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一手抱住冲动的小姑娘,一手拿起了她的笔记本,上面那副画映入眼帘,尼尔不由的皱起了眉,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掸了掸本子就抵还给了琳娜。
琳娜一把抢过本子,撕下那张画揉成一团,跑到窗口扔了出去,北风立刻将纸团吹的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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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宫廷侍女又传来了白女皇的邀请。
这次是去皇家歌剧院听歌剧。
琳娜兴奋极了,来冬宫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出门呢!不知道母亲约翰娜有没有被邀请去歌剧院,她已经好久没见到妈妈了。
她原本准备拿出上次吃饭穿的宝蓝色裙装,可侍女们又送来了套裙子,还说宝蓝色的衣服与女皇今天的礼服不搭调,万万不可穿。
现在摆在琳娜面前的是一袭奶黄色的蓬蓬裙,内里的衬裙是咖啡色的,裙子上绣满了春天的白茶花。搭配裙子的是一双同样颜色的高跟鞋,鞋面上有毛茸茸的球饰,此外还有一顶白纱边的帽子,上面缀着绿色的羽毛,这次到没有送假发。
琳娜的头发被侍女在后脑勺上固定住,分成一撮一撮的,挽成一个个发卷竖在头顶上,淡金色的发卷将琳娜的身高拔高了不少,就像是她脑袋上开满了金色的雏菊花。
帽子被斜着别在头发上,上面还有层薄薄的面纱——尊贵的女士在公共场合露出颜面是不合规矩的。
琳娜带着兴奋的心情穿上高跟鞋,挽着咖啡色的披肩,拿起一把粉白色的羽毛扇出了门,俨然是为上流社会的成年贵女形象。
十一岁的小女孩在众多高个子的侍女簇拥下来到了冬宫侧门,那里马车已经等待了很久了。
皇家歌剧院其实就在冬宫旁边,马儿刚跑起来就几乎已经到了。此时夜幕刚刚降临,圣彼得堡的街上满都是人,天气已经过了最冷的时期,正逐渐转暖,俄国首都的夜生活也渐渐丰富起来。
平民们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头上光光的没带帽子也没有假发,女人挽着简单的发髻,能在头上别上只假花就算是富裕的人家了。
而贵族们一个个衣衫鲜亮,红色、黄色、蓝色,色彩缤纷夺目的裙子和礼服耀花了琳娜的眼。仕女们摇晃着各式各样的折扇,带着羽毛帽或者高耸的仿佛是塔楼般的假发,身上每一处地方恨不得都带上珠宝首饰,以彰显她们尊贵的身份和富裕的生活。
这里是皇家歌剧院,只有有爵位的贵族才有资格进入的地方。皇家歌剧院几乎每天晚上都有演出,因为白女皇酷爱意大利歌剧和芭蕾舞剧。普通贵族到歌剧院看演出,都只能坐在最下方的公众席上,哦!不!应该说即使是公众席也是一票难求的。
整个俄国的演员,无论是正统的歌剧芭蕾剧演员,还是杂耍说唱演员,都以能在皇家歌剧院演出为毕生荣耀。要知道剧场里面坐着的观众随意抓一把都有个侯爵,女皇要是能出席表演,指不定就意味着飞黄腾达。
演出的是圣彼得堡最负盛名的卡门歌剧团,他们的歌剧《奥赛罗》今天正演到最后一幕,门口等待进场的贵族简直是黑压压的一片。
琳娜在宫廷侍女们的簇拥下穿过人群,看到她们身上的宫廷徽章,贵族们纷纷给他们让路,等级低的贵族已经自发的向她们行礼,虽然他们根本不知道路过的究竟是宫里的那位贵人。
琳娜走进皇家歌剧院,这是座挑高二十米的半圆形剧场,正对门的是剧院的宽阔舞台,此时红色镶金边的帷幕还挡地严严实实的。舞台下面是普通席位,周围的小格子包厢就像是蜂巢般环绕着整个剧场。琳娜被带领着上了侧面的楼梯,来到二层正对舞台的华丽大包厢,这就是女皇包厢。
王储彼得和黑森公主已经到了,白女皇还没来,包厢里站着大约二十多个侍从和侍女,可空间还是非常宽敞。
讨厌二人组看到琳娜来了,便低声评价起她的服饰,窃窃私语和偷笑声不断,不过琳娜此时已经顾不得他们了。她环顾四周,在密密麻麻的包厢里寻找母亲约翰娜的身影,可是层层叠叠的华丽宫裙和假发晃的小姑娘眼睛都晕了,她甚至开始担心,母亲可能根本没来。
沮丧立刻填满了她的胸腔,琳娜感觉到眼泪几乎都要漫出来了。到了俄国一个多月了,她仅仅见过母亲三次,每次都不超过一个小时,还有一大堆的宫廷侍女们跟随着。
家里怎么样了?母亲究竟过的好不好?自己是不是根本就该跟着母亲立刻回普鲁士呢?琳娜的心很乱,她突然开始有些痛恨白女皇,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的招来她和母亲,却又残忍的让她们分隔不能相见呢?
初入宫廷 第十七章 歌剧
等在剧院门口的贵族们终于被放进了场,此时周围的五层包厢也纷纷拉开了帘子。人山人海的皇家歌剧院里,声音并不嘈杂,贵族们习惯了在折扇和衣袖的掩饰下悄声谈话,最恰当的声量就是让该听到的人听到,而不该听到的人即使就坐在对面也听不清。
琳娜的眼睛又开始在一个个包厢里寻找母亲,终于她在第三层靠边的包厢里,看到了母亲约翰娜和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小姑娘激动的站起来,挥动着羽毛扇子朝那里打招呼,可母亲正用扇子挡住嘴和那个中年男人谈话,根本没有看到女皇包间里的小女儿。
那人是谁啊?琳娜有点好奇了,她挥挥手找来个侍从询问。
“是普鲁士大使阁下。”侍从的回答让琳娜瞬间明白了,母亲原来一直都在和本国大使在一起啊?的确,虽然推荐她来俄国的是国王腓特烈,但实际运作的却是普鲁士大使,更别说他还是这里她们母女二人唯一的老乡。
琳娜紧盯着母亲所在的包厢,她看到母亲大笑着和大使交谈,看起来似乎很高兴。母亲在冬宫过的似乎不错呢,小姑娘心中想道。
突然身后传来传令官的通报声:“白女皇驾到!”
整个女皇包厢瞬间都动了起来,王储彼得、黑森公主和琳娜站起来向女皇行礼,而侍从和侍女们也纷纷低下身去。
不知道是谁带起了头,皇家歌剧院的贵族们纷纷都朝向女皇包厢行礼,放眼望去裙扇色彩斑斓的流转。
“都坐下吧。”女皇抬起了手臂,贵族们这才纷纷落座,但是还是有很多人歪过身体朝女皇包厢里探望。
女皇拉过两个女孩上下打量,她先看到琳娜,小姑娘一身安排好的打扮很令白女皇满意。但是当白女皇转眼望向黑森公主的时候,却发现她今天身穿一件大红色的裙子,正和白女皇自己的酒红色宫裙略微撞色!
白女皇不由心头火气,她冷冷的说道:“去换件裙子吧。”语气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
盛装打扮的黑森公主刷的一下脸都白了,她跌跌撞撞的冲出包厢,被人带着到偏厅换裙子去了。
活该!琳娜不由心中暗喜,整天显摆她从英国带来的裙子多是吧?上课都要每天换一套,真是活该啊。小姑娘冲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皱皱鼻子开心极了。
白女皇搭着琳娜和彼得的肩膀落了座,低声对身后的费伍德夫人说了句话,费伍德夫人就出包厢去传令剧院开幕了。
“俄语学的怎么样了?”在帷幕拉开之前,白女皇先询问彼得。
彼得立刻就流下冷汗了,他几乎天天都在睡觉,俄语的一个单音节都还没学会呢。
琳娜看着他不免幸灾乐祸,但是隐隐的也觉得这倭瓜有点可怜,他和她不论再怎么不对盘,在白女皇眼中不过都是从普鲁士招来的木偶罢了。
“尼尔已经教到单句了,常用语也差不多了,过了春天我们大概就能用俄语简单对话了,女皇陛下。”她插嘴说道。
白女皇看向她的目光更加柔和了。
正对面的舞台帷幕拉了起来,装饰满了假花和假背景的舞台展露了出来。
白女皇的注意力立刻被即将开演的歌剧吸引了过去,彼得于是偷偷的朝琳娜递了个感激的眼神,琳娜没理他,自己不过是一时好心罢了,他们仍旧是敌人!小姑娘暗自想到。
舞台上的男男女女唱起了高昂的曲调,还好用的是法语而不是意大利语,琳娜能勉强听懂一些,不过对于很多旋律转弯和高起的部分,她就有点不太明白了。
过了一会黑森公主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包厢,此时白女皇身边的已经没有位置了,她只得在彼得另一边坐下,她换了件简单的白色宫裙,衬着那头复杂的发式有点不搭调。
琳娜听的云里雾里的,她原本就不喜欢歌剧,感觉更激烈更有节奏感的音乐才是好听的音乐吧?再加上此刻的《奥赛罗》已经演到最后一幕了,前面的没听根本不知道这个故事说的是什么。
小姑娘开始在椅子上坐不住了,她左挪右晃,却不敢打搅听的非常入神的白女皇。
她又把目光投向母亲所在的包厢,此时母亲也正一脸陶醉的模样听着歌剧,哎……真没意思。
接着她越过白女皇望向讨厌二人组,黑森公主自然是一门心思的欣赏歌剧,她红着眼睛看着舞台上的表演,非常入戏,此时裙子羞辱想必已经不被她放在心上了。而彼得王储殿下面孔虽然一直朝着舞台的方向,可合拢在双腿之间的手却在不停的动。
如果不仔细看,也许发现不了,但是琳娜太了解他了,肯定还藏着木头士兵呢!
左看右看,小姑娘犯困了,不知不觉的,舞台上的演员上上下下,男人女人抱着拥着,或哭喊或吟唱,却丝毫不能阻止我们的小琳娜坠入了梦乡。
她靠着椅子背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睡着了,歪着脖子脑袋还时不时的往下滑。
她做了个梦,梦里灯火闪烁的舞台上,披头散发、穿着皮夹克和牛仔裤的男女们弹着吉他嘶吼着,强烈而动听的音符一个个撞进她的胸腔,眼泪顺着眼角流下,不知道何处来的悲伤。
快到歌剧结束的时候,费伍德夫人悄悄的推了下琳娜,小姑娘这才惊醒过来,她抬起头,眼角还带着泪痕,和白女皇激动却同样泛着泪花的双眼正好对视上。
“真不错!演的太棒了。”白女皇带头站起来鼓掌,接着整个皇家歌剧院都沸腾了,贵族们纷纷起身鼓掌。舞台上的演员们出来谢了一次次幕,掌声还是经久不息的响着。
白女皇转头和身后的费伍德夫人说了句话,费伍德夫人立刻出了包厢,不久之后,夫人带着《奥赛罗》的几位主要演员和卡门剧团的班主进了包厢。
激动万分的可怜人们还画着浓浓的舞台装,他们的眼角里都闪出了狂热的火花。
上帝啊!女皇亲自召见啊!这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呢!
班主张了张嘴,激动的说不出话,白女皇似乎也不准备听他说什么不得体的言语,她抬起头吩咐侍从道:“这几个演员实在是表演的太好了,我要赏赐他们,恩……就每人一千个金币和三百个农奴吧。”
听到这番话,男女主角都要激动的晕过去了,一千个金币还算了,农奴啊,女皇赏赐的农奴可是附带他们耕作的田地的!有了土地和为他们耕作的奴隶,他们还做什么演员啊?直接就是地主老爷了!
男女主角狂喜的拥抱在一起,直到侍从们的提示他们,方才想起来谢恩。
白女皇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这群幸福的人正要离开包厢,突然白女皇又发话了。
“那个演阴险的副官的是哪个啊?”
一个长着大胡子的男人兴奋的站了出来,他躬身行礼道:“我……是……是我陛下。”
众人都以为白女皇又要落下什么赏赐给这个最幸运的家伙了,可没想到白女皇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的泪花,接着说道:“我说你也太恶毒了!都是你造成了他们好端端的夫妻家破人亡,我……我真是看了你就心烦,从明天起,你给我滚到西伯利亚去吧。”
初入宫廷 第十八章 惧怕
大胡子男人傻了,整个剧团的人也傻了,甚至连琳娜都吃惊的捂住了嘴巴。
这分明是个演员啊,他演一个坏人不正是应该表演出恶毒和狡诈吗?怎么最后却被拎出来处罚呢?
不过谁都没敢吱声,白女皇的话从来都是必须被立刻执行的。
大胡子男人发出一声呜咽似的惨叫,就被侍从们拖出了包厢。剩余几个演员也丝毫没有了方才获得赏赐时的兴奋劲,他们慌里慌张的离开了女皇包厢。
“今天的演出真是不错。”白女皇似乎发泄了心中的郁闷后,变得非常畅快,她抓起琳娜的手,笑着对小姑娘说道,“虽然你从头至尾都在睡觉,但是还是忍不住感动流泪了是吗?”
琳娜一惊,脸色苍白,她突然对面前的这个中年女皇感到莫名的惧怕,她原来不仅仅是坐在华丽宫殿里的友善女皇,她还是个随口不高兴就能处罚人的女皇陛下……
琳娜混混僵僵的跟着侍女们回到了冬宫,终究是没能和母亲约翰娜见面说话。
她躺在床上,抱着枕头直打颤,女皇最后的笑容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突然觉得在这个冬宫弥漫着阴冷湿寒的空气,冻得她的牙床战栗不止。
三天后,琳娜从侍女们的私下传言中得知,那个倒霉的大胡子在剧场后台上吊自杀了,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他还穿着那套华丽的舞台装和白色假发。
琳娜想起了她扔掉的那张画,事情终究又应验了,是不是这就是种无声的警告,暗示她别忘记这个巨大的宫殿里,那个女人才是真正有生杀予夺的权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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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课程结束之后,琳娜没有急于离开,她窜到二层,去翻找书架上的资料。
一楼,黑森公主还缠着尼尔问问题,她红扑扑的脸蛋上,少女的娇媚和甜美肆无忌惮的展露出来,仿佛有无穷的诱惑力。
若是平时,琳娜总会讥嘲的说上那么两句,可今天她的心思都不在这些事情上了。她一个书架一个书架的翻找,终于找到了专门放置地理志的地方。
她抽出本《沙俄帝国疆域介绍》急匆匆的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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