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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等等灵魂 作者:李佩甫-第6章

小说: 等等灵魂 作者:李佩甫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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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可当初人家要提他当副团,你猜他怎么说?”

    陶小桃问:“他说什么?”

    齐康民说:“他说,我没有做副职的习惯。听听,这话说的,有点意思吧?”

    上官云霓问:“他就这么说呀?”

    齐康民说:“他就这么说。第二,回来后,他要改造这个商场,需要资金。

    预算造了三百万,可人家银行不见他。你猜怎么着,他连续三天,在人家行
长家门前站着,笔直地站着,就象旗杆一样,一站就是九个小时!……终于把那
行长打动了,行长破例给了他一个小时的时间,贷款就拿下来了。再往下就不好
说了,事关隐私,算了,不说了。“

    陶小桃托着下巴,催促说:“说嘛,说嘛。”

    其实,到这会儿,齐康民已经兜不住了,你不让他说,他也会说的:“他转
业回来的当天晚上,就遇上了一件很遭糕、很尴尬的事。开了门,屋里有人,那
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遇上这样的事,任何人都是无法接受的。你们
猜他怎么着?他一下子吐了,吐了后,只说了三个字:继续吧。尔后,关上门,
扭头走了。”

    听到这里,三个姑娘一下子怔住了。上官云霓说:“真的?”

    江雪说:“真的?”

    陶小桃说:“真的呀?!”

    接下去,上官愤慨地说:“太不象话了!”

    陶小桃摇摇头,说:“太伤人啦。怎么能这样呢?是吧。”

    江雪咬了咬牙,说:“无耻!”

    齐康民说:“这也算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吧?你们想想看,这需要怎样的
胸襟和气度?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干不成的?”

    江雪闷了一会儿,忍不住说:“可是……?”

    上官问:“可是什么?”

    可往下,江雪不说了。

    就在这时,只听里边相隔几个座位地方,传出“哗!”的一声,三个姑娘都
站起身,扭头去看……可齐康民却小声说:“别看,别看。”

    上官说:“怎么,里边打起来了?”

    陶小桃“嘘”了一下,小声说:“不是,那女人是用酒泼了那男人一脸。”

    齐康民也小声说:“别看了,那人我认识。”

    一时,三个姑娘都回身望着他,上官说:“老师,你认识?”

    齐康民小声说:“她一来,我就认出来了。好在她没看见我。她,她就是任
秋风的妻子……”

    于是,三个姑娘全都好奇地说:“是么?她长得怎么样?”说着,就站起要
看……齐康民忙制止说:“这事关人家的隐私,都坐下,别看了。”

    可就在这时,只见那个被泼了酒的男人,夹着包,悻悻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了。

    三个姑娘望着齐康民……齐康民默默地点了一下头。片刻,他小声问:“那
位,女士呢?”

    陶小桃也小声说:“先是哭了一阵。这会儿,还在那儿趴着呢。八成是喝醉
了。”

    齐康民说:“喝醉了?要是这样,我就不能不管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还
算是任秋风的妻子……这样,咱们一块,把她送回去吧。”

    不料,江雪首先反对,说:“看她那德性,我不送!”

    上官也说:“这样的人,我也不去。”

    陶小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说:“老师,我们跟她又不认识……还是你
去送吧?”

    齐康民脸一沉,说:“我还是不是你们的老师?都去。我一个人去,她醉成
那样,说得清楚么?”

    不料,当齐康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刚拍了一下醉酒的苗青青,苗青青却突
然站起来了,她看都没看老齐,只说了一句:我没事。就直直地朝洗漱间走去。

    当苗青青从洗漱间走出来的时候,虽然身子仍有点摇晃,但她们对她的鄙夷,
陡然间就少了许多。

    苗青青的确是有修养有品位的人。她虽然吐得一塌糊塗,仅是在洗漱间略微
地擦了把脸,拢了几下头发,人一下子就不一样了。她的矜持、优雅、镇定,就
象是天然的。她挺挺地走过来,脸上微微笑着,对齐康民说:“对不起,老康,
添麻烦了。”

    齐康民有点不知所措地说:“你没事吧?这,都是我的学生。”

    苗青青再次頷首示意,这时,她身子已有些站不稳了,可还是说了句:“谢
谢……”可是,她话未落音,微笑还凝在脸上,人已慢慢倒下去了……是呀,为
了体面,她已经用尽了最后一点气力!

    众人忙围上去,见她已昏厥过去。摸摸,还正发着高烧!就手忙脚乱地把她
抬到沙发座上……陶小桃到了一杯水端过来,可她已经不能张嘴了。这时,齐康
民搓着两手说:“这咋办?这可咋办?”

    上官云霓先是掐了苗青青的虎口、人中,尔后指挥着众人把她放平,让她平
躺在沙发上。这时候,才回过身说:“什么怎么办?送医院么。”

    齐康民这才想起来,说:“好,送医院,送医院。”

    当他们把苗青青送到附近医院的急救室之后,齐康民挠挠头,对三个女学生
说:“这怕是得给谁……说一声吧?”

    上官马上说:“我去,我去吧。”

    立时,江雪和陶小桃互相看了一眼,她们马上就明白了那个“…”的具体含
意。这么说,上官她,已下了决心了。

    可上官云霓却没有让她们来得及猜疑,上官话一落音,就快步走去了。

    没有人知道上官云霓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天夜里,上官云霓几乎成了一个失魂的人。那个人,就象是一个巨大的磁
铁,一下子就把她给吸住了。她对自己说,世界很大呀!

    上官家族曾经是三代书香。到了上官祖父这一代,家族虽然败落了,祖父还
算是清华毕业的高才生。可他却阴差阳错地被打成了右派,于是上官家族就此流
落到平原上的一个小县城里。在那些年里,她的家景虽然不算富裕,可她从小是
跟着祖母长大的,祖母曾是大家闺秀,家教很好,普通话是带一点南方口音的。

    改革开放后,祖父先是平了反,尔后再度被启用,曾做过一段副地级的干部
;那原是教书的父亲也从学校调到了机关,跟随着升到了处级。就此,上官家流
落到平原的这一支,才再度有了兴旺的迹象。她呢,也成了上官家的一颗明珠。

    在有名的中原商学院“三枝花”里,无论是个头、长相、仪表,她都是排第
一位的。追逐她的人很多……可是,她一个都看不上。

    此时此刻,就连她自己,也未必说得清楚。不过,老师的话,的确在她心里
起了作用。她知道,那个人,是要干大事的,是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有时
候,人对人的了解是由反感开始的。在商学院四年来,从上第一堂课开始,“任
秋风”这三个字是跟偷书联系在一起的,这也是齐康民老师在课堂上无意间的调
侃,他一次次把这个名字输进了她的脑海里。最初,那只是个“贼”的含意,不
管偷什么,也是个偷儿。后来,这个“偷儿”在一次次的重复中变得可笑了、幽
默了、甚至是温馨了。就象是一个小小的悬念,时不时的让人想一下,这个人,
怎么样呢?突然有一天,他就出现了,一下子离的那么近!是啊,很突兀,他离
的那么近,就象是什么什么的……重逢。可她也没想别的,听到他的那些传闻,
就觉得这个人,蛮有意思的。

    夜已深了,当她来到商场的时候,却不知道怎么进。所有的门都锁上了,铁
栅栏一道一道的,从哪里进呢?她围着商场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只有地下车
库有一个进口,可那个进口也是锁着的。是呀,她没有他的电话,她怎么就忘了
电话呢?当她焦急地转来转去时,在商场后边,她发现楼上有扇窗户是开着的,
灯也亮着,那就是他的办公室。怎么办呢?她只有喊了!于是,她对着上边大声
喊道:“任… 秋… 风!任… 秋… 风!任… 秋… 风!……”

    当上官云霓喊到第五遍的时候,只见那扇窗户里,有头探出来了。他趴在窗
口高声说:“我给你开门,你上来!”

    于是,不知为什么,就象是鬼使神差一般,她竟跟着他上去了……在他的办
公室里,看着满屋子的图纸,上官云霓几乎忘了她的来意,她开口就说:“你说
你要办中国第一流的商场,打造一个商业王国?”

    他说:“是。”

    她说:“你说你要引导消费,让顾客蜂涌而来?”

    他说:“是。改变旧的经营模式,放开手脚,搞营销。”

    她说:“你看过《市场营销学》么?”

    他说:“戴维的?还是伯格森的?”

    她说:“那你图纸上关于电梯位置的设计是错误的。你看这里,人上来了,
却又下去了……”

    他说:“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人不是留住的,是顾客自己要来的,要让顾
客自觉自愿地来。”

    她的脸有点红,象是卡住了。

    往下,他的第一句话也很突兀,他望着她,说:“你决定了?”

    她迟疑了一下,说:“决定了。”是的,她是第一个决定留下来的。这很突
然。

    任秋风目光炯炯地望着她,说:“那好,明天就来上班吧。手续,以后补办。”

    上官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任秋风说:“从你眼睛里看出来的。”

    上官刚要告诉他……可他却把她的话头截住了。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地、无
限感慨地说:“年轻真好。有一个人,你知道么?”

    她说:“谁?”

    他说:“法国的皮尔。卡丹。皮尔。卡丹十二岁闯巴黎。那时候他还是一个
只有小学文化的乡下穷小子,后来成名,也只不过用了十年的功夫……”

    她不以为然,说:“这些,老师讲过。”

    他说:“有一句话,你老师肯定没讲过。”

    她说:“什么话?”

    他说:“你记住,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是你遇到的最好的人。但我是可以把
你的潜能发挥到极致的人。”

    她问:“这话谁说的?”

    他说:“我说的。”

    这句话是很醉人的。她默默地望着他,望了一会儿,赶忙说:“我来,只是
要告诉你,你妻子病了,在二附院。”

    他诧异地看了看她,说:“你们……认识?”

    上官不想多说,就说:“不认识。是偶尔碰上的。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挠挠头,迟疑了一下,说:“苗青青……她,不要紧吧?”

    她说:“正在医院抢救。你妻子她……”

    这时候,他却说:“曾经,曾经是。走吧,去看看。”

    她说:“你妻子,她很漂亮。”

    他默默地说:“不说她了,走吧。”

    下了楼,她却没有跟他一道走。她说:“你去吧,那是你妻子。我回去了。”

    任秋风愣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

    这天夜里,任秋风在医院一直呆到了第二天早上。他问了大夫,知道她有心
肌炎。况且心里郁结太久、肝火太旺、加上醉酒造成的肝昏迷,不算十分严重,
也就放心了。当苗青青输了三瓶水,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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