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悬崖-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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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适当润色加工,但我保证,我所讲述的绝大部分内容都是真实的,这一点请务必相信。
大约在三个半月之前,这位赵湘从任职的某投资顾问公司不辞而别,临走卷了公司一笔高达40万美元的巨款。这件事,是他和公司里的一个叫习亚兰的年轻女人共同策划实施的。那位习小姐长得非常漂亮,有着舞蹈演员的身材,无论是脸型还是五官全都极其标致,在赵湘看来,她那两只水灵灵的黑眼睛不但大过国际影星关芝琳享誉全球的一双眸子,而且可以向他所见过的连大陆带港台乃至全世界所有华裔女明星叫板。
需要告诉你的是,习小姐与赵湘的关系很近,可以说,已经近到不能再近的程度。半年前,两个人手牵着手,双双走入了某结婚登记处,各自领到了一张红色证书。我当时未能有幸在场,不知道这位习小姐那一刻究竟在想些什么,究竟跟赵湘说了些什么,但我深信,她的脸上决少不了一种郑重之态。不过,为了确保自己迅速致富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无论是她还是赵湘,都没有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听起来这多少有些秘密的色彩,可这并不影响他们已经成为了直系亲属。当他们走出那间神圣的屋子,来到喧闹的大街上时,习亚兰就对赵湘信誓旦旦地表示──只要把那笔钱从公司的账户转出来,他们便一起双飞美国,在波士顿或者迈阿密的一座教堂里举行婚礼。正因为如此,赵湘才对她充满信任。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但忽然就出了问题──虽说赵湘是以习小姐丈夫的身份随她一起办理的赴美探亲签证,他却因某种始料不及的缘由被拒签,鉴于那笔巨额美元已经被习小姐事先转移到了美国,虽说有些不情愿,可这位赵老兄还是同意让他的妻子先走,自己留下来等待第二次签证。
然而,几个月来赵湘毫无进展。原本他还一脑子幻想,认为无非是早晚问题,只要能出去,即便拖上一段时间,倒也问题不大。可随着几日前第二次被拒签,他终于失去了信心。而眼下,除了东躲西藏,什么办法都没有。也就是说──镚子儿没得到,却要一个人为那40万美元承担一切。
与此同时,这位赵老兄还发现──虽说这位习小姐从法律上说已经是他的妻子,但实际上,似乎并不像她曾一再表示的那样爱他爱到近乎疯狂的地步。不仅谈不上什么忠贞不渝,十有八九要跟他劳燕分飞了。这一点,是在她突然没了音讯之后,他才意识到的。
毕竟,独吞40万美元不管对谁而言都是一种难以抵挡的诱惑。更不要说习小姐现在这么做几乎没有任何风险──此时她与他万里之遥,正当倒霉的赵湘像一只荒原上的野兔疲于奔命地躲避一只狐狸的追击时,她却在太平洋彼岸的美利坚合众国紧邻加拿大边境的一个叫“Syracuse”的地方(赵湘在她最后寄来的一张明信片的邮戳上发现这个地名,随后在地图上找到确切位置),一边欣赏着手中的那张代表着巨大财富的信用卡,一边安然地享受着从安大略湖上吹来的凉爽北风。
当然了,作为一名专门侦破凶杀案的刑事警察,我的朋友陈耳东并不负责调查经济犯罪,因而他没有花费力气了解他们是如何把那笔钱弄到美国去的。这不是他的职责范围,也绝非兴趣所在,他要做的,是集中精力找到杀人的凶手,而我之所以提起这件事,只是想让你知道两个人的迥异处境。
得知习小姐已经携款逃去了美国,她和赵湘两口子的老板顿时叫苦不迭,只得想方设法要从赵湘这里把这一大笔钱追回来。或许是因为蒙受的损失太大了,这位原本睿智的生意人一时昏了头,竟然委托了一家在报纸上找来的“讨债公司”对付他。
咳,说是“公司”,其实就是两个绝对要列入“不三不四”之类的家伙。曾经坐过大牢的这二位在知春北路一座塔楼里租了套两居室,从二手家具市场搬来两张旧办公桌之后,便拿着私刻的萝卜章去报社登了广告,随即便靠一部电话开展起了业务,据说,那位倒霉的投资顾问公司老板,是他们的第一个客户。
别看这二位刚刚开业,可却都不是新手,在此之前,均已经有了多年的“从业”经历,其业务能力绝不容小看,尽管赵湘一次次搬家,但他们总能发现他的新住处。凭借着自己是窃贼出身,且对各样的锁具无不熟悉,当冒充查水表的,或者冒充房东的妹夫、小舅子这些招儿都不灵了以后,上一次竟然在半夜自己弄开门,直接闯进了赵湘的卧室。
“告诉你臭小子,”把还在做梦的这位赵老兄薅到了地上,狠狠地踢了一顿后,为首的那个大块头亮出一把寒光逼人的匕首在他的两腿之间比划着说,“不管这笔钱在哪儿,都得给我拿回来,限你小子俩礼拜,要不就他妈把你这玩意儿给割下来!”
说话间,这个要命的最后通牒已经发出10天了,但赵湘却始终找不出对策,除了再一次搬家,尽可能地少在饭馆、酒吧、歌厅、发廊、夜总会、洗浴中心总之那些过去经常光顾的地方露面,没事儿尽量不出门(当然去别墅那件事儿除外),他是一点儿辙都没有。
此时,赵湘正驾车返回定安庄西大街自己的住处,想到将面临被阉割的危险,他不免胆战心惊,走着走着,竟毫无由来地一脚踩下急刹车,当汽车制动器上的蹄片刺地一下锁住高速转动的车轮后,他对自己说:
“不成,一定得想个办法!”
不祥之感
赵湘是在5月16日的中午时分离开别墅的。推开别墅的栅栏时,他曾经四下张望,却没有看见停在40米以外的那辆黑色皇冠车,更不知道那里边有个男人正举着一只倍数很高的望远镜观察自己。见一切正常,他放心地回过身,疲惫地和躲在楼上的女主人摆了摆手。那一刻,暮春的暖日融融地照着别墅铺着红瓦的斜脊屋顶,房檐下的一扇隐在阴影之中的拱形窗户里,女人也同样摆着手回答他。如果你这时候看见她的脸,便会在她动人的微笑中发现一股哀矜的忧虑。
虽然在性爱的海洋里整整浸泡了一个上午,但远远看见刚刚与自己幽会的男人驾车离开后,这位住别墅的女人的心中却颇有些不宁。当然,如同赵湘一样,她也不知道有人正在监视他们。她只是在为赵湘而担心,隐隐觉着可能会有什么祸事发生,一种近乎超然的不祥之感像雷雨到来之前的一道闪电,瞬间在她的脑海里划过。
鉴于这位住别墅的女人也是本故事里的重要角色,我同样要把她做一番介绍。
此女名叫何芊,看上去二十三四的样子。而据阅读过她档案的陈耳东讲,她时下已经年过三十。至于其他情况,诸如她的籍贯、家庭背景、受教育的程度、有什么爱好有什么特长,陈耳东并没有告诉我太多。只有一点我知道,怎么跟你说呢──何小姐属于那种毋需付出任何劳动,却过着舒适生活的女人。对你来说,知道这些也就足够了,不过,如果你依此推断她一定是个美人儿,我一时倒还真有点儿踌躇。
倘若单从相貌上讲,你很难说她有多好看:一张瘦长的小脸儿,两道细细的长眉,一双细小的眼睛,皮肤黛黑而且缺乏光泽。可话又说回来,何小姐还是有自己的动人之处,她十分性感。胸部挺拔腰身纤细,臀部丰满并富于曲线。不光如此,何小姐还天生具有让男人为之惜怜的特质,嗓音好听,说话柔声细语,无时无刻不给你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或许,这便是她吸引赵湘的原因吧。
当然我并不清楚这位何小姐在赵湘的心里究竟处在何种位置,只能告诉你他们来往了很久,远远早于那位工于心计的习亚兰。当初赵湘只身闯来北京没几日,二人便邂逅相识。但到底他们为什么没有结合在一起,说起来恐怕较为复杂,就不占用你的时间了。只是告诉你,在他们之间,显然何小姐更为主动,赵湘知道这个女人真心喜欢他(关于这位赵湘的迷人长相,恕不赘述,参照我在本文开始之时对他兄弟赵鄂的描述既可),认为与她交往不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威胁(显然这是他的错误看法),从某种意义上说,多日来,何小姐是困境之中的赵湘的惟一快乐。
对于情人赵湘的糟糕心境,何小姐其实早已经有所察觉。某次二人见面,曾经在床上问:
“那家公司不是对你不错吗?怎么干得好好儿的,无缘无故就不去了?还东躲西藏一次次搬家,到底因为什么呀?”
自然,何小姐没有得到回答。不过依着她的精明,考虑到赵湘的会计职业,就算没有猜到全部,起码也明白个八九不离十。她越来越为自己的情人感到忧虑。而说到赵湘的沉默,也的确是情有可原,即便是他们这种亲密的关系,这种事儿也不是那么容易开口,况且还牵扯到另一个女人。虽然我不知道赵湘究竟打算把已经与习亚兰登记结婚这件事隐瞒多久,起码此刻,包括他与习亚兰曾经定下的一起飞往美国的计划,他尚且只字未提。直到5月17日陈耳东为头天晚上所发生的谋杀案而来别墅调查之时,何小姐对习亚兰这个女人仍然毫无知晓。
在正式把陈耳东调入我的故事,全面展开他侦破两起接连发生的谋杀案的复杂过程之前,我其实还是应该更深入地谈谈这位赵湘。
你一定已经发觉,这位赵湘并非像他孪生兄弟赵鄂那般是一个画家。这实在不是他的过错,都怪他的父母:多年以前,为了让自己的两个儿子能在不同的艺术领域崭露头角,他们分别给他俩买回来一堆颜料画笔和一支金灿灿的小号。结果,赵湘被派去和那些颇为复杂的五线谱打交道。
说起来,尽管赵湘后来没有成为一位音乐大师,但他的天分还是相当不错的。在父母亲循循善诱的引导之下,赵湘很快便喜欢上了巴赫、莫扎特、贝多芬诸君。如果你那年参加了天津市少年音乐节,只要我稍加提醒,你马上就会回想起曾在一宫(天津第一工人文化宫)的舞台上,看见一个脸色苍白的瘦高男孩儿,站在一台三角钢琴的前面嘀嘀嗒嗒地吹奏海顿协奏曲的第一乐章。
即便是这样,赵湘却并不能像自己的兄弟那样抱定终身追求艺术的决心。中学毕业后,他没有报考音乐院校,而是选择了去学习金融。对此我曾做了仔细分析,究其原委,我认为是经济效益问题,显然当年他蹬着狭窄的楼梯把心爱的小号塞进落满灰尘的阁楼时,已经做了认真的思考。
我估计赵湘曾去天津交响乐团打听过首席小号手的工资待遇情况。回来后他意识到──除非吹到世界水平,让里姆斯基的蜜蜂的飞行速度赶上梅纽因的小提琴,否则收入就无法与自己的同胞兄弟所抗衡。
说起来,赵湘实在嫉妒赵鄂。这完全可以理解,作为一个名声显赫、身价不菲的画家,他兄弟挣钱真是太容易了,不仅容易,而且还总是那么惬意愉悦──不但可以去游山逛水画风景,还可以坐在家里画“人体”,只要打上一个电话,没一会儿的工夫就会有一个美女匆匆赶来,乖乖地脱下身上的所有衣裤,坐在他的画室里任凭他摆布成任何姿势。而一旦厌烦了这些令赵湘羡慕不已的东西,他的兄弟就会画一些被称之为“静物”的玩意儿──就算家里没有苹果鸭梨葡萄诸如此类比较适合的东西,