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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一)-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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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秒,我就能听见乐谱发出的音乐声,但是我没有足够的时间看清楚它,以理清这篇乐曲错综复杂的结构。我可以确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这篇赋格曲中原先本该照我的想法进入混乱的地方已经变得清晰无比了,二是安娜的作业能圆满完成也正是因为这个变化。
  那天下午晚些时候,我的汤普森糖果已经快吃完了,只剩下一块了。我将它拿在手里,我想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变出安娜的形象的机会了。我得出了一个结论,她窃去了我的作品。也许这能抵消我的冒失给她带来的不愉快,可以说,我们现在已经扯平了。我将像以前一样把她抛诸脑后,不过这次有点不同,我俩将缘尽于此。作了这个决定后,我剥开了最后一颗硬糖,将它放在舌上。慢慢的,嘴里充满了那种带有牛奶味的琥珀色的味道,如先前一样,模糊的人形开始出现,渐渐清楚起来。她正在喝着杯子里的什么东西,当她看见我在看着她的时候,颇有些吃惊。
  “威廉,”她说,“我不止一次地希望能再见到你。”
  “我知道,”我说,本来我想让自己的态度谦恭中带点强硬,可一听到她的声音我的新都融化了。
  “你觉得好些了吗?”她问道,“你所发生的一切我都看见了,在海滩上的那个长夜里,我一直和你一起,但是我碰不到你。”
  “我的赋格曲呢,”我说,“你拿了它。”
  她微笑着说,“它不是你的。让我们不要自己来骗自己。你知道,你只是我通感现象的映像。”
  “谁是谁的映像?”我问道。
  “你不过是我沉思的产物罢了。”她说。
  显然,安娜认为自己所处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我想反驳她,但我没有卑鄙到要推翻她这个信念的地步。当然,我本可以举出事实。比如她说过极为丰富的通感现象是一种疾病。这当然不对。还有,这张画不是她画的,根据就是,那张画是一弗朗兹·舒伯特的第八号交响曲为基础画成,是我的乐理知识通过她产生的作品。怎么才能让她相信她才是虚幻的产物?她一定看到了我眼中的疑惑,因为她的态度变的戒备起来。“我不要再见到你,”她说,“我的医生给过我一种药片,他说可以消除我的通感现象。咬就在这儿,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它已经开始起作用。抽烟时,烟雾不再会让我听见水龙头滴水的声音,绿色也不再会让我尝到柠檬的味道,电话铃声也不再会让我触摸到粗麻布的感觉了。”
  这药片是最后的一件证据。有治疗通感现象的药吗?
  “你吃那药是在伤害你自己,”我说,“如果你切断了与我的联系,你将不再存在。也许我们命中注定就是互相依存的。”想到她也许会失去她特别的感知能力,我有点慌了,我将失去唯一的朋友,唯一能理解我的人。
  “斯图灵医生说了,它不会伤害我的,我将和普通人一样。再见,威廉。”她说着便将咖啡杯推向一边。
  “斯图灵。”我说,“你说什么,斯图灵?”
  “专门给我治病的医生。”她说。虽然我仍然能看得见她,但我知道,我已经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我持续看着她,她低下了头,将脸埋在两手间,似乎在哭泣。接着我嘴里的糖果从薄薄的一长条变成空空如也,只剩下唾液,连这我也咽了下去,可只过了几秒钟,她就彻底消失了。
  当我披上外套的,穿过镇子到斯图灵医生那儿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3点钟了。我有无数个问题要问他,最先要问的就是,他是否给一个名叫安娜的年轻女子看过病。我的脑子里全是她最后说的话。当我走到医生家门口,我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太阳已经西沉了。似乎我是在睡梦中来到这儿,到了这儿才醒似的。街上没有人也没有车,这使我想起了瓦里奥尼岛。我拾阶而上,走到大门前,敲了敲门。里面漆黑一团,只有二层搂上有一盏灯亮着。门虚掩着,稍稍开了一点缝,这看上去怪怪的,因为现在可是大冬天。通常,叫了三遍以后还没有人答理,我会转身回家,但这次我有太多的问题需要和他谈。
  我走了进去,把深厚的门关好。“斯图灵医生!”我叫道。没有回答。“医生?”我又叫了一声,然后走过大厅,朝那间堆满了资料的房间走去。从窗户中透进来微弱的光心,我找了一盏灯,扭开了开关。我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不断地喊着。最后我打开了所有的灯,来到房子后面的日光浴室,我和医生经常在那里会面。走到那里,我跨进了屋内,我的脚似乎碰到了什么活的东西。只听得一声尖叫,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接下来我便看见了那只花猫,它飞快地跑向另一个房间。原来,我踩着了它的尾巴。
  重新置身于这间满是植物的房间,心情真是舒畅,此情此景将我带回了儿时的回忆,那时对于我来说,这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奇怪的是,桌子上有一个烟缸,上面有一枝点燃着的烟,两张椅子面对面的摆放着。烟缸边上是一本从中间打开的书,翻过来一看,原来是一本《离心力黄包车舞者》。我宁愿看到一个鬼魂也不愿看到这本书。看到它出现在这里,我毛骨悚然。我跌坐在以前常做的那个位子上,看着烟雾从烟缸上袅袅升起,向着玻璃窗上慢慢飘散,几乎就在同时,一阵疲倦袭来,我合上了双眼。
  那已经是几天前的事了。第二天早晨,我发现自己无法打开门离去,甚至无法打碎玻璃窗爬出去。我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开始时我一阵狂乱,然后便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学会了接受命运的安排。通往日光浴室的房间里堆放着一摞摞的纸,每一张上面都是美丽的铅笔画。我又到楼上去看,在二楼的地板上,我发现了钢琴和巴赫的《大赋格曲》的活页乐谱。楼上过道里有一张布瑞丝尼克太太的黑白照片,还有一张我父母中的一个与安娜站在一起的照片,照片中的安娜还是一个孩子。
  这些过道和房间都已消失。我被困在这里的每一天,都会有一间房间消失。
  此刻,我正坐在斯图灵的椅子里,在这个目前唯一还存在的房间里(今晚之前它也会消失)写下这个故事。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就是我的赋格曲。
  那只花猫坐在我对面,它是从那些消失的房间里逃出来的,消失的威胁正在向我们这间屋子围拢过来。房子外面,花园、树林、天空都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色彩,现在看起来似乎都变成了石墨,在神气的阴暗对比效果下呈现出其自身的厚重感和立体形象。围绕在我们周围的房间也都是如此:地板、玻璃窗格、椅子、植物,甚至猫的尾巴和我的鞋子都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色彩,变成了素描的灰影。
  我想象着安娜不久之后就会从她的现在的状况中解脱出来。至于我……
  至于我,一个一直相信自己是多余的,没人爱的,不被理解的人,将会超越一个艺术家的身份,成为意见艺术品,一件永世长存的艺术品,那只猫“喵喵”的大声叫着,在我的感官世界里,那声音就像是有一只手搭在我肩上的感觉。




《冰霜与烈火》作者:雷·布雷德伯里

  董乐山 译

  第一章

  半夜里,西穆降生了。他躺在洞穴里冰冷的石块上号哭。他的血液流经全身,每分钟脉搏达一千跳。他不断地长大。
  他的母亲用发烫的手把吃的送进他的嘴里,生命的噩梦开始了。他几乎一生下来就露出警惕的眼光,接着也不知道为什么缘故,眼光里充满了惊吓害怕的神色。吃的东西噎住了他的喉咙,他呛着又号哭起来。他漫无目的地环顾四周。
  周围是一重浓雾。雾慢慢散开了。洞穴显现了轮廓。一个男人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他眼前,这人疯疯癫病的,神情狂乱,十分可怕。一张垂死的脸。由于风吹雨打,显得十分苍老,好象在火中烘干了的土坯。这人蹲在洞穴的一个远远的角落里,他的眼睛转向一边,只露出了眼白,竖起耳朵听着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夜间星球上呼号的狂风。
  西穆的母亲不时地哆嗦着,一边看着那男人,一边喂着西穆石果、谷草,还有从洞穴进口处掰下来的小冰柱。西穆吃着,消化着,又吃着,越长越大了。
  蹲在洞穴那个角落里的男人是他的父亲!那个男人脸上只有一双眼睛尚有一丝生气。他的干瘪的手里握着一把粗糙的石匕首,他的下巴耷拉着,没有知觉。
  接着西穆的视野慢慢扩大了,他看到了他们住的地方外面地道里坐着老人。就在他看着的时候,他们开始一个个死去。
  他们的死令人惨不忍睹。他们象蜡像一样融化,他们的脸收缩起来,露出了嶙嶙的瘦骨,牙齿突出。一分钟以前,他们的脸还是很饱满的,皮肤相当光滑,灵敏而有生气。一分钟以后,他们的皮肉就开始干瘪枯萎起来。
  西穆在他母亲的怀里颠闹。她抱住了他。“别闹,别闹,”她轻声地拚命哄着他,回过头去看一下,怕这也会惹得她丈夫跳起来。
  西穆的父亲光着脚丫子快步跑了过来。西穆的母亲尖声叫喊了一声。西穆感觉到自己被拉出了她的怀抱。他摔在石块上,打着滚,用他的湿润的新生的肺部号叫!
  他父亲的满布皱折的脸俯在他的头上,高高地举着那把匕首。他还没有出生以前,在娘胎里的时候,就仿佛一再做过这样的噩梦。接着几秒钟快得象闪电一般,他的脑子里闪过了许多问题。匕首高高地举着,随时准备要他的命。西穆的新生的小脑袋瓜里涌现了这个洞穴里的整个生命问题、死亡、枯萎和发疯的问题。他怎么会懂得这个的?一个新生的婴儿?一个新生的婴儿能够思索、观察、了解、领会?不。这不对!这不可能!但这却是事实!在他身上是如此。他现在已经活了一个小时。过一分钟可能就要死了!
  他的母亲猛的扑在他父亲的背上,把举着武器的手拉下来。西穆意识到了他们互相矛盾的念头所产生的感情波动。“让我把他宰了!”做父亲的气喘吁吁地便咽着叫道。“他活着有什么意思?”
  “不,不!”做母亲的求道。她尽管年老体弱,还是趴在他父亲的魁梧的身上,抢着匕首。“他一定要活!他也许还有前途!他也许可以比我们活得长,不会马上就老!”
  做父亲的倒身靠在一个石摇篮上。西穆看到那石摇篮里还有一个人影,躺在那里,眼光炯炯有神。那是一个小女孩,安静地自己在吃着东西,一双细细的手在摸索着吃的。那是他姊姊。
  做母亲的把匕首从她丈夫的手中掰下来,她站了起来,一边哭泣着,一边把一头发发抹到脑后。她的嘴巴哆嗦着。“你别碰我的孩子,”她怒目瞪着她丈夫。“要不,我就宰了你!”
  老头儿无可奈何地、悻悻地吐了一口唾沫,双目无神地看着石摇篮。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她的生命已有八分之一过去了。而她自己还不知道。这有什么用?”
  西穆看着他自己的母亲似乎不断地在变形,象烟雾一般。她的清瘦的脸增添了无数的皱纹。她痛得全身哆嗦,只好坐在他身边,把匕首紧紧地揣在她的干瘪的怀里。她象地道里的其他老人一样很快地衰老起来,走向死亡。
  西穆不断地哭着。他不论看向哪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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