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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北京爷们儿 作者: 庸人-第6章

小说: 北京爷们儿 作者: 庸人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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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看着他:“我,我又输啦?”他的发音器官也不太正常,瓮声瓮气,跟往暖瓶里吹气似的。狼骚儿嚷嚷道:“可不是又输了,别耍赖啊,赶紧喝。”他指着地上的一个装满凉水的大水碗,那个碗比豆子的头都大。我们这才看出豆子坐得笔直,肚子比平时已经大了不少。豆子正色道:“谁耍赖?谁耍赖谁是孙子。”说着他郑重地端起水碗,脖子上那个小硬壳上下晃了几下,便抿着嘴喝起来。
        二头过去拉他:“豆子,我们找你有事。”豆子一把甩开二头,恼火地说:“别,别闹,我还没喝完呢。”说着他捧起大碗咕咚咕咚喝起来。
        狼骚儿冲我们使个鬼脸,此时豆子的肚子咕噜咕噜长起来,不一会儿一大碗凉水又灌下去了。豆子放下碗时竟撑得翻了个白眼,他张了下嘴,一大口凉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此时山林再也憋不住了,他蹲在地上哈哈大笑,豆子看到我们笑也跟着傻笑。
        突然二头抓住他的脖领子,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豆子一时被打呆了,他捂着脸,嘴唇哆嗦着,眉毛拧成了一条儿。
        “说。”二头声色俱厉道:“你爸爸是干什么的?”
        “我爸爸?我爸爸?”豆子茫然地看着我们,浑然忘却了刚才的恼怒。
        山林使劲捅了我一把,我当时又感到十指充血,浑身哆嗦,那块堵在嗓子里的木块像子弹一样要往外喷,我低吼一声,接着飞起一脚踢在豆子肥肥壮壮的屁股上。豆子被踹了个趔趄,他前冲几步,一张嘴,凉水如瀑布般喷了出来,二头几乎被他喷了一身。等他喷完水,我拽住他的后背抡圆胳膊就是几巴掌,豆子被打得“嗷嗷”直叫。
        山林在一边恶狠狠地说:“你说,老师是孙子,你爸爸也是孙子。说,不说打死你!”
        豆子已经被我打倒在自己喷出的那滩子水洼里,他翻了翻眼睛,然后高声叫起来:“老师是孙子,你爸爸也是孙子。”
        狼骚儿笑得原地转了个圈儿,山林过去照他肚子就是几脚:“说,豆子的爸爸是孙子!”
        豆子又喷出一口水,他声嘶力竭地喊:“豆子的爸爸是孙子,豆子的爸爸是孙子。”
        我看着自己已经打红了的手,一股由衷的快感叫我浑身舒畅起来,一时连考学的事都忘了。
        那个暑假豆子成了我们的出气筒,没事我们就会揍他一顿开开心。山林为此发明了个词,把这种例行公事般的游戏叫“抓汉奸”,几乎每周胡同里都会响起几次抓汉奸的吆喝声。弄不清豆子是真傻假傻,他开始时避难是往家跑,后来我们便事先堵死他回家的路。不久这家伙又开始往学校跑,有几次竟站在补课的教室外,当着老师的面儿气我们。不过豆子的确是个人物,他特要面子,挨了打从来不说。即使张老师问他,豆子侠士也坦言是自己摔的,我们也从没为豆子的事挨过家长的揍。
        前两年听说豆子死了,当时我竟感到一阵难过,似乎我们童年生活的唯一纪念品也就此丢失了。
        第一部分粘一屁股屎(1)
        粘一屁股屎我窝窝囊囊地上了中学,总觉得自己上了贼船,老师都是大灰狼,成绩不错的同学都是不共戴天的敌人。
        中学也在我家附近,学生基本上都是附近几所小学连锅端上来的,二头、山林几个还和我一班,日子算过得挺自在。那时学生里流行着“一中土,二中洋,三中全是大流氓。”的说法。我们的学校是四中,我上学后就在顺口溜后面又加了一句:“四中都是大屎蛋。”毕业后这句话便随着我们的离去失传了。
        不久我又成了学校里的第一名,老师爱惜人才,让我当班里的学习委员,可没当半个学期就被撤了。撤换的直接原因是我写了四个人的作业,更重要的还是我们这哥儿几个没一个省油的灯。每想起这事我就埋怨二头,这小子纯粹是个惹事精,要不是他到处惹事,我的干部还能多做几个月呢。
        二头本来比我们大一岁,这家伙五年级时蹲了一班,初中是和我们一起上的。小时候二头是我们几个人里个子最高的,和其他孩子打架时,他都是冲锋在前,对方往往在他一顿乱划拉中先丢了士气。可近年来这家伙光长脑袋了,结果脑袋比一般人大了两圈儿,身高却驽足了劲也没长到一米六。最可笑的是二头的头发,又黑又硬,像不受地心引力约束似的,拧着劲往上长,远远望去他的脑袋整个就是个大得出奇的刺猬。我们常拿这事挖苦他,山林的话最损:“你叔叔一米八几,你哥哥也不矮,怎么你长得总跟小学生似的?简直就是个狮子头。”
        “我就不爱长,我就不爱长,长那么高干嘛?”二头很不服气。“做衣裳费布,打仗还暴露目标,一枪就让人家撂了。”此时我便会接口道:“你这样的军队不要,不知道还以为日本鬼子又来了呢。”
        别看二头个子小,走起路来却和他脸上的肉一样,横着。那时这种做派叫晃,谁在街上晃得厉害就离挨打不远了。
        开学不到一个星期,二头就惹了事。那天做课间操时,他和初三的领操员犯起了照。二头在队伍前列,据说他是看那家伙在头发上抹油不顺眼,我估计他是对人家一米八几的个子有意见。二头台下一个劲地吐舌头唾唾沫,二拇哥还冲人家搂了几下扳机。当时我们几个都在队尾,谁也不知道前面是怎么回事。做完操,我和山林、狼骚儿搭伴去厕所了。
        据说课间操的结束铃刚响,身高马大的领操员就大步流星地冲过来,他揪住二头的领子骂道:“瞪着俩小逼眼儿,你瞅什么?再看我把你俩眼珠子扣出来。”
        “领操的事都是女生干的,你一傻老爷们儿在上面瞎蹦什么?谁爱看你呀?”二头不拿正眼看他,一个劲儿瞧他的下三路。
        “你这蘑菇精,你活够了啦?”说着领操员揪住二头的脖领子,想把他原地拎起来。
        二头就势身子后仰,街着照领操员的劲照他裆部狠踢一脚,脚尖还死命向上挑着。领操员“嗷”的一声,他两条腿立刻夹在一起,人像个皮球似的在地上蹦来蹦去。二头不管三七二十一,照领操员脑袋上就是一顿老拳,老远听着就跟敲墙似的。这时领操员的几个同学聚了上来,二头便与他们在操场上展开了血战。等我们赶到战场时,二头已经抱着脑袋趴在地上了。
        领操员走了,我看着趴在地上的二头,只见他眉目青紫,双眼紧闭,脑袋上坑凹不平,摸着就跟没长好的老倭瓜似的。当时我以为二头已经死了,说话都带了颤音:“二头,二头,你醒醒。”
        二头突地跳了起来,这一来险些把我吓个半死。“六个人打我一个,你们知道吗?!六个人打我一个,他们丫还是初三的呢。”二头揉揉满是灰土的脸,那神情中竟有一丝骄傲。
        山林左手拿着根棍子,不住地掂着,眼睛四下搜索:“现在咱们就去,把他们丫教室砸喽。”
        “我看还是等放学吧,咱们在学校外猫着,出来一个打一个。”我当时对打架这种事还不太感兴趣,想起来不禁有点腿软。我琢磨着即使动粗也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在校外跑起来容易些。
        二头怪笑一声:“现在就去,这口气出不来非把我憋死不可。”说着他开始满地找砖头。
        狼骚儿抹搭抹搭眼皮,吸着气说道:“我听说他是初三的团支部书记,他爸是师级的。”
        第一部分粘一屁股屎(2)
        山林围着他转了几圈儿:“你知道得可真清楚!打就打师长的儿子,我给丫揍成马弁你信不信?”
        狼骚儿不理山林,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他们本来就比咱们高两届,人又多,我看还是找大头吧。”
        没想到狼骚儿这话起了作用,二头突然拍了下脑门,他一拳砸在自己手掌上:“对,我哥就在高二,他那帮兄弟天天去我们家喝酒。”二头哈哈笑着跑了。
        大头是二头的哥哥,就在高二,从小我就认识他。狼骚儿提到大头时,我的心也跟着忽悠了一下,大头一出手这事就小不了。
        大头是排子房当时最大的玩儿主,他彻底继承了大竿儿的衣钵,从小就有股啸聚山林的气概。大竿儿曾经偷过一台小车床,自己把自己培养车熟练的车工。这家伙没事就在家车管儿叉,一做就是几十把,卖管儿叉是他的副业,平时身上总挂着两把。大竿儿被判刑后,大头就成了排子房痞子的代表人物。
        如果光看脸面大头兄弟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同样的小眼儿巴差,同样的一脸横肉,同样的一副猪耳朵,但大头却足有一米八高。初中开学时我就在学校门口见过他,这家伙一身军绿,长发齐肩,一嘴黑绒毛煞是吓人。听说大头是高中的痞子头,老师都不敢招惹他,平时来上课算是给老师面子。
        第二节课二头没来,下课时我就看见二头在操场上向我们招手,我和山林、狼骚儿跑过去,发现大头正大摇大摆地朝我们走来。“那小子刚进厕所。”二头说。
        大头的形象的确不是好人,他斜着肩膀,双手揣兜,一条腿翘在半空当啷着。大头瞥着小眼睛道:“几个人?”
        二头兴奋得直搓手:“就他一个人,咱们进去攒丫一顿。”
        “还用得着你们?在门口好好瞧着,谁也不许上。”大头说着便摇摇晃晃地朝操场边的厕所走去。
        我们一窝蜂挤到厕所门口,只见大头径直朝走到那个蹲着的家伙身边。
        “呦,您也来了。”那小子正是领操员,他看见四周无人,赶紧拿出盒翡翠烟,讨好似的说:“您来一根尝尝。”
        大头神色傲然地低头看看,一把将整盒烟都抢了过来。“原来是大庆,我还以为是谁呢?”大头一脚踏在厕所的水泥台上,他弯着身子道:“听说最近你名儿越来越响了,绳子去崇文门抄人都叫上你啦?驴槽子改棺材,快成人啦你。”
        “再怎么着都是您兄弟,有事我还得求您照着呢。”大庆可能是便秘了,他边说边痛苦地攥着拳头较劲。
        “咧嘴干嘛?拉不出来?”大头似乎很关心他。
        “上火了。”大庆干笑着,笑声里一点儿水分都没有。
        “那得给你去点火呀。你看看我这是什么?仔细瞧瞧。”大头张开五指,把手举到大庆眼前。
        大庆一脸迷惑地注视着他的手:“这是,这是……?”
        “再仔细看看。”大头的手越举越高,突然他狠命打了下去,手背正好砸在大庆眼眶上。大庆“嗷”地叫了一声,眼睛立刻睁不开了,他一屁股做在茅坑的水泥台上。大头却跟打铁似的,抡圆了胳膊,一下一下地往下砸。他边打嘴里边骂着:“我叫你知道知道,我叫你知道知道。”最后大庆的半个身子竟被凿进了茅坑,他屁股上粘满了黄屎,双手捂着脑袋,只剩哼哼的份儿了。
        大头可能是打累了,他使劲甩了甩胳膊,喘着气问道:“我今天是叫你知道知道,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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