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者-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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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哑巴。”她冷冷地说,声音里没有半点挑衅的味道,仿佛这不过是个简单的声明。
我转过身,一把握住她的下巴,把她拉到离我不足几英尺的地方。“照我说的做!说错一句话我们就得一起玩完,你明白吗?”
黛仍然越过我的肩头盯着来人。这时,她的眼睛突然睁大了。“这都是些什么人?”
我松开手,转过身去。那排骑手已经接近了。他们呈半圆形包抄过来,切断了我们三个方向上的逃路,只有身后的沙漠空荡荡地诱惑着我们:不过,如果我们傻乎乎地马上转身开溜,一准还不等上马就没命了。
他们像我一样半裸着身子,也像我一样,周身被太阳晒得黝黑。不过,他们手臂上遍布螺旋形的伤疤,疤痕表面全染成了蓝色,赤裸的胸前也纹有复杂的旭日形蓝色图案,每人的图案样式都略有不同。他们的风俗就是这样:每个男孩成年时,都会设计属于自己的旭日图形,并把这当作和同龄人的竞赛。他们的妈妈——或者血缘最近的女性亲属——会通过一种痛苦的仪式把那图案文在他们身上。所有图案只有一个共同点:旭日正中心都有一只黄眼睛。这些人头发乌黑,油光锃亮,梳着清一色的大背头。所有人头发里都缠绕着彩色的细绳。
“他们的鼻子——”黛害怕地说。
倒不是这群人没有鼻子,不过每个人鼻上都穿着一只光滑的鼻环。环的颜色和他们脑袋上细绳的颜色一样,都是地位的标示物。如果他们在部落中的地位有所变化,那么环和绳子都要重新换过。在他们这族中,唯一经久不变的东西,就是残忍暴虐的传统。
“汗吉族。”我简单地说。
我听见黛倒抽了一口冷气:“食人族?!”
“好歹他们会让我们先洗个澡,”我安慰她道,“否则我们可不大好吃。”
她嘀咕了句什么,但我没留神。我的注意力已经转到那个鼻戴金环的战士身上。这颜色表示他在这群人里地位最高。我用庞加沙海里通行的沙漠语向他开了口。
我老老实实地对他坦白了一切,——除了我到这儿来的原因。这是完全必要的。对于汗吉族人来说,女人是奴隶,根本不是人。如果我表示黛的地位比我优越(哪怕这“优越”指的不过是雇主身份),他们一定会认为我地位更加低下,比“不是人”更不是人。如此一来,我就成了他们食人仪式上的最佳餐料。我可不想在汤锅里度过余生,于是信口开河,将黛作为女人的个体价值大肆渲染了一番。毫无疑问,如果她知道我在说什么,一定会恨我入骨,不过我也没打算翻译给她听。
没必要的话,我才不会这么干。
我说完了这个按汗吉风俗润色过的故事,等待着对方的回答,同时祈祷黛不要在这时候插进话来。
金鼻环和其他人说了些什么。他们的汗吉语里夹杂着零星的沙漠方言,我勉强能听出个大概。如果我没弄错,他们的讨论主要围绕着以下两点展开:第一,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吃大餐了;第二,他们那贪得无厌的神会不会喜欢我们的骨头。我暗自诅咒着,同时希望黛不要看出我在心虚。
终于,汗吉人的讨论大会结束了。他们一齐住了口,“脉脉含情”地看着我们。这真是糟透了。金鼻环骑马靠近我们,将我们纳入他的威慑范围。
我倒是没被吓住,不过有些紧张。紧张和害怕是不一样的。
金鼻环的皮短裙上有条编花腰带,腰带上插着四把刀,其他人身上只带着两三把。这说明,他的确是这群人的老大。
他对大公马做了个手势:“走吧。”
他的意思再清楚没有了。我转身面向黛:“他们请我们回家吃饭。”
“虎——”
我一手捂住她的嘴。“忘了那糟糕的玩笑吧。事实上这群人还没决定拿我们怎么办,现在他们打算让我们上马,和他们一起走。”我叹了口气,拍了拍大公马灰蒙蒙的肩,“对不起,老伙计。”
我强打起精神(一旦被汗吉族人视为弱者,他们绝对会毫不留情地狠狠折腾你),坐进盖着毯子的马鞍里,然后伏下身子,向黛伸出手去。她翻身上马,坐到我身后时,我用尽吃奶的力气才没从马上翻下去。
她搂在我腰上的手像冰一样凉。
其实我的手也一样。
八
和汗吉族的男性成员一样,汗吉女人们也相信在身上乱刺乱画是美的体现。我以前就见识过她们的风俗,所以现在还能对这种审美情趣睁只眼闭只眼。黛可就不同了。如我所料,北方姑娘看上去又害怕,又厌恶。不过,感谢卫海,她一直保持着沉默。
女人们都赤裸着上身,展示着胸前扭曲的图形。每一根线条都染成了亮红色。和男人一样,她们也戴有鼻环,不过这些环都是银色的,看上去朴素得多。汗吉女人获得权力颜色标识的方式和男人不同。只有正式结婚或者被人纳妾时,她们才能确立自己的地位。也只有这样,她们才能参加文身仪式。
只要看一个汗吉女人的皮肤是否光滑平整,鼻子上是否穿着银环,就可以判断她是不是处女。像我这种喜欢健康姑娘的男人,自然会自动忽略那些浑身彩色伤疤,鼻子穿孔戴环的老女人,把注意力放在年轻女人身上。不过,由于汗吉人相信女人十岁前就该破身,所以所谓的“健康姑娘”全都年轻得有些过分。
我对小孩子可没什么兴趣。
“我觉得自己穿得太多啦。”黛越过我的肩膀,在我耳边低语道。我微笑起来。的确,汗吉女人身上唯一的衣物就是她们可怜的小短裙,黛的束腰和我那件红斗篷则将她裹的严严实实。
鉴于我们现在是在汗吉族营地里,这样倒也挺好。
“别把兜帽放下。”我欣慰地发现她一言不发,安静地默许了我的建议。这姑娘看来已经开窍了。
我们在四十个战士的环卫下,穿过浑身灰土的羊群(部落的主要食物来源就是这些可怜的东西,次要食物来源则自然是他们的同类),向环行营地正中一座黄色大帐篷走去。汗吉人不管那种设施叫帐篷,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地道说法。到了帐篷外,他们让我们下马。我和黛手脚麻利地照做了。
金鼻环翻身下马,消失在帐篷里。他再次出现时,身边多出个男人。这个人身上疤痕累累,染遍了沙漠人见过的每一种颜色:朱红,褐黄,琥珀,铜绿,鲜红,赭石……不一而足。他的鼻环是一块垂在上唇上的扁平金片。我觉得这样一定会对他吃饭,喝水,说话造成三重障碍。不过,现在还是不要和一个自认潇洒无比的汗吉人争论为妙。
何况,这个自认潇洒无比的汗吉人还是他们的首卡本人。
还没等其他人开口,我就拔出“绝击”,利索地跪倒在地,将僵硬的膝盖紧贴在热沙上,小心地将剑举到首卡面前。剑刃反射着夺目的光。我眯起眼睛,纹丝没动。
我们身边,足足一打多武器同时从腰带里拔了出来,不过没有人攻击我。我保持着效忠的姿态垂下头去,将动作保持了一段时间,这才站起来,走到大公马右边,开始解那只大口袋。
我把两只连哭带嚎的沙虎崽子拿出来,带回首卡面前,然后弯下腰,将小家伙放在他脚边。
“礼物。”我用沙漠语说道,“献给汗吉人的首卡,愿他永沐阳光。”
我听见黛震惊而愤怒地倒抽了一口气,——毕竟我是在拿她的宠物借花献佛。不过,她很聪明,到底没开口。
我站在汗吉酋长身边。黛经常跟她的北方大神们交流,希望他们也对她能恩宠有加。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在冒险。以前我听说过,有人曾靠送礼逃离了汗吉人的汤锅。不过,没有人知道什么样的礼物才能引起汗吉首卡的兴趣,令他大发慈悲,网开一面。
虎崽们看见对方还在自己身边,马上在沙上滚动嬉戏起来。它们咆哮着,尖叫着,这些声音除了有点儿无力外,倒也起到了良好的威慑作用。首卡和其他人一样,低头打量着虎崽,半晌没吭气。我看着他的脸,大气也不敢出。
他比金鼻环年纪大些,看上去已经很老,但我无法揣测他的年纪。庞加会吸去年轻人的精力。我印象里,不少三十来岁的人看上去足有五十岁(甚至更老)。面前这个战士大约比我大上三四十岁,这说明,他是个非常危险的狠角色。在庞加,没点手腕的人是活不到六七十岁的,——对汗吉族人来说尤其如此。
他低着头,打量着虎崽,深色的前额上打起了褶子,灰黑色的眉毛拧成一团。他鼻梁高耸,线条像刀一样锐利。汗吉人浑身伤疤,遍体染料,鼻孔穿环,自然谈不上有多好看,但他们往往能让人过目不忘。目前他们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首卡突然弯下身去,抄起一只小虎崽。小家伙愤怒地呼噜着,尖声大叫起来,但首卡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他翻开虎崽深色的上唇,看了看他长了一半的牙齿,然后又小心地捏捏他的爪子,检查起肉垫下还没长成的爪钩来。然后,他黑色的眼睛转向我胸前的虎爪挂坠和我脸上的伤疤。
他哼了一声:“首卡听说有个剑舞者叫沙虎。”虽然他按汗吉族的习惯,用第三人称指代自己,但这句沙漠语里不带半点本族口音。“穿越沙漠的人里,只有沙虎能把虎崽装进袋子。”
对于汗吉人来说,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他们一向以哼声表示敬意。(因为汗吉人认为他们自己才是沙漠里最强的部族。当他们不得不赞美其他人时,往往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甘。)我很惊讶他居然能认出我来,但什么也没说,只严肃地看着他。“没错,首卡面前这位就是沙虎。”
“沙虎送给汗吉人一份厚礼。”
“汗吉人配得上这份礼物。”我小心斟酌着字句。这句话没有着力强调汗吉族远播的“盛名”,但却足以赢得首卡的欢心。“沙虎我听说过汗吉部的力量。沙虎想让汗吉的传奇发扬光大。除了汗吉族首卡,还有谁能在营地里养沙虎?”
说白了,除了汗吉族老大,还有谁敢在营地里养沙虎?这些小家伙是暴力倾向十足的宠物,如果说有什么部族在凶暴度方面和它们半斤对八两,那绝对非汗吉人莫属。我本该提醒首卡这点,不过,很有可能他还会为自己的凶暴沾沾自喜哩。
老人笑了,露出一排被树脂染黑的牙齿。“首卡要和沙虎痛饮阿奇维酒。”他将虎崽往金鼻环手里一塞,转身消失在帐篷里。
“死刑缓期了。”我对黛唇语道。如果让别人看见我在跟她说话可不大妙,因为女人是不能和男人平等对话的。“来吧。”
她一言不发地跟上我,钻进帐篷。
这位首卡为人相当大方,不光不吝惜阿奇维酒,而且对我大加奉承。一瓶酒刚见底,我们就成了好朋友。我们把自己描绘成最富传奇色彩的战士,互相吹嘘着自己的不败战绩。不,不能说吹嘘,因为我们的确都没尝过失败的味道。如果首卡被人打败,他早就肉身落下汤锅,灵魂奔太阳神去了。而我要是曾经败在其他人手下,现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