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龙真头皮发麻,苏锦连军粮都敢动,这是个胆大包天不守规矩的疯子,这样的人又怎能指望他忌惮自己的身份;自己还神兜兜的以为自己有护身符,在疯子面前,就算自己举着免死金牌也没用。
赶紧逃!逃回京城,不仅是干系自己的安危,而且动军粮的事情一定要赶紧禀报上去,带着这样爆炸性的消息回京城,不但不会被认为是畏罪潜逃,反而是大功一件。
于是初八那天傍晚,他精心的安排了一番,给了几个看守赏钱,要他们自行快活去,明早再来伺候,同时将自己好好的打扮了一番,逃跑这种事只能一次成功,一次不成功的话,以后便再无机会了;虽然他前几日曾去城门处偷偷的瞄过,城门口的盘查并不算严,但是谨慎起见,他还是忍痛剃掉了胡子,拿着面粉将自己的脸涂得雪白粉嫩,偷了左近农家晾晒的一套女子衣衫,打扮成一个妇人模样。
而且他还特意在屋内点着了蜡烛,在外人看来,这屋子里的人一直都在。
不得不说龙真的小心是有必要的,苏锦其实一直都派人盯着龙真,他的一举一动也都在苏锦的掌握之下,若不是那天傍晚即将进行大的行动人手奇缺,盯梢的几名厢兵也不至于被潘江给拉走,而龙真也就没有逃走的机会了。
龙真小娘子扭着屁股来到城门口,打算蒙混出城;可是他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