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文学0611-第1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大歪个有奸情。是奸情败露;才杀了老渡轮。流传得有鼻子有眼;专案组两名刑警于是上门再访老中医。
卢老说是看见了他们推搡。很像是那个继女。但卢老不愿意在新笔录上签名了。就不愿意签。死活不签。他说他上次已经签过了。警察说;这次和上次有区别啊。卢老说;我不签。他说我就是不想签了。警察想咆哮几下;又怕气死老人;只好憋着气走了。
水清清老师也倾向于大歪个和继女之间有些什么不正当的东西。因为;她说她在拔海鸭毛的时候;确实听到他们两个在后院短促地争执什么;回忆起来声音很紧张。这样凤凰区少年宫或文化局的人;都受了水老师的影响;那里民间案组就认为;像梁详这样能见义勇为的人;一般不会杀人;肯定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民间的断案热情;高峰期大约持续了半个多月。后来;一方面是大赛进入倒计时;另一方面;几个证人有些不配合公众的热情了。比如;水清清老师、五巴掌、余经理;也许他们腻味了。在公众的好奇心面前;他们开始三缄其口;只有乌皮老婆的兴奋维持了比较久。以至在反复答复众人询问的互动中;不知不觉加进许多主观想象的东西;到最后;她自己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实的目击;什么是怀疑的推断。相信她的目击证词的居民;所复原的案情现场是:继父继女勾搭成
奸;大歪个无意中撞破丑闻;打斗中;失手杀死老渡轮。打伤那个狐狸精。狐狸精为了遮丑;不敢举报大歪个。这个版本流传颇广;有相当的势力范围;直到梁详弟弟和妹夫。带了几个沉着脸的黑衣男人找到她家;警告她说话小心点。泼辣的乌皮老婆才稳重下来。但是;这些;看上去并没有影响民间的对该案的研究兴致。梁详杀人已经成为了主流判断;但是究竟是泄愤还是谋财;或是情杀。有了几个不同的民间版本。
令人意外的是;梁详更改了自己以前的供述。警察老侯和新警察小易;早就听专案组的人说;梁详被捕后的第二次提审就更改了口供。
梁详说;那天他是到过老渡轮家;因为前次送儿子去学琴;他顺便到老渡轮家泡茶等儿子;结果把一张海菲兹的原版CD碟落在他家了。因为儿子要马上考级和大赛;所以;他打电话问;老渡轮说他在家;他就过去了。到了还没进屋;老渡轮就把CD拿出来了;他接过就回家了;前后不超过两分钟;因为想早点放给儿子听。梁详说。他不知道叶青芒在不在;因为他根本没有进去。
提审警察说;那时是几点?
孩子刚放学;五点左右。
提审警察问;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梁详说;我虽然不是正规警察;多少也是个安全警卫专业人员。所以;我知道一旦卷进去麻烦得很;而我儿子马上要大赛;我哪里耗得起?再说。我自动把这条没用的枝蔓剪掉;你们办案也可以集中精力在对真正凶犯的追捕上。我原来只是想;反正问心无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其实。早知道有这么多人看见我。我一定会配合你们的。这是我的错。对不起。
同时;他说;他和老渡轮的确是在茶楼发生了几句争执;是关于他辞职下海的。老渡轮说他不合适;因此他觉得老渡轮看不起他。有点不愉快。
梁详说;但事情很小;小误会。第二天就和好了。我打电话去认了错。又过了一天;我们在浅岸音乐厅还聊了很久;他还叫我注意那个上海选手和山东那对双胞胎;我们还聊了其他;最后;他又托我给他那个继女;介绍一个金融系统男朋友。这是老话题了。当时;路灯蛮亮的;有很多人经过看见。你们可以去调查。我和老渡轮之间毫无问题。我们始终情同父子。
至于那两张音乐票;梁详口供不改: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15
叶青芒始终像块无言的石头。老侯说专案组认为她是重要的突破口;可是;叶青芒依然和第一次笔录一样;头被人打击昏迷;醒来继父已经被杀。其余什么也不知道;她毫不更改自己的任何供述。老侯说;有个刑警把她用手铐挂在窗台上一夜;让她半蹲半站了一夜;第二天审讯;她仍然只是小声哭泣;审讯完;也许怕再被铐吊;也许是绝望还是什么的;她居然挣脱女干警;从三楼走廊上要翻跳出去;但被那个膀大腰圆的女警拼死拽住了。
叶青芒的供述始终简单而坚定。申请延长的羁押期一过;只好让她回家。看上去案件进入胶着状态了;警方越来越把赌注压在证人证言上;因为只有这个成立;也许可以将缺少两个特征点的半个指纹及音乐票及茶楼剧烈争吵;形成一个证据链条;把凶手扳倒;但他们也知道这不太容易。
全国青少年音乐大赛也进人最后的决赛。岛上的居民似乎也暂时淡忘了岛上的凶杀案;随着整岛火红的凤凰木花;进入了一年最灿烂热烈的时光。
警察老侯对这事早已失去了兴趣;如果让他进入专案组;他还有些激情;毕竟这辈子碰到了岛上第一起入室凶杀案。但是;领导硬说;大赛期间。岛上客人太多;还是加强警区日常防范工作为主。说是让他配合专案组;反而还要听市局来的那几个比他年轻却自以为是的家伙颐指气使;实在乏味至极。新警察小易对此案始终保持浓厚的兴致;是因为岛上的安宁;让他有怀才不遇的痛苦感觉。好容易逮到个有挑战性的案子;既可以活动活动脑筋;也可以在同学们见面的时候;拿个有分量的事炫耀。
这一天;老侯和小易又接到110转来的煎老二摄影点的游客报警。两人出警到状元井摄影摊。和过去的程序一样;老侯给几个报警的江西游客严肃地上了堂有关证据的普法课;并传授了识别新版真假百元币知识。被教训了一顿的几个江西人;自认倒霉地拿着真币、假币。互相交换研究着;然后在自怨自艾的江西话中走远了。
煎老二新撕开一包熊猫;敬了老侯小易;并顺势就把打火机凑了过去。老侯臭着脸说;不过是假熊猫。煎老二说;别这样;我冤哪我。昨天我在市里打的还收到五十块假币呢!你看;骗你我不是人。老侯说;你不是人的时候;多着呢。老侯根本不看煎老二递过来的那张绿色的五十元币要走。煎老二嘿嘿干笑着;忙把那盒开封的熊猫烟硬往老侯口袋塞;那个大歪个要毙了吧?老侯哼了一声算是回答。新警察小易说;还没开庭审理呢。
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哪。煎老二自说自话。
新警察小易看了他一眼。走了几步;又回头说;他过去的时候;天黑了吗?
天差不多暗了。
老侯和新警察小易就走远了。渐渐有提琴声透过闻天钟楼传了过来;
老侯说;这曲子蛮熟的。
是不是辛甲?小易说。
老侯说;不会。辛甲的琴比这人通透。气势要盛。这家伙拉得太干瘦了。简直像根棍子在刮。
两人拐上了老渡轮家的嘉良大别墅那条小坡。又有新的旋律;隐隐约约;像从空气中的秘密隧道传来。两人到了嘉良楼前的大王椰子树前了。听到没有?老侯说;这才是辛甲!——你听;肯定在大楼后面。在那个废掉的假山喷泉那里。我看到她在那里好多次。
穿过那排大王椰子树;两人进了院门;再绕过正面的大平梯。小易说。是《魔鬼的颤音》吗?老侯说;像是那个奏鸣曲。
果然就是辛甲。在那座垮了一角的废旧水池边;辛甲歪着颈子闭着眼睛夹着琴;纤细的手腕;弹性十足地抖送出剧烈的颤音;脖子上的血管高高暴起。走得越近;震撼的颤音越有电击感。简直让人无法呼吸。一曲终了;小易啪啦啪啦热烈鼓掌。老侯也鼓掌。辛甲眼睛开了条缝;又在长发掩映中闭了起来。似乎还皱起了眉头。
她不喜欢别人干扰;走吧。老侯说。老侯话音未落;辛甲就把琴拿了下来。小易对她竖起了大拇指。辛甲眼睛转到天上去;那移动的目光好像有鸽群、雁阵在空中飞过;其实天空一片瓦蓝;什么也没有。辛甲的眼睛还在追踪似的移动。小易把她手里的提琴接了过来;他试着拨了几下弦。辛甲没有反应。小易把琴架在自己脖子上;一个冰一样的长音骤然划起。小易全力开拉巴赫《E大调第三组曲》的前奏曲。
辛甲的眼睛从天空迟迟疑疑地回到地面。回到自己的琴上。她看着小易;目光很快透过小易。而新警察小易从小到大。第一次感到这个前奏曲在自己的身体里活了起来;一个个音符、一串串乐句;就这样从他的脉搏中、从血液里、从全身的气韵中生发激荡出来;和它贴在一起。小易边拉边走;辛甲迟疑着跟着警察迈动脚步。拉着提琴的小易渐
渐转过楼角;一步步回到前楼正面的大平梯;他停在一个能看到老渡轮家百叶窗的位置;小提琴像妖孽一样在小易肩上恣肆纵情;又像一个引诱羊羔的正在施展的魔法。
马上就要进入段落了;小易自己紧张起来;拉琴分了神;琴声顿然逊色;失去了刚才人琴合一通体贯通的勃勃生气;辛甲的情绪似乎退了出来。总共才三分多钟;不能垮啊;小易奋力执琴努力想再浸进去;但毕竟发涩。他有些泄气了。老侯的眼神也黯淡下来;这时;辛甲开口了;梦呓一般;她说得很轻很轻。瓮声瓮气的嗓子;因为轻细的发音;有种灵异类的蛊惑感觉。她目光僵硬地看着老渡轮家紧闭的百叶窗;似乎百叶窗后面死去的和过去的一切又复活了;终于一切又都历历在目:……脚丫像花一样开放;捧在手里面;闻啊;亲啊。他(她)舔那些花啊;他(她)想把脚缩回去的样子。不行!他(她)把脚丫贴着脸;一边贴一只;像贴自己的手掌心一样。他(她)舔、舔、舔;舔、舔;狗一样地舔;脚心、脚指头、脚趾缝;舔得他(她)想哭了;他(她)突然就解裤子要尿尿了。他(她)叫起来;想站起来;茶壶打碎了;不行!按到椅子上坐好。他(她)哭了。他(她)就进来了;他(她)拿刀一下就砍过去了;风(疯)一样的;不许随地大小便;当然不许小便;舔脚也不卫生啊;花一样的脚丫子啊——
小易把琴拿了下来。说;里面有几个人?
辛甲僵直而空虚的目光;盯视着老渡轮家的百叶窗;似乎正对里面的一切费解极了。
里面有谁?小易把琴塞给辛甲;指着紧闭的百叶窗面。声音温存。几个人在里面?
你疯啦?!老侯说;这是无效证人!
辛甲疑惑地看着老侯。老侯说;我不是骂你;辛甲;你乖。
小易对辛甲笑了一下;温柔得无以复加;我看不见啊;小易再指老渡轮家紧闭的百叶窗。告诉我好吗?谁在里面;辛甲?
他们。
他们是谁?
他们……
是老渡轮舔叶青芒的脚吗?
辛甲刚才虎视眈眈的洞察眼神已经彻底涣散;显然她不感兴趣了。
是大歪个捅了老渡轮对吗?辛甲?
辛甲翕动着鼻翼。猎犬一样嗅着。最后嘴巴都嘬了起来;墨鱼猪脚汤——发奶用的——我知道。
老侯笑起来;说。对。发奶用的。
真香……辛甲说;是从这个方向来的;对不对?
老侯说;对;你去找找看。
辛甲礼貌地说;再见。提着琴她衣袂飘飘、长发飘飘地下了大平梯;走了。小易一屁股坐到楼梯上;我操;老家伙是个恋足癖!
老侯说;你脑子也坏掉了吗?
16
六七月的凤凰岛;烈焰般的凤凰花已经渐渐熄灭了热烈的风情。一条条碧玉色的、匕首一样的刀豆从绿树浓荫中伸探下来;长悬低挂。漫布空中。海风呼啸而来;或者婉转来去;只有细碎的叶子在轻盈起舞;而起舞的绿叶;正体现了刀豆的坚韧。刀豆们尤其是日益强壮的刀豆们;一般的风流雨过;是不会让它们改变立场的。花已经都是豆条了;岛上的男孩又开始飞舞着刀豆互相追逐;而大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